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看着面前的施英,疑惑地瞪着圆眼睛问,“是这样吗?施公公。”
施英听后?大为惊愕,但常年伺候在皇帝身边,他早就练就了处境不变的脸皮,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半点变化,只问道:“是小殿下这么跟你说的?”
纪云蘅道:“他说要跟我去学?作画。”
施英将这话往耳朵边上过了一遍,没有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要去学?作画的行为评价,而是看着纪云蘅的脸,轻缓着问道:“纪姑娘以为如何?”
纪云蘅理所当然道:“我觉得当然是不行呀,他?的眼睛看不见,如何能?学?作画。更何况他?身上余毒未清,这样下山一定有诸多不便,若是再有危险就更糟了。”
施英会意?:“纪姑娘想让奴才去劝劝小殿下?”
纪云蘅点头。
“奴才可劝不了,小殿下生来固执,做下的决定从不轻易更改,更何况……”施英顿了顿,悄摸地往许君赫的寝殿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道:“小殿下想与你一同去,怕不是奔着学?画去的。”
“那是为何?”纪云蘅问。
“这奴才就不得而知了。”施英笑着摇摇头,随后?将两手揣起来,慢吞吞地去了寝殿。
纪云蘅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自己琢磨着这个问题,随后?因没得到答案,这点琢磨也不了了之。
许君赫要跟纪云蘅一同下山,去看看她下山之后?在做些?什么,又与哪些?人在一起。
既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随意?更改,他?当即下令让人准备出行所用的东西。
首先准备的就是一根木拐。
若是往日许君赫的眼睛出了问题,自然是不需要这东西的,万事都?面面俱到的殷公公会一直搀扶在他?左右。
只是现在没有了殷公公,行宫的其他?太监又难以近许君赫的身,他?更不会让纪云蘅总是时?时?刻刻搀着他?,所以让人买了一根木拐来。
他?身量高,木拐自然也要用长的,立起来竟赶上纪云蘅的身高了。
许君赫捏在手里?,百无聊赖地在面前的地上敲敲打打,还真像个经验老到的瞎子探路。
这是许君赫被送回行宫之后?第一次出门。
外面的天气已经十分冷了,对?于许君赫这样怕冷的人来说更是要命,出门前太监给他?更衣,穿了一层又一层。
最后?雪白的貂裘大氅往身上一披,虽说压在肩头沉沉的,但保暖效果立竿见影。
许君赫裹着雪白的氅衣,手持着木拐,长发以玉冠半绾,墨黑的发丝散下来,千丝万缕地点缀在绒白之上。
他?站在院中,缓慢地眨着无神的双眼,安静等待着耳朵里?出现纪云蘅的脚步声。
一口白气呵出,许君赫冻红了鼻头,给俊俏的面容上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机。
纪云蘅要背画篓就没有穿氅衣。为了暖和?就穿了鹅黄色的对?襟袄衣,嫩青的褶裙也是一层盖一层,只露出脚上的一双锦鞋。
她老远就看见许君赫站在院中等,待走?得近了就小跑起来,加快了步伐。
许君赫耳朵尖一动,朝她跑来的方向转过头。
他?分明是看不见的,但那双眼睛却?好像仍旧有神采,能?够精准找到纪云蘅的位置。
纪云蘅来到他?边上,自然而然地扶住他?的手臂,小声问道:“良学?当真要跟我一同去学?作画?”
“不然我穿成这样是作何?”许君赫反问:“站在院中赏雪吗?”
纪云蘅嘟囔一句知道了,然后?将他?的手握紧,“那你一定要牵好我,外面路滑,当心摔倒了。”
许君赫一只手被她握着,一只手攥紧了木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至于连走?路都?摔。”
施英来给两人送行,将许君赫小心翼翼扶上了马车之后?,施英就站在马车外拦下了纪云蘅。
“奴才就跟纪姑娘说两句话。”施英道:“小殿下养尊处优惯了的,去了别的地方怕是不适应,尤其是怕冷,若是你们到了地方,还劳烦纪姑娘拜托主人,将屋中的炭火或是暖炉点起来,免得冻着了小殿下。另外小殿下现在眼睛看不见,带去的两个宫人伺候小殿下是够了的,纪姑娘旁的不用做,只请求你多关注他?些?,时?常与他?说说话。”
“纪姑娘别嫌我们小殿下麻烦,他?是知恩必报之人,来日等眼睛好了,自会百倍千倍还给纪姑娘。”
施英特地将纪云蘅拉到一边,说话时?声音很小,仿佛刻意?不让马车里?的许君赫听见。
“施公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良学?的。”
纪云蘅不嫌麻烦,只是怕这趟出去许君赫会因为眼睛看不见产生的诸多不便影响了心情。
还没说上两句,马车里?的许君赫已经等不及了,他?撩开窗子朝外喊,“纪云蘅,为何还不上来?”
“来了!”纪云蘅扬声应了一下,又对?施英道别,随后?上了马车。
许
君赫的马车向来讲究,不仅宽敞,还充满着清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整个车厢都?暖烘烘的,寒风冷霜尽被隔绝在外面。
路程还挺长,许君赫打了个哈欠之后?闭上了眼睛,歪在貂皮软裘上,不知道是闭目休息还是真的睡着了。
纪云蘅就一路安静,不曾出声打扰他?,时?不时?撩开边上的小帘子往窗外看一眼。
待快到了地方时?,纪云蘅就起身来到许君赫的边上,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唤,“良学?醒醒,我们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