屋里的星星 作品

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章==

夜色渐渐浓郁,邰谙窈早让坤宁宫落锁休息了,她从偏殿看望启儿L回来,许是心底藏着事,她躺在床榻上半晌也没有困意。

她在一片暗中中睁着眼,脑子中其实乱哄哄的,她有一丢丢的烦躁,却是说不清原因。

或许她是知道的,但竭力忽视着。

在听见殿门被推开时,邰谙窈下意识地闭上眼,呼吸都放轻了些许,殿内响起脚步声,她心底清楚来人是谁,能在这时悄然进来的人也只有时瑾初。

有衣裳摩擦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床榻另一边陷了下去。

邰谙窈的呼吸重了点。

倏然,身边一顿,邰谙窈还没有反应过来,腰肢被人扣住,她整个身子立时僵硬住,耳边响起时瑾初的低声:

“装睡?”

邰谙窈脸色呐呐得赧然,她睁开眼,矢口否认:“谁装睡了,明明是您吵醒臣妾了。”

时瑾初的手指在她腰间点了点,邰谙窈浑身一个颤栗,她怕痒,他总是故意闹腾她,她咬住唇:

“您怎么这么晚过来?”

扰人清梦,还不如不来呢。

时瑾初轻轻揽住人,他轻描淡写:“担心某人睡不好。”

他声音那么轻,但殿内气氛都随之一卷,仿若变得不一样了,香炉中燃着熏香,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忽然格外明显。

邰谙窈几不可察地捻住锦被一角,又很快松开,她垂眸:

“臣妾睡得好。”

不论他来不来,不论是否选秀,她都会睡得好,她才不会为了不能改变的事情而内耗自己。

殿内安静了会儿L,邰谙窈察觉到有人垂着视线朝她看来,许久,他问她:“那怎么没睡着。”

邰谙窈倏然哑声,她手指忍不住地蜷缩。

她觉得时瑾初好过分。

许久,时瑾初淡淡道:“你送去画像,朕看了。”

邰谙窈抿唇,那点难言的情绪忽然消失,她坐了起来,青丝如墨披散在肩头,这个动作自然而然地脱离时瑾初的怀抱,时瑾初懒散地倚在床榻上看向,这一刹间,她和他的距离仿佛变得格外远。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浅淡的月色透过楹窗照进来,让彼此轮廓都隐隐绰绰。

邰谙窈问:“皇上可有觉得喜欢的人选?”

时瑾初深深地望了女子一眼,他一直都觉得她不在意这件事

的,她表现得那么可有可无,仿若后宫进再多人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他自有他的安排,于是,便也没将选秀当一回事。

但今日坤宁宫送去的画像让时瑾初忽然意识到,她心底其实并非无动于衷。

就如同现在,时瑾初也察觉到了端倪,邰谙窈的情绪再和往日相似,也掩盖不住话音中的浅淡疏离。

人的本性都是趋吉避凶,她也惯来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她仿佛一瞬间就将他推远了。

就如同对待当初的邰家,在她察觉到邰家对她和良妃的差别,在她意识到邰家不可能给予她想要的情绪时,她就已经放弃邰家了。

许是年少经历,让她吝啬于付出,却想要浓烈于她十倍百倍的回报。

否则她总有不安。

月色浅淡,让女子看起来也有些朦胧,时瑾初掩住眸中情绪的晦暗,他不紧不慢道:

“没有。”

邰谙窈一顿,她不信:“当真?”

时瑾初朝她伸手,挑眉问她:

“不然呢?”

邰谙窈望着面前的那只手,却是没有放上去,她眯着眼眸,半信半疑道:“那钟家姑娘呢,皇上也全无心意?”

时瑾初心底轻啧了声,终于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他问:“你知道了?”

他还有闲情笑。

邰谙窈扯了下唇角:

“钟姑娘得先皇看重,又出身贵重,等她入宫,我这个皇后是不是也该退位让贤了?”

话音甫落,就有人轻拍了下她的嘴,不重,但把她打得一懵,时瑾初淡淡地觑向她,没好气道:

“说什么浑话。”

邰谙窈捂住嘴,也知道退位让贤的那番话不该说,她堪堪咽声,但依旧些许不满。

她扫了眼楹窗外,闲庭内其实是点了两盏莲灯的,华灯如星雨,隐约照亮花圃内的那一片芍药,邰谙窈轻咬了下唇,她忽然有点安静下来。

她也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她在闹什么呢?

选秀声音出来时,乔氏还没有被废,如果时瑾初真的有立钟氏女为后的心思,就不会有她这一遭。

从钟氏女两次选秀都没过初选一事中,就看得出其实时瑾初对钟氏女的态度寻常。

邰谙窈也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她恹恹地拉下眼眸。

时瑾初就见到她忽然蔫吧下来,他极快地皱了下眉,看不得她

这幅模样,他倒宁愿她像刚才那样闹腾。

邰谙窈理了理锦被,正要休战地躺下来,蓦然听见时瑾初平静的声音:

“她得先帝看重,但朕只看重你。”

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她的皇后之位只会比任何人都固若磐石。

邰谙窈浑身一僵,她耳根子有点发热,脑海有一刹间的空白,他声音再平淡,也掩盖不住这句话近乎是在表明心意。

某人的气焰一下子就褪得一干二净,她呐声道:

“臣、臣妾知道了。”

她不敢再说话。

她埋头在锦被中,许久,有人掀开锦被,将她扒拉出来:“小心憋过气去。”

邰谙窈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她不由得庆幸,幸好殿内没有点灯,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时瑾初不着痕迹地觑了眼某人,他指腹擦过她脸颊时,只摸到一片温热。

但某人脸

皮薄,他若是拆穿某人,只怕会惹得一阵恼羞成怒。

******

翌日,时瑾初出了坤宁宫,回到御书房后,他想起昨晚女子问的话。

时瑾初其实挺纳闷的,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在意钟氏女?

当初的乔氏也是。

钟氏女能做太子妃,却不能做皇后,父皇也清楚这个道理,否则当初父皇弥留之际,直接下旨让钟氏女做皇后得了。

他能不在乎乔氏怎么想,却没办法忽视女子的想法。

时瑾初承认,他待乔氏和邰谙窈的确有偏颇。

他叫来张德恭:

“此次选秀,钟家可有递折子入宫?”

选秀时递折子,一般都是请皇室恩典,让家中参加选秀的女子通过初选便被撂牌子出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是每个人家都愿意让府中姑娘入宫的。

张德恭忙忙地摇了摇头。

时瑾初眸眼间的情绪不由得地冷淡了些许,当初乔氏一而再地阻挠钟氏女入宫,他看在眼底也懒得阻拦。

彼时,他忙于朝政,对后宫只要求安稳,不必让他费心。

一个家世显赫,而且曾得先帝看重的女子入宫,对后宫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前朝安稳,他大权在握,钟氏女即使入宫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但时也命也,他瞧得出邰谙窈心底的膈应,自然不可能让钟氏女入宫。

于是,钟家一而再地让嫡女选秀,奔着什么目

的不言而喻,落在时瑾初眼中,也就成野心磅礴的现象。

也有些没眼力见。

他但凡真的有意,钟氏女早就入宫了,岂会两次选秀而不得过初选?

时瑾初眯着眼眸,意味不明道:

“看来钟家还是对父皇念念不忘啊。”

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认不清自己位置的人常常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时瑾初淡淡地问:“朕记得文亲王前段时间有上奏请封世子?”

文亲王是时瑾初的三皇叔,先帝在位期间,也只剩三两个皇子硕果仅存,相较时瑾初而言,已经算是不错。

张德恭点头:

“皇上记得没错。”

时瑾初找到奏折,翻开,细看一番后,落下红批,他扔给张德恭:“去传旨吧。”

邰谙窈压根不知道时瑾初都做了什么,她昨日睡得晚,醒的时候也艰难,绥锦告诉她,妃嫔们都到了的时候,她脑子都疼:

“每日都要请安,也太频繁了,从明日起,改成三日一次。”

她是妃嫔时,起早请安也就罢了。

如今都是皇后了,怎么还要起得这么早?她懒得应付这些妃嫔。

绥锦将她的旨意记下,然后扶着她起床:“便是改了请安时间,也是明日的事情了,您今日不起来,宫中可有得流言蜚语传出去了。”

昨晚圣驾来了坤宁宫,娘娘今日就起不得床,谁心底不会有个胡乱猜测

邰谙窈哑口无言,她被堵得脸色一阵青红,鬼知道,她昨晚什么都没干,但她到底是起了床。

坐在梳妆台前,邰谙窈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储秀宫有什么消息么?”

绥锦低声:听闻昨日有个秀女不服管,道张嬷嬷只是个奴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张嬷嬷就是教导秀女们规矩的礼仪嬷嬷。

邰谙窈放下手,她脸上情绪寡淡下来,轻声道:

“还没入宫呢,就摆起主子架子了。”

邰谙窈对着铜镜抚了抚凤钗,她连是谁都没问,平淡道:“直接逐出宫去。”

她从铜镜中朝秋鸣看了眼,秋鸣立即福身退下。

储秀宫中,数百名秀女分成数批和嬷嬷们学规矩,其中有一女子站在一旁,脸上有不忿,她母亲是荣和长公主,时瑾初的十三姑母,她自觉身份出众,被家中也荣宠惯了,昨日因点小事被个奴才训斥

,自觉脸上挂不住,没忍住顶撞出声。

事后,她心底也不是不后悔,但四周众人看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和嬷嬷对抗下去,过了一夜,她也没等到处置,心底自觉更有底气,觉得皇后娘娘也不敢轻易罚她。

谁知道今日张嬷嬷根本不管她,连教导礼仪时,也将她抛在一边。

卓秀女不忿地皱眉,她站在游廊下,冷冷地望着张嬷嬷,心想,不学便不学,她还乐得轻松呢。

等储秀宫宫门打开,秋鸣带着宫人进来时,她还没有意识到不对,直到张嬷嬷恭敬地过去福身:

“秋鸣姑姑。”

四周都安静下来,秋鸣偏头问:“是哪个?”

卓秀女见张嬷嬷朝她看来,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下一刻,就见那个为首的宫女朝她看了一下,挥了挥手:

“娘娘有令,秀女卓氏不敬,即刻起逐出宫去!”

卓秀女脸色煞白,皇室旨意就是天底下的风向,一旦被逐出宫去,她的名声也就彻底坏了。

她不愿走,有宫人上前要压住她,卓秀女高声喊:

“我母亲是荣和长公主,你不能这样对我!”

秋鸣冷眼看过去:“奴婢奉的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莫说是你,便是你母亲在这里,难道敢抗令不成?!”

一声抗令,卓秀女身子骤然瘫软。

等她被拖下去后,整个储秀宫都安静下来,各个秀女望着秋鸣,都有些惊惧不安。

其中有几位秀女脸色依旧平静,秋鸣扫过她们一眼,平静道:

“今日一事还望各位秀女们引以为戒,若有人再犯,可不止简单地逐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