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什么小饼干 作品
第 74 章 过往
他玩的不亦乐乎,却听医生忽然笑了一声,小色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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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缪尔:“!”
才不是。
他一开始只是立在医生旁边,用手推推,后来觉得不得劲,干脆后腿用力,整个猫趴了上。
小猫个子只有一点点大,重量居然不轻,白郁点点它的鼻头:“重死了。”
伊缪尔用力踩了踩。
软软的,像在踩一块棉花糖。
踩奶是猫咪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冲动,之前伊缪尔没有踩过,现在玩得不亦乐乎。
医生嘴上嫌重,却也没有将它赶下去,而是关上了灯,任由小猫窝在他的胸口,点了点猫咪毛茸茸的脑袋:“午安,小猫。”
伊缪尔伸出肉垫,拍了拍白郁。
午安,医生。
自从受伤以后,伊缪尔格外的畏寒,他没办法靠自己温暖被子,每每睡到后半夜,被子里总是凉飕飕的,大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却碍于面子无法叫仆人帮忙。可是小猫才不管那么多,医生的被子异常温暖,而且十分安全,伊缪尔贴在医生身边,很快进入了睡眠。
他晃了晃尾巴,心道:“这回异变期应该不会太难过了。”
变回小猫一个多月,算算日子,异变期也就是这两天了。
果不其然,睡到一半的时候,熟悉的疼痛从肌肉蔓延上来,遍布全身。
他浑浑噩噩,身体不自然的抽搐,冷汗从皮肤渗透出来,浸湿了腹部的毛毛。
异变期,开始了。
伊缪尔的身体并不稳定,他的母亲是改造过的奴隶,由邻邦敬献给前大公,因为容貌娇美,性格温吞,可惜作为基因改造的非自然产物,她天生带有缺陷,只适合用来赏玩,并不适合生育。
后来她被大公宠幸,怀上了伊缪尔,前大公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想看看由猫女和人类结合能生下什么样的怪物,才允许伊缪尔出生,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基因缺陷更大,更严重,每个月都会有无法控制的猫化反应,且期间都会无比痛苦。
身边的小团子一直发抖,白郁便醒了过来,他挠挠小猫的下巴,抚摸着他的脊背,将他笼罩在柔软的被子里抱起来,轻声呼唤:“团子?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小猫全身颤抖,喉咙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他的眼皮沉重,身体僵直,挣扎着想醒却醒不过来,俨然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中。
伊缪尔想起了小时候,公爵府中那座阴暗的地牢。
伊缪尔在那里长大。
奴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猫人更是奴隶中最卑贱的一种,伊缪尔说是大公的孩子,但大公本人都不在乎,养着小猫就像养着稀奇的宠物,和花园里的天鹅,架子上摆的鹦鹉没什么差别,整个公爵府中从来没有人将他当正经少爷。
玩物生下的小玩物,还
()是个有基因缺陷的玩物,凭什么当大公的孩子?
前任大公生性风流多情,府中养着一位夫人,多位情妇,正儿八经有名有姓的儿子就有二个,个个都是有资格继承爵位的。伊缪尔年纪最小,出生最低,身份卑微又尴尬,理所当然成了所有人欺负的对象,这些人将异变期的他强行从床上抱下来,抱到结冰的湖面上,将腐烂发臭的食物倾倒在地面,逼着他舔食干净。
冬日里,湖水寒凉,小腹贴着冰面,不一会儿便抽搐着发抖,端给他的食物下人都不吃,酸腐中夹杂着扑面而来的腥味。
伊缪尔感到屈辱,感到恶心,可他别无办法,他只能吃。
如果不吃,后面几天他也没有口粮了。
后来公爵给长子请了先生,伊缪尔在窗下听,渐渐的学到了人类社会的把戏和伎俩,他潜伏数年,仗着能变成小猫绕开守卫出入公爵府,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几个哥哥,成为了公爵府唯一的继承人。
手段称得上卑劣,慢性毒物,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儿子相继死去,前公爵愁白了头发,可惜他再如何多疑,也不会怀疑一只胆怯懦弱,连哥哥们高声说话都害怕的小猫是罪魁祸首。
那时候他年纪大了,再没有机会生育子嗣,即使不满伊缪尔奴隶的出生,也只能承认他的身份,将他立为继承人,捏着鼻子掩盖他母亲的身份,将他当做正经的继承人,请了先生教导礼仪。
让奴隶的孩子当继承人,对老公爵来说也是耻辱,好在知道伊缪尔存在的人并不多,老公爵又刻意遮掩,一番清洗过后,公爵府上下,再没有人知道伊缪尔的出身。
对外,老公爵宣称伊缪尔是他与平民少女春风一度后,遗落在外的私生子。
老公爵编出了很长的故事,用来合理化伊缪尔的身份。故事里的老公爵英俊绅士又温柔多情,平民少女温雅秀美且知书达理,他们花前月下,共赴巫山,而伊缪尔是他们期待的孩子,公爵府正经的继承人,只是由于纷乱,少女死于非命,这才让颠沛流离那么多年。
而那座湖底漆黑的牢房入口,被公爵铲平用泥土覆盖,等又一年草长莺飞,新生的绿植勃发生长,朱缨和黄蝉在铁盖上纵横交错,那段过往就和伊缪尔的来历一样,被全部掩埋了。
地牢里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伊缪尔已经不记得了,人脑有保护机制,会自动屏蔽过于痛苦的记忆,他将地下室的时光忘得七七八八,可那记忆却依旧蛰伏在潜意识深处,平日里隐藏不见,只梦魇之中显露出的一鳞半爪,便足以令人痛苦不堪。
冷,好冷。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头顶有水滴溅落的声音,整片区域阴暗潮湿角落布满苔藓,连被子都发霉长出菌丝来,呼吸里尽是阴暗潮湿的味道。
没有阳光,也没有温暖。
睡梦中,伊缪尔用尾巴盖住肚子。
也好饿……
下人和公子哥提供的食物根本不够,他们投喂伊缪尔就像在喂一只真正的
小猫,根本不足以提供给他生长发育的能量。
其实伊缪尔并不是短腿猫,之所以成年后,他猫猫的形态还是幼猫的体态,就是由于幼时的营养不良。
猫咪形态停止发育停止的早,于是定格在了那个样子,好在他几个哥哥死的也早,人类个子还窜了一窜,只比医生矮上一些,不至于变成真正的小短腿。
梦魇中那些阔别已久的伤害重新找上门来,他的骨缝关节剧痛,整只小猫蜷缩起来,恍惚间伊缪尔似乎睡在那个湖边的地下室,他湖蓝的眼睛定定看着天花板,那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仅容一只小猫通过,有一缕阳光正悠悠地照下来。
阳光照在了他身上。
很奇怪,那个碗口大小的光斑却带来了惊人的热量,照在腹部暖洋洋的,随后那阳光扩大,温暖也扩大,最终整只小猫都变得暖洋洋的,像是吸饱了太阳的温度。
伊缪尔眼皮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了医生。
他趴在医生的肚子上,腹部和医生的腹部紧紧相贴,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医生温暖的手贴在他的脊背,正一下一下梳理着毛毛,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冷淡眼眸难得显现出了一丝担忧,似乎在思考如何将他唤醒。
见他醒来,白郁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
医生点了点小猫的额头,揉了揉头顶蓬松的毛毛:“终于醒过来了,你颤抖的好厉害,梦到了什么?嗯。”
包容安慰的语气,仿佛他真的会认真听一只小猫讲噩梦的内容。
伊缪尔很轻的喵了一声。
梦到了……
白郁没有打断,而是以一个固定的频率抚摸着小猫的脊背,像是安抚,又像在表示:“没关系,你说,我听着。”
伊缪尔:“喵喵喵喵喵喵……”
他说得又快又急,还颠二倒四,翻译成人话都理解困难,更不要说这样喵喵叫出来,对医生而言,只是无意义的噪音罢了。
伊缪尔知道医生听不懂,可他忍不住想要说。
大公府的人早在伊缪尔被确立为继承人后就清洗了一遍,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委屈。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公爵养在外头的私生子,读过书请过先生,教养良好,虽然只是私生子,但也是锦绣堆里宠着养大,金尊玉贵的,不曾受过半点磨难。
甚至伊缪尔偶尔听府中下人谈话,他们都说新上任的大公是被溺爱过头了,才养出了这般骄矜暴戾的性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只有伊缪尔自己知道,他一点也不娇贵,冰块睡得,疼痛忍得,之所以演出那副模样,只是因为害怕。
因为一旦被发现身份,前方便是万劫不复。
他比府上正儿八经的公子更骄矜,更难伺候,是为了将不堪的过往通通埋葬,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经是个什么卑贱样子,演的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现在在医生面前,用着医生听不懂的喵喵叫,他才终于找到地方去倾倒着
满腹的苦水。诉说着深藏的委屈。
还好医生听不懂。
医生确实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白金团子现在很难过,很需要人安慰,于是他没有打断小猫,任由他无意义的喵喵叫,只是用柔软的被子将猫咪裹得更紧了些,手指轻柔的安慰着他。
等伊缪尔终于将所有的话说完了,白郁的手还抚摸着他的脊背,动作轻柔和缓,伊缪尔抬起头,医生沉静的眸子温和的注视着他,没有半点不耐烦。
委屈说出来了,就没那么难过了。
伊缪尔情绪渐渐平缓,晃了晃大尾巴,圈住自己,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么大人了,还真将自己当成小猫了,站在医生腿上撒娇,巴巴的要医生哄。
怪丢人的。
他抬起爪爪,将脸埋了进去。
医生不觉得他丢人,白郁只是想不到到底经历了什么,让白金团子做梦都害怕,他将疲累的小猫抱到面前,揉揉揉粉色的小肉垫,问道:“再睡一下吗,还是吃点东西?牛肉糊糊吃不吃?羊奶也有,我还买了猫草。”
白郁话不多,也不是擅言辞的人,对他而言,要哄好一只难过的小猫,也只有投喂一种办法了。
伊缪尔摇摇头。
在异变期,食欲也跟着减弱,他不是很能吃东西,只是平摊着四肢,腹部和医生紧紧相贴,以一只小猫的姿态牢牢拥抱着医生。
——不想吃饭,只想抱住。
说来奇怪,伊缪尔从未体会过关爱,他一直尽力的隐藏着小猫形态,害怕被人发现,害怕被人伤害,只有那次落水后,腹部的伤口使异变期提前,猫咪的形态坦露在医生面前,被医生捡回家去,他才知道,原来有人会这样照顾一只小猫。
原来可以不是伤害,不是取乐,只是纯粹的关爱。
从伊缪尔成为大公后,对他献殷勤的人不算少数,有的为了加官进爵,有的为了荣华富贵,只有医生对这些毫不关心,毫不在乎,他不在乎伊缪尔是不是公爵,也不在乎捡来的白金团子有什么身份,只是纯粹对他好。
对一只孱弱无力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小猫咪好。
很奇怪的感觉,但伊缪尔很喜欢。
于是他摊开爪爪,用尽全身的力气表达心愿:
——抱。
白郁失笑。
他听不懂喵喵叫,却能读懂这个动作的意思,将团子护在怀里,慷慨的满足了他的愿望。
“好,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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