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敲锣打鼓伴着?唢呐声?,如尖锐的东西往她耳朵里钻,由于离戏台子近,就听?得尤其清楚,震得她耳朵嗡鸣。
她想把耳朵捂起来,但又觉得在戏台下做这样的动作是失礼的,于是忍耐着?。
杜岩与她说话,询问她喜欢看什么戏,说只要花钱就能点。
在吵闹的声?音里,这话她只听?了一半,干脆假装没听?见,眼睛盯着?戏台没有转动。
杜岩并不死?心,往纪云蘅凑近了些许,甚至抬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肘,“纪姑娘……”
纪云蘅迷茫地转头,用询问的声?音望向他?。
两人?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要想说话就只能相互靠近,看起来像说什么悄悄话一样。
许君赫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纪云蘅的。
他?到得早,径直带着?施英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清静,且视野相当开?阔,能将戏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甚至能看清楚下面坐着?的人?。
许君赫本来对?看戏没什么兴趣,只是眼睛往下随意一扫,一下就停在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上。
纪云蘅今日穿着?宝蓝色的衣裳,颜色亮得纯粹,相当晃眼。
她梳着?俏皮的发髻,两条细长的辫子垂下来,穿着?几根彩绳,两边的发髻都戴着?雕花金钗,随着?她转头轻晃。
光是从?后面瞧,都能看见她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
而她身边却坐着?杜岩。
许君赫仔细看了好几眼,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瞬间像是被人?往心口上捶了一记闷拳一样。
施英也看见了,故意道:“哟,那底下瞧着?像是纪姑娘呢,可真巧啊。”
许君赫眉眼沉沉的,极快地笼罩上一层阴郁,“真巧还是假巧,公公心里知道。”
先前他?还疑惑施英怎么要赶在要走的时候突然?提出要下山来看戏,在这里能遇上纪云蘅又怎么可能是巧合。
分明就是他?从?纪云蘅那里得知了此事,这才故意说要来此处。
施英摸了摸鼻子,对?这句带着?刺的问话无?视,又道:“纪姑娘身边的人?是谁?小殿下可认识?”
许君赫在这一瞬间觉得不爽极了,原本平静的情绪迅速下坠,不知名的烦躁将他?层层包裹。
他?冷笑一声?,“这路边的野狗那么多,我每只要认识?”
施英道:“小殿下不下去看看吗?倘若纪姑娘与那男子……”
话说了一半便停下,施英的意思已经能传达给他?,不必说完。
许君赫不耐烦道:“她跟谁看戏,与我何干。”
施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许君赫却冷声?道:“公公若是不想看了,咱们就回去。”
施英只好闭上了嘴,轻轻地叹息一声?。
其后雅间里便不再有人?说话,只有台上那些柔美铿锵的唱腔不断传来,喧闹似乎能遮掩雅间里低沉阴郁的氛围。
那之后,许君赫的眉眼就没再放晴过。
虽然?他?嘴上说着?与他?无?关,但眼睛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总是往纪云蘅所在的位置飘去。
他?心里像烧着?一股火,寒风无?休无?止地吹进来也没能将火给熄灭,反而越烧越旺,蚕食着?他?的理智。
纪云蘅与杜岩说话的时候,总是会身体?倾斜,朝他?靠近。
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两个人?总体?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近,但许君赫还是觉得那距离刺眼,仿佛从?一片吵闹的环境里说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话,就显得格外亲密。
他?看不见纪云蘅的正面,自然?就无?法猜测纪云蘅与他?说话时候的神情。
是带着?笑的,还是露出羞赧的神色。
许君赫想着?想着?,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施英的低呼。
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生生捏碎了喝茶的瓷杯。
“快让奴才看看伤着?没有!”施英赶忙扑上前,想要捧起他?的手查看。
许君赫摆了摆手,淡淡道:“无?妨。”
他?将手里的碎片放下,掌心并没有划伤,只落了一手的滚烫茶水,烫得他?手心迅速染上红色。
施英拿出锦帕想给他?擦手,说喊人?送点凉水进来,免得将手心烫坏了。
许君赫却不甚在意,推拒了施英的锦帕,低头看着?被烫得通红的手掌,灼热茶水留下的刺痛传来,让他?心中的烦躁更甚。
越是烦,他?面上的表情却越是冷静,眉眼像结了寒霜,半点没有了温度。
“小殿下,处理伤口要紧,若是烫起了水泡可就麻烦了。”施英低声?劝道。
许君赫仍是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掌。
少顷,楼下掌声?轰动,喝彩声?不断,原来是一出戏已经唱完。
许君赫下意识转眸往下看,就见纪云蘅已
经站起身,像是打算离去,而杜岩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纪姑娘,咱们要看的龙戏还未开?场呢?这就要走了吗?”杜岩询问。
纪云蘅本能地想要挣脱手腕上的力道,于是转了转手腕,说道:“这里太吵了,我耳朵难受。”
杜岩赶忙松了手,露出歉然?的表情道:“对?不住,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咱们先出去。”
纪云蘅点头,将袖子拉下来盖住了手腕,随后转身顺着?人?群离开?。
六菊两三步追上她,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姑娘想回去了吗?”
纪云蘅是有点这样的想法。
因为杜岩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类如为何从?前在纪家?没怎么听?过她的名字,还有家?中有几个弟弟妹妹,平日里相处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