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山取草 作品

第 174 章 玫瑰森林27

她竟然没有察觉东西丢了。

在什么时候?酒吧?不,她在酒吧换完衣裳,检查过口红。

打伞的时候?

她们隔得那么近……

不。

最合适的时机,上车的时候。

太挤了。

人贴人,轻轻将手伸进来,拿走,甚至没有挤占位置的乘客动静大。

章驰手指轻轻在将口红底部一滑,刀弹回去,口红盖重新被盖上。

“你是什么人?帮派成员?杀手?”

阿利亚感觉终端在这时贴腿震了一下。

雨声很大,终端没有响铃,按理说,对面站着的女人不会听见。

但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裤子的布料轻薄,映出了终端的轮廓。

抬起头,她意识到了错误。

因为那个自称“宋希”,疑似警察的新服务生,朝她抬了抬下巴。

“有人找?”

章驰:“怎么不拿起来看。”

阿利亚掏出终端。

屏幕上跳出来一条信息,发件人是一条鱼,卡通logo。

点进信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在浴室,一个金发少年,冷白的皮肤,用的美肤摄像头,一点瑕疵都看不出来,睫毛卷长,双颊微红,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比着剪刀手。

下面是内容——

“美照。不知道发给谁,给你看看吧。记得删除。”

章驰离得很近,都不用眼睛放大,只是一个转身,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终端上的内容。

阿利亚面无表情地看完终端,又面无表情地把终端收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一伙的?”阿利亚不着痕迹地又后退一步。

章驰没再走过去,伞还举着,手微微支出去,一十四骨的大伞,依然能将阿利亚遮住。

“他拦下过我,说他知道狼都酒吧的服务生周一是不上班的,问我这么晚去哪儿。”章驰看向前方的快猫宅急便,“你也问我周一晚上去了哪儿。你们有行动?来探我的底,拿不准,直接杀了我?”

阿利亚皱了皱眉。

她和丰濯确实有过这样的计划。

这个女人过于古怪。

无论是不是警察,为了他们的安全,都最好杀掉。

免得她说出去不该说的东西。

但是——

“只是这样?”

在北区问晚上去哪玩,就跟面对面路过问吃没吃一样正常。

章驰:“哦,那倒不是。”

阿利亚:“那是什么?”

章驰:“你们很像。”

阿利亚:“哪里像?”

章驰:“你们有一种同类的气息。”

阿利亚皱了皱眉,章驰走近一步,低头看向阿利亚的手,准确的说,她虎口处的茧子:“他练

刀,你呢,你练什么?”()

阿利亚一脚踹掉了章驰手中的雨伞,哗啦的雨失去阻碍,倾倒在两人头顶,雨帘在中间形成了一道朦胧的视障,章驰只感觉有东西从眼前闪过,半秒不到,刚刚还在她面前站着的阿利亚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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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后传来破空声。

章驰猛地往左边闪身。

袭击者很聪明,因为左边就是雨伞倾倒的位置,她预判了半个身体的走位,正常人应该往右边躲,但那样就会在躲闪之后,刚好被她一爪子掏中背心。

爪子。

章驰一脚踩碎了钢制的伞骨,晃荡两下在原地站稳,她往后跳了一步,人从伞身上挪走,路灯之下,一只放大的猫爪从身前快速地划过,爪尖部位寒光凛凛,雨水从爪子上面划过,绒毛留住了部分的雨,但大部分的雨都从长长的尖头坠落。

这“猫”的爪子比肉垫还要长。

爪子的主人是一只半猫。

头还是人样——阿利亚的脸。

手臂变短了。完全的、放大的猫臂。身子矮了半截,只到章驰的胸口,有可能是化成半猫之后骨架缩小,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背部弯曲——她像一只本来该四脚走路的动物,现在正在学习人样,长背半趴,两只爪子收缩在胸前,跃跃欲试地再次出手。

“我练刀,不是因为我只会用刀。”阿利亚舔了舔舌头——猫的姿态,跟猫一样很小很短的舌头,“是因为我不喜欢被人看见我的爪子。”

确实,爪子抓出来的伤口跟刀的伤口差别很大。

异血在哪里都是很少见的存在,每个异血融合的动物基因不同,长出来的样子也不尽相同。

城市跟垃圾岛不一样。

这里有警察。

从尸体的死状,可以推测出凶手用的武器,与其说是她害怕被人看见爪子,不如说是她害怕被人发现是异血。

因为稀有、小众,就意味着排查的范围非常小。

异血,猫的异血。

章驰一脚踢开在雨中孤零零躺着的大伞,“仰躺”在地面的伞在半空中倒了个个儿,顶着雨水掀向了猫爪,刺啦一声响,厚重的伞面直接被猫爪子扎破,爪子往回掏了一下,碎落的布料从掌心下坠,破洞的伞“铛”地砸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在淋雨。

章驰感觉脖子很冷,雨水不停地钻进来,头发早就淋湿了,一缕一缕地打在额前,章驰将头发撩到了耳后——就在这瞬间,阿利亚扑了上来,章驰侧身往后,背迅速地抵在了路灯底下,一扑不中,阿利亚从地上弹起,跟只蝴蝶似的,又轻又快,她的爪子伸向章驰紧握的掌心。

章驰单手向后握住电线杆,上身跃起,脚踢向了阿利亚的肩膀,本来要碰到章驰掌心口红的爪子就这样反射性地收了回去,“半猫”跌落在地,一声尖利的嚎叫。

阿利亚捂住肩膀,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的瞬间,她听见了“咔嚓”一声,非常熟悉的,口红开盖的声音,她的脸在顷刻之间变白,但已经晚

()了。一只胳膊卡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拖着抵在了电线杆上。

口红的刀刃贴着她的下巴。

章驰:“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我不害怕异血。()”

阿利亚吞了吞口水。

因为我杀过异血。∵[(()”章驰说得很慢——她需要一边讲话,一边琢磨怎么才能够让恐怖的效果最大化,“跟人也没什么差别。”

阿利亚的手在颤抖。

章驰收入眼底,空出来的那一只手在半空中从上往下划过,说:“开膛、破肚,跟鸡一样,死的时候流很多血。你知道吗?”

“人能流的血比鸡多多了。”

“你杀过异血吗?”

阿利亚没有说话。

章驰:“死了之后。会变回人样。”

阿利亚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要伸爪子挠开眼前将她箍住的女人,但不能确保自己的爪子能够比她的刀更快。

“别杀我……”

“我只是害怕你是官方的人,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了,你不是警察,也不可能是特情队,我担心你来调查我,我、我……”

她语无伦次,说到最后,卡壳了。

在她刚才出手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很难解释清楚了。

章驰:“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

丰濯正在吹头发。

洗发水是高档货,味道很好闻,头发很顺滑,他刚做完湿发护理——某种据说能够增强头发光泽感的喷雾,必须要在头发湿润的时候使用。

浴室的灯光光效强烈,而且从上往下,将人面部所有自然折叠的沟壑都消融干净。简单来说,堪比专业打光。

这是浴室专用的美容灯。

厂商的市场调研显示很多人喜欢在洗澡前后照镜子,不是为了梳洗打扮,就是盯着脸看,拍照。

头发吹干了,他捞起放在置物架上的终端。

没有任何的信息。

那张照片石沉大海,没有溅起猫女任何的回应。

猫女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

猫都是这样。也不一定是本身性格的问题。融合带来的问题多种多样。从头到脚,从外表到心灵。

他认识猫女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猫了。

异血都是幸运儿,因为感染之后的存活率并不高,更幸运儿的是,她可以完全地转化人和动物两种姿态。

不是所有的异血都能够做到这一点。

所以北区有一条异血街区,存在于那条街区的异血不用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那里是北区比帮派总部更危险的存在。

异血的攻击性很强。街头打架的不少,跟动物园似的。你啄我一口,我挠你一爪子。

被社会排挤的滋味并不好受,很多人没有办法保留完整的人形姿态,他们只能够生活在这里,因为外面是正常人的世界。

冷眼、恐惧、厌恶——他们跟人拥有一样的社会信念,但不被看作是人的同类

()。()

异血内部也会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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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嫉妒那些同时保有人形,和异血攻击能力的同类。

这类异血被叫做两面派。

猫女离开那里的原因就是这样。

那里太多的斗争,仇恨,愤怒。好像一台爆米花机似的,每天都有新掉进去的玉米爆炸。

不过她现在做的事情也没有和平到哪里去。

她是一个杀手。

跟他一样。

丰濯将吹风机放回原位。他拿着终端,对着镜子“咔咔”又是几张。

阿弥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端着一杯果汁,玻璃杯装着,从外面能看见里面橙黄色的液体正在晃荡,杯子只装了三分之一,机器比人聪明多了,从不贪多嚼不烂,走路速度、杯子倾斜的幅度,都被控制得很好。

三分之一的液体,在这种速度下绝对不会洒出去。

弄脏自己的手,和主人的地面。

“谢谢,阿弥。”

丰濯接过果汁,喝了两口,搁在最下层的置物架上,长臂捞过阿弥,他比阿弥高多了,阿弥刚好靠在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被装入了浴室镜。

“阿弥,笑一个。”

阿弥扯开嘴角。

丰濯也笑,拿着终端拍下照片。

暖光,背景的墙也是淡黄色调。身体靠得很近。很温馨的画面。

丰濯感觉有东西在胸中涌动,大脑涌上一种陌生的情绪,他有冲动要做一点什么。

于是他拿起终端,把刚刚拍的合照也发给了阿利亚。

打了一排字:“阿利亚,你看。”

阿利亚是猫女的假名,他也不知道猫女到底叫什么名字。在没人的情况下,他叫她猫女,在外面,他一律称呼猫女的假名。

他们工作的环境都很复杂,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情况,很难保证终端信息的隐蔽性——比如,有一些不知道边界感为何物的顾客,会故意凑过来看你的终端上面有什么东西。窥私欲。

假名的一致性很重要。

如果有人问出来,为什么别人叫你猫女,可能又要多杀一个人灭口。

很麻烦。

但阿利亚还是不放心。她生怕猫女的称呼出来,会把自己连根拔起——做贼的就是心虚。于是她直接在酒吧扮成了机械猫,这样露馅也显得情有可原。

毕竟那也算是猫女。有顾客也这样叫。

猫女杀过很多人。所以她在道上的名号稍微响亮了一点——名声通常来自仇家的捧场,一个人仇家越大,道上的名字就会越响。

该杀的不该杀的,反正她都杀了。

屁股不干净,就特别害怕被人抓到小辫子。

他提醒猫女不要轻举妄动。

但她好像被吓到了,非要杀掉那个叫宋希的服务生。

服务生不是警察——他们分析过,但问题是,她太古怪了,出现得也很古怪,就住在猫女的对面,跟猫

()女在一间酒吧。猫女怀疑有人在调查她。

因为她有很多的仇家,也许是某一个仇家派来的,目的是确认她是否就是猫女。

确认完成的话,结果很简单,她会被杀掉。

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杀手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隐蔽,被揪出来的杀手就跟离了水的鱼一样,早晚得被太阳晾成鱼干。

丰濯持续的等待。

很久很久。

他没有等到猫女发回来的消息。

这边也没有提示猫女删除掉了消息——他和猫女一起安装的程序。删除、阅读,都会在发出方的终端显示。

猫女阅读了第一条信息,没有删除。

猫女还没有阅读第一条信息。

这不太合理。

因为她阅读信息之后,正确的做法是把信息删掉。自己人的脸不应该在他们的终端上备份。这是大家给彼此的尊重,北区的礼貌。

如果有黑客拿走终端强行破解,他可以看到终端内的所有记录。拔出萝卜带出泥。

“濯哥?”阿弥喊。

这是他给阿弥设定的程序,阿弥看上去像他的弟弟。大家都喊他濯哥,这样不会显得阿弥的突出。跟所有人一样,就是最好的隐匿方式。

丰濯“嘘”了一声。

阿弥安静地垂着脑袋,不再发出疑问。

丰濯盯着终端。

一分钟后,他再也无法找出合理的借口,大脑所有思考的通路都导向了同一个答案。

猫女出事了。

她在阅读第一条信息的时候遇见了意外,没有来得及回复——对发件人进行唾弃,也没有来得及删除。

第一条没有被阅读的信息很好的佐证了这一点。

猫女的阅读和回信时间从来不会超过1分钟的等待。

在他的印象之中。

他们这一行对信息格外的敏感——比如,有仇家找上门,一条及时发送且及时阅读的信息,可以救命。

丰濯抓着终端冲到了卧室,他住在五楼,一到四楼都是他租下来的店铺,五楼卧室的窗户正对着猫女新搬来的房子,丰濯拉开窗户,夜色漆黑,路灯过于的矮小,无法照亮对面那栋楼一楼的窗外。

但照亮了楼底聚在路灯下的两个男人。

从斜向下的视角看,人会被压缩,但这两个男人的身高还是很客观——丰濯推测他们至少有一米九。

穿的都是一身黑,工装裤,圆头皮靴,有点像统一发放的制服,板儿很正,不过人过于的吊儿郎当,还是很像流氓。

流氓的脖子上纹着东西,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北区每个帮派纹身的位置都不尽相同。

蜘蛛帮的都纹在脖子上。

丰濯心头一跳。

这两个男人就这样站着,时不时往楼梯口看,彼此点火,抽烟,百无聊赖,但没有讲话,就在原地踢灰尘。

这是两个放风的。

放风的没动,意味着真正动手的人已经上去了。

丰濯蹲了下来,人躲在窗户下面的墙角,背靠墙,阿弥走了进来,丰濯想要让他也一同蹲下,但很快,他做好了决定,站起来飞快地拉上窗帘,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

猫女已经暴露了。

他和猫女都杀了蜘蛛帮的人,猫女很聪明,嫁祸给了一个叫据说从垃圾岛跑出来的叫六角星的家伙,他懒得麻烦,割断脖子就了事。

他们跟蜘蛛帮无冤无仇,也不知道雇主是谁——网上接单。都是这样,杀手见不到雇主,雇主也见不到杀手,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雇主不希望杀手被抓自己供出雇主。

杀手也不希望雇主被发现之后供出杀手。

但很显然,被杀的人才不管责任该归咎于杀手还是雇主,他们一视同仁地斩尽杀绝。

猫女如果死了,终端被捡到破解,这家店就开不下去了。

蜘蛛帮的人会找上门。

他会跟猫女一样的下场。

“阿弥,你会跑步吗?”丰濯钻进床底,从床板底下取出一套被两个挂钩和两排滑轨固定在中空的盒子,他钻出来,吹干净盒子上面的灰尘,打开检查。

里面的刀具很完好。

这是他的家当——也可以说是犯罪工具。

“会,”阿弥也跟着丰濯蹲下,“我跑得很快。”

“多快?”

“人类的极限。”

丰濯摸了摸阿弥的头:“你真是我的好宝贝。现在,跑出门等我!”

话音落下,阿弥冲出了卧室,隔着没有关上的房门,丰濯很轻易地听见了阿弥下楼的声音——噔噔蹬蹬,声音由重到轻,很快消失。

丰濯嘀咕着将箱子扣好,提上箱子,检查完兜里所有的自由卡,戴上一顶黑帽子,穿好鞋,跟箭一样射了出去,一边下楼,一边还不忘关上所有楼层的灯。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跑出了快猫宅急便的后门。

招财猫的投影没有关。

在黑夜之中,一闪一闪。

缭乱的雨丝将投影斩断、分离,接着重合。

一如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