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睡得正香,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一刀毙命。又或许她被动静吓醒,在房内挣扎逃跑过,尝试求生,但最终没有?人救她。
所有?念头在一瞬间?绞死了许君赫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丝毫察觉不到自己指尖微颤。
火光进了寝屋,映照出一片狼藉。屋内所有?东西都?被粗暴地摧毁,随意散落在地上,简直将纪云蘅精心布置的房屋变成了废墟。
他绕过那些?杂物往她平日里睡觉的地方去,就见屋中的景象与?外面相同,视线匆匆扫过一遍,没看见血,也?没看见任何尸体。
随后便有?人从门?处进来,跪在许君赫身后,道:“殿下。”
他转身,发现?是他留在纪云蘅身边的暗卫,此刻这暗卫身上受了重伤。许君赫猜测门?外那几个人是他所杀,便立即开口询问:“人呢?”
那暗卫应道:“先前属下想带纪姑娘从后门?处,却正碰上那些?人,于是只得暂时将纪姑娘推入了院中,后来等?属下翻墙进来发现?院中已经?无人,纪姑娘应当是跑去了前院,但属下方才去找了一圈并未找到。”
许君赫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走。
前院的人定然比后院的多,往前跑无异于找死。
但纪云蘅若是一直躲在这里,这会?儿恐怕已经?死了。
纪云蘅大概不明?白向死而生的道理,但好在她很会?逃跑,明?白躲在一个地方只会?死得更快。
许君赫从程渝的身上取了弓,心里莫名对纪云蘅多了几分信任,部署着身边的人往前院入侵。
唯一的优势是,许君赫来得比计划中的要早,他往前院而去时,长夜镖局的人刚刚结束后院的搜寻,往天上打了个烟花。
烟花落下,许君赫就带人将后院那部分人杀了,匆匆赶到前院,正碰上崔序与?薛久你来我往地瞎扯。
纪家的人几乎被杀尽了,从主子到奴才,死的人被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
火焰吞噬了整个纪家大门?,连带着正堂也?被灼烧着,入眼便是漫天的火光,在夜中绚烂地起舞,热浪扑在风里,卷着浓郁的血腥味,恍若炼狱之景。
便是在这热风中,他看见了纪云蘅。她从石头后面站起来,举着右手高声一喊,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位置。
许君赫看见她的一瞬,心就静了。
他看见纪云蘅朝他用力奔跑,长发纷飞,脸上映满火光,漂亮得惊心动魄。
许君赫将她抱在怀里,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好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纪云蘅不吭声,低着头捂着眼睛,片刻后才仰头质问,“你、你怎么亲我?”
许君赫佯装听不见,不应声。
纪云蘅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说话?,又有?些?不知所措,攥紧的掌心里一片潮湿,心跳也?快得厉害,不知道是方才的余惊未平,还是因为?其他。
随后她从他怀中钻了出来,回头望向苏漪所在的位置,那里的打斗基本也?结束了。
这一批暗卫都?是上次许君赫在染织坊出事之后皇帝调来的,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解决民间?镖局那些?半路出家的自然是十分轻松,苏漪得救。她方才生死一线,这会?儿也?吓得腿软,跌跌撞撞地来找纪云蘅,却在半道上晕了过去。
纪云蘅见状吓一跳,急急忙忙跑过去,发现?她气息尚稳且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漪的身体就是有?这种受惊过度便会?昏迷的症状,先前在涟漪楼时也?是如此,抬去睡一觉就好了。
许君赫在旁指挥着,让人将苏漪给架回房中休息,其余暗卫则来来回回忙活,取池塘里的水去救火。
前半夜的兵荒马乱暂告一段落。
房中点了灯,门?一关,外头吵闹的声音就被关在了门?外。
纪云蘅与?许君赫挨在一起坐,对面则坐着薛久。他还是那副被血糊满的样子,在亮堂的光照下更显得骇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腥味。但他自己并不在意,将弯刀擦了又擦,保证武器的干净。
许君赫冷漠地看着他,虽没有?说话?,但神色充满敌意。
薛久擦了好一会?儿,刀擦干净了才放下手里的锦帕,抬头道:“太?孙殿下,我不过一介莽夫,您要查明?我的身份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揪着我问呢?”
许君赫淡声道:“要查你祖上三?代都?不是难事,但我对你的过往没有?兴趣,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这里哪有?殿下想要的答案。”
许君赫道:“你若是不愿意在这里说,那就去牢里走一趟再交代。”
纪云蘅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一下将手覆在许君赫搭的手背上,轻声说:“良学,薛叔不是坏人。”
她掌心暖暖的,似乎因为?情绪紧张,指尖微微浸出了湿润。许君赫低眼看去,视线收束在润白的指头处
,顿时将锋利的冷漠收敛不少,回道:“他是不是坏人,要根据接近你的目的来辨别。”
薛久长叹一声,而后道:“殿下若是认为?我心怀不轨,恐怕也?不会?让我坐在这里说话?了。”
许君赫与?他对视,下巴轻轻一扬,没应声。
“我可以将殿下想知道的如实相告,但只有?一个请求。”薛久道:“不论过往如何,结局如何,都?留我一条性命,我还想活着。”
许君赫微微点两下头,算作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