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精灵明显顿了一瞬,他握笔的手停在半空,翻书的动作也凝固了。
门外的神灵继续敲门:“可以吗?”
珀西头疼的扶住额角,起身开门。
青年站在门口,正抱着枕头,一副要过来睡觉的样子。
“我受到了惊吓。”神灵如此陈述,“我在睡觉,房子却着火,如果你晚来一步,我就要回归母树了。”
精灵的词典里没有死亡的概念,只有回归母树和彻底消散。
珀西看着涉世未深的半精灵,笑意略显苦涩,他的灵魂已经变为灰黑,永远回不去母树了,而半精灵身负魅妖血统,很难被精灵族承认,同样无法回归。
他们两个,都是被精灵族放逐的可悲异类。
但是面对着半精灵懵懂的面庞,精灵王却无法开口告知真相,痛苦涌上他的眉目,又瞬间消散隐藏,化为无声的哀切。
精灵王轻声道:“怎么了?是睡得不好吗?”
伊路心道何止睡得不好,他的腰都要散架了,在精灵族可从来没有人敢让他睡这样的床。
神灵重复道:“我很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珀西:“……”
半精灵的目光清凌凌的,白金色的眼瞳存粹漂亮,不带丝毫杂念,他的眼下有青黑,似乎没有睡好。
精灵王想,看来今日的火灾将青年吓的不轻。
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从未见过生离死别,却被大火困在阁楼上,他肯定吓坏了。
于是他西让开,叹气道:“进来吧。”
神灵于是翻身上床,精灵王吹息烛火,最后,他们并肩躺在了卧室中唯一的一张矮床上。
伊路说:“晚安。”
珀西:“……晚安。”
床只有一米二宽,一人躺着宽裕,二人就稍显拥挤,神灵心满意足的贴紧了身边的热源,蹭了又蹭。
精灵王整个僵住了。
身边的青年容貌清俊,懒散而倦怠的蹭在身边,像一只餍足的小动物,温和而无害,但精灵王依然绷紧了身体。
这只半精灵,身体里还留着魅妖的血。
珀西倒不是担心青年对他做什么,毕竟以青年的孱弱,珀西单手就能压制,他只是心存忧虑,不希望青年误入歧途。
魅妖的骨血中刻着对欢愉的追逐,他们从出生就知道如何情爱,就像婴儿知道如何吮吸奶嘴,可一旦溺于欢愉,青年就再也没有被精灵族接纳的机会了。
在一片黑沉之中,珀西睁眼看着窗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几句,身边的青年忽然动作,抱住了珀西的一条手臂,贴在了脸颊旁,随后,半个身子也贴了上来。
在传记中,魅妖的身体都散发着靡丽的香味,用来引诱过路人,可青年体温偏冷,气息干净,味道冷淡的像月夜笼罩下的松林,珀西与他靠着,莫名想到了松山。
就仿佛,他还在母树庇佑的河谷之中,为母神弹奏着竖琴。
精灵王晃了一瞬,旋即皱眉,他抽出胳膊,想要训斥两
句?()_[(.)]?12?♀?♀??()?(),
却发现青年呼吸平稳()?(),
俨然陷入了沉眠。
“……”
——好吧()?(),
青年什么都不想做()?(),
也没有讨要欢愉的意思,他只是……睡姿太差了。
神灵有一张两米多的大床,足够神灵滚来滚去,数千年来,伊路的睡姿养得东倒西歪,要不是珀西在旁边拦着,他能横旋360°,再一头栽下去。
现在身边有个热源,还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伊路的身体先伊路一步表示了喜欢,心满意足的贴好,整个抱住了。
珀西:“……”
精灵禁欲,但并非完全没有欲望,珀西被蹭的有些难受了。
他盯着青年漂亮的侧脸看了许久,最终没把他挪开。
算了,一只父母都不在身边的青年精灵,还受了惊吓,想抱就抱吧。
精灵王闭上眼,在青年微冷的气息中睡去,自从离开精灵族,他难得好梦,依稀又回到了河谷之中,在午后的阳光里小憩。
第二日清晨,珀西废了一番功夫将手臂从青年怀里抢救出来,对方抓着他的衣摆,抱得很死,精灵王苦恼的斗争良久,犹豫要不要砍断袖子,好在青年一个翻身滚到了另一边,珀西才能够抽身。
他先找本地巡查留下了男人纵火的消息,火势波及很大,不一会儿便立案调查。
之后,他再次深入死气中心,摸索到了峡谷边缘,前面是峭壁悬崖,悬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裂谷。
这里,大概是死气的绝对中心,一切灾祸的根源。
裂谷中,雾气越发浓稠,几乎凝成了牛奶白的液体,而纯白之中,几缕灰黑散落其间,隐隐散发着不祥。
珀西止住了脚步。
悬崖虽然陡峭,但对精灵而言并不困难,可珀西停在悬崖边缘,兀自停了很久。
他垂下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珀西是精灵王,他学过精灵族的药理,再往前探查,青年配置的药物就压制不住,死气会飞速侵蚀全身,珀西几乎能看见死亡的结局。
这并没有什么要紧的,珀西早为自己选定了结局。
全力探查,将结果整理成册,送回松山,然后赴死。
信息收集已经到了尾声,满满两本笔记,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珀西所能左右的了,他需要将消息送回松山,由族人和母神共同裁断,他本该走到结局。
可……
可青年如果扯开衣服,就瞒不住了。
这些日子,青年不常扯衣服了,他似乎对自己的药理学水平很自信,自信能压上几个月甚至好几年,但如果青年发现了呢?
那双漂亮的眸子可能会恼怒,可能会气愤,也可能会……哀伤。
萍水相逢,两人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他们默契的隐匿了身份,只用你我代指,但青年依旧可能哀伤。
南湖镇的日子如水般平和,青年的出现是个意外,珀西前世的记忆里没有他,却带来了一点亮色。
至少生命的最后,不是一个人。
于是,珀西立在悬崖边缘,独自站了很久。
死气侵蚀的范围内没有生物,山中万籁俱静,只有山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珀西的黑袍被狂风吹起,像一面残破的旗帜。
很久之后,他轻声叹气,踩着悬崖边缘,一跃而下。
*
伊路自从在珀西房里留宿,就赖着没走。
他打定主意,只要珀西?♀?♀??()?()”
“没有人在旁边睡不着()?()”
“整夜整夜做噩梦,梦里都是火海()?()”
,总之,有心理阴影,没法一个人睡。
可他左等右等,珀西始终没问过。
他默许了伊路每天睡着身边,默许了伊路睡的歪东倒西,将他当大号抱枕,却始终没有将他赶出去的意思。
他依旧每日裹着黑袍,像一个禁欲的传教士,早出晚归,作息规律,晚上和伊路一起吃饭,然后躺在同一张床上。
让伊路苦恼的是,珀西老是试图教伊路东西。
他教伊路如何在深林里寻路,如何利用精灵的天赋射猎,教他如何握弓,如何持箭。
伊路完全不想学,他用不上,可碍于精灵王坚持,只能糊弄着学学。
珀西还没头没脑的问:“你想回精灵族吗?()?()”
伊路奇怪的看他一眼:“还行吧。”
可回可不回。
松山的环境当然更好,床也更舒服,但他还要探查死气,更何况,珀西也在这里。
比起软床,神灵更喜欢抱着他喜欢的精灵睡觉。
伊路甚至有点苦恼,在珀西还是个软乎乎的灵魂时,他怎么没有抱着多撸两把?
珀西便笑笑,带过了话题。
在空余时间,珀西避着伊路找到公证,将小屋和财产一并留给了他。
珀西的资产不少,他接取悬赏攒了些赏金,足够一个人下半辈子丰饶富足,每日沐浴时,他查看身体上的花纹,死气浸染的痕迹如同树木的叶脉,在冷白的皮肤上刻下丑陋的痕迹,已经逼近心脏。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平静的清洁身体,重新裹上袍服。
这日,珀西收拾整齐,他将整理好的笔记压在厨房药炉旁,附带一张便签,当青年晚上回来煮药时,一定能看见。
便签上写着:“请将笔记送回松山,精灵族的驻地,交给长老席,他们应该会接纳你。”
一位带来重要消息的半精灵,即使身负魅妖血统,也有资格被接纳进松山。
出门前,珀西难得的回头看了一眼。
青年依旧在沉睡,睡颜安宁,他维持着半抱的姿势,珀西离开,他就将被子卷吧卷吧,重新环住了。
精灵王的眉宇浮现出一丝本人都难以察觉的笑意,而后转身离开。
*
这日,神灵照常睁开眼。
他隐隐觉得不太舒服,却没找到缘由,于是继续着日复一日的作息,可当他在酒馆擦拭酒柜时,忽然蹙起眉头。
66好奇道:“伊路大人,怎么了?”
伊路抬起手,点在了眉心。
那有个珀西留下的咒言,可现在,神灵清晰的感应
到()?(),
咒言正在消散。
如果是普通的精灵2()_[(.)]282$?$?2()?(),
无法察觉如此细微的变化()?(),
可伊路作为主神()?(),
清楚咒言的每一丝波动,他眉间的那一个确确实实,正在消散着。
咒言是最古老的神语交织而成,由伊路编制成册,教给精灵们,咒言的力量坚固而牢不可破,只在一种情况下消散。
——施咒人死亡的时候。
“……”
客人们还在举杯,朝伊路抬手,要他添上一杯橡木酒,但年轻的酒保丢下餐盘,取下手套,他大步流星的迈出酒馆,朝镇子的另一边走去。
66没反应过来,掉在了背后,它急忙赶上:“伊路大人?伊路大人您干什么去?”
“我本来打算在南湖多停留些日子,一是慢慢调查死气,二是人类的社会很有趣,但现在看样子不行了。”
神灵脸色偏冷,在镇上养出来的烟火气烟消云散,他偏着一双无悲无喜的银瞳:
“我要把我的精灵捡回松山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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