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本该早就逃跑的程子墨突然上了山,蹲在行?宫门口,说什么也要求见许君赫。
许君赫听?他在门口等着,就让人请进?来,谁知他一进?来,张口便?道:“太?孙殿下,你快救救草民吧!”
许君赫正与纪云蘅下象棋——是她?非要玩,觉得自己?是个象棋高手,所以央着许君赫陪她?下。
“什么事?”许君赫说话间,轻描淡写?地吃掉纪云蘅的车棋,引来纪云蘅不满的视线。
“那位京城来的樊大人突然派了衙门的人要抓我,我这老老实实的也没犯什么事啊?我怕进?去之后出不来,就让人先拖着衙门的人,自己?偷跑出来找您了,您要是不救我,我指定死在牢里!”程子墨哭天抢地地控诉,抹了两滴不存在的眼泪。
“樊文?湛是大理寺丞,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许君赫眉尾轻扬,“你当真什么事都没做?”
“那是当然!我这段时间活得藏得比老鼠都隐秘,哪还敢出门!”程子墨哀嚎。
许君赫被这声音惊扰得拧紧眉毛,“别鬼叫,我喊人来问问。”
刚说完,他又对?纪云蘅道:“你若落在这里,我就把你的另一个车棋吃了。”
“不会?的。”纪云蘅说:“那前面还有兵棋,你只能吃前面的。”
许君赫将?炮棋推过去,“现在可以吃后面的了。”
纪云蘅皱皱眉头,又赶忙将?车棋给退回来。
如?此一来一回,看得程子墨目瞪口呆,他从不知道棋还能这样?下。他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现纪云蘅好像不懂什么叫做“落子无悔”,棋子在上面划来划去,许君赫总是不动声色地留出很多?时间给她?悔棋,直到她?开口催促才?动手走自己?的棋。
樊文?湛被喊上山是一个时辰后的事,见到程子墨时,他还颇为?惊讶,走过来就要捉拿他的领子,“你小子原来在这,我说怎么拿不到的人,原来与我们太?孙殿下还有交情。”
程子墨缩着脖子又是拜礼又是讨饶,说了些好话,巴巴地看着许君赫。
“你抓他进?衙门是为?何事?”许君赫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这才?开口询问。
樊文?湛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再问问先前郑褚归那一案,杜岩是如?何参与其?中的。”
许君赫有些讶然,“杜家人还没处决?”
“哪有那么容易就给人定罪了?杜员外在泠州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好多?百姓隔三岔五地去衙门,哭着求衙门放了杜员外呢。”
樊文?湛自顾自坐下来,倒了杯茶灌了两口,叹道:“而且证据不足,我翻找了许久,发现就杜家参与先前那桩案件的证据就只有姓程的这小子和被救的三两个姑娘的几份口供,旁的没有。”
“没有其?他证据?”
后来抄查杜家的事许君赫并没有参与,那会?儿郑褚归被毒死,他忙得不可开交,本以为?杜家会?连同其?他人一同被处斩,谁知道却因为?证据不足给拖到了现在。
“这些口供无法给杜家定罪,且杜家在泠州声誉过大,直接杀人肯定是不行?的,没有别的证据,估计要放人了。”樊文?湛道。
纪云蘅在旁边听?着,将?棋子一个个摆正,“杜家不可能无罪的吧?”
许君赫看她?一眼,“自然。”
“说起来,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有个疑惑。”纪云蘅抬眸与他对?视,道:“迟羡先前不是一直在那位郑大人身边吗?还是他动手杀了今言,为?何他没有下狱获罪呢?”
许君赫捏了一个帅棋在手里,指腹在上面摩挲着,淡声道:“迟羡杀柳今言是因为?她?欲对?朝廷命官行?凶,所以斩杀刺客无罪。”
他转了个脸,对?樊文?湛轻笑一声:“既然杜家无罪,那也放了吧。”
“当真?”樊文?湛挑眉。
“自然。”许君赫道:“找不出杜家的罪证,无非两种可能。一是他背后有人,二是杜家一早就有防备,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所以处处小心半点罪证都没留下。而这种人,大多?是有前车之鉴才?会?如?此谨慎。”
换言之,惯犯才?会?如?此。杜员外或许在参与拐卖案之前还犯下了别的事,对?于掩盖罪证相当熟练,且做得很完美。
许君赫摸出最后一张画像,盯着上面的人看了又看,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什么,倒真感觉与杜员外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第92章
今日起得早,六菊给纪云蘅更衣梳发,拿着?一支银钗在她?发上比画,“大姑娘是想戴银簪还是玉簪。”
纪云蘅迷迷瞪瞪道:“都可以。”
六菊思索片刻,换了玉簪,说道:“杜家?是泠州之首富,大姑娘今日去可不能在面子上输人一等。”
玉簪是苏漪在过年那会儿送她的,玉中像是聚拢了茫茫烟雾,当中挑着?的翠绿色相当衬人肤色。纪云蘅往面前的镜子看了一眼,时常觉得恍惚,好似不认识镜中的人
。说到?底还是银子最养人,自从她?不再被关?在小院,吃穿用度全?都用上大笔花销后,她?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都发生了改变。
纪云蘅起身?,拂了拂衣裙,抬步往外走。
许君赫坐在殿外的院中,正与?荀言说话,约莫是余光先瞥见纪云蘅,其后转头朝她?投来视线。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他扬起一个不显眼的轻笑。
他站起身?,也没多话,只对纪云蘅道:“走吧。”
纪云蘅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蕴含着?什么,他分明像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什么都没说。她?默默走在许君赫身?边,心想先前还多少能看懂良学,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