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侯 作品
98.巨大的危机
因为知道林雪君的情况,了解她的专业性和能力, 陈社长捏着信思索几分钟后, 便召开了针对这件事的会议。
此时整个国家百废待兴, 这片大草原上更是如此,许多科学流程和防疫检测等规矩还没被研究确定下来, 即便已经研究出来的, 可能也还未能严格落实执行。
林雪君提出的关于剪羊毛节带来的危险,和这部分的防疫漏洞,对于公社来说是新鲜的, 需要大量的专业人士一起探讨沟通之后,才可能真正落定为一种必须执行的规则。
太缺人力了,任何派人去干的事儿都必须是‘有必要’‘有收益’的才行。
必须深思熟虑和讨论。
不能听风就是雨地白白折腾牧民。
更何况, 林雪君提出的只是个忧虑, 并非百分百有传染病。
就算有, 也不是一定能传染开。
很多疫病大家并不知道是怎么传染的,对于每种疫病的传染方式、传染规律等研究总结都是比较匮乏的。
即便现在要为林雪君提出的‘示警’给出反应,大家也要商讨一个‘如何反应’的对策。
毕竟,即便是在后世,也存在基层动物防疫队伍不稳定、基层动物防疫基础设施薄弱、兽医管理体制不顺、疫情监测难度大等等诸多问题, 更何况是现在呢。
是以,在陈社长临时召开的会议上,大家的讨论像被雷惊到的野马群一样,各个都带着自己的‘独到见解’,脱缰一般奔向未知方向。
几乎失控。
陈社长不得不强势控场, 才将讨论进行到底。
会议的最后,兽医提出一些这个季节会有的疫病的症状,6名小将出发去第一生产队到第六生产队,各自走访畜群,详细观察和记录后归队汇报。
…
在6名小将离开的第4天,去往第四生产队的小刘就打回了电话:
“社长,这边开始有多个剃毛的羊不吃不喝了,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出现林同志说的那个……”
他后背冒冷汗,‘疫病’两个字几乎不敢说出口。
挂断后,陈社长立即给其他生产队打电话,依次找公社派过去的调查员。
好在第一到第三生产队的反馈都是暂时没发现异常,电话打到第五生产队时,对方答复说小张骑马去夏牧场了,晚上才回来。
陈社长便在办公室里一直坐到天黑,月亮逐渐高悬,整个公社都沉睡时,他仍坐在电话机前。
当叮铃铃的声音划破办公室的寂静时,陈社长应激般抓起话题,第一时间用已有些沙哑的声音道:
“小张?”
“是我,社长,我就知道您不管多晚都会等我的电话。”小张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强打精神地深吸几口气,才尽量平静地开口:
“社长,不太好了。
“第五生产队这边好多羊出现不吃不喝的症状了,一些牛也开始食欲减退。有的摇摇晃晃的,拉稀拉得都快站不住了,再这样下去,这些牲畜是不是都得死啊?如果还在传染……”
说到后面,小张终于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声音颤抖,像是要哭了。
“别害怕,现在牧民们一定很慌张,你是从场部过去的,一定要稳住局面。镇定一点,配合生产队的干部们,做好工作。先把病畜都隔离起来,避免更多感染,我这就请兽医过去。”
当夜,陈社长披着件打着补丁的旧中山装,亲自登门,敲开了正在场部的两名兽医的家门,他们得临危受命,立即出发去可能已经爆发疫病的地区了。
离开兽医的家,陈社长又连夜找到场部最好的骑手,将对方从被窝里捞起来,帮对方备马,送他出场部:
“去第七生产队,请林雪君同志!”
“好嘞!”骑手装备齐全,骑上场部的白色骏马,连夜出发,纵越草场和河流,去求援。
陈社长站在场部外围通往草原的土路,疲惫卷涌而上,对着渐白的东方,他默默地祈祷。
这一年,草原上的牧民们已经历了太多苦难,冬天好不容易过去,马上就要到丰收的出栏季了,眼看着胜利在望……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
……
张义松是场部最好的快马手,有需要出远门的急事,陈社长总是派他去。
他骑马快且稳,对呼色赫公社整一片草场都熟,他能根据太阳、花、草和树,甚至是风,乃至风里的味道,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
所以当他看到第七生产大队外立起来的门柱,和从门柱内蜿蜒出来的、还未铺远的石子路时,多少迟疑了一会儿。
万事万物蓬勃生长的年代,所以一切都日新月异,可变化总归是有规律可循的。
比如电线杆是从场部开始一个又一个地树立在这片土地上,慢慢向远处延伸的。比如各大队的土坯房是一栋有一栋地增加的。
不应该是水泥路从场部开始慢慢向远处普及吗?还没有哪个生产队忽然冒出一条在其他地方没见过的石子路呢。
第七生产队这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啊。
一夹马屁股,他啪嗒啪嗒直奔大队长王小磊家。
十几分钟后,王小磊从山上的耕田里跑下来,一见到张义松,他便知道是场部有大事了。
“怎么了?”顾不上寒暄,他上前便问。
“第四第五生产队的牛羊不好了,陈社长让我来接林雪君老同志去救场呢。”张义松看了看天,“今天就出发吧,不然搞不好又要下大雨了。”
听到张义松称林雪君为‘老’同志,王小磊古怪地横了他一眼,随即招呼起人来四处寻林雪君。
张义松原本还想质疑一句怎么你生产队里的人在哪儿,你这个大队长还不知道呢。后来一想是陈社长连夜要请的救援,那即便是在第七生产队,也必然是高人隐居了。既然是高人,想干啥想去哪儿,王小磊自然是管不了的。
不过也不知道这位高人是啥时候来的第七生产大队,而且……
张义松挠挠脸,总觉得‘林雪君’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乎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听过似的。
是不是身边有人提起过这位高人呢?
接过大队长妻子萨仁递过来的馒头和奶茶,张义松这才感到饥肠辘辘。靠在大队长家院外围栏,他畅饮奶茶,并五口吃掉了一个大馒头。
远处终于有几个人快步往这边赶时,张义松的目光快速逡巡,一个是特别爽朗能干的翠姐,他见过的,认识,肯定不姓林。走在中间的是位清秀的少女,眉眼飞扬,有种英气勃勃的精神劲儿。最后一位是个戴眼镜的青年人,表情沉稳,眼神温和。
难道是最后这位卷毛小眼镜?
怪不得刚才他说‘林雪君老同志’的时候王小磊拿眼睛斜他呢,原来人家根本不老嘛,是位小同志啊。
擦擦手指上的馒头屑,他站直身体便要好好跟这位‘被陈社长认为值得日夜兼程求助’的林同志握一下手。
就在他手准备朝着卷毛小眼镜面前伸出去时,他忽然听到对面走在最中间的英气少女朗声问王小磊:
“大队长,找我什么事啊?”
张义松的手顿住。
“林同志,这位场部来的张同志是专门来接你的,第四第五生产队的牛羊真的出了问题,你担心的疫病可能真的爆发了。”大队长心里着急,语速极快地介绍道。
“两个生产队吗?是第四生产队那边最先出现病畜……通过收羊毛的收购员将病菌传递到了第五生产队?”林雪君表情瞬间一肃,这是牧民们最最害怕出现的情况!
她始终记得后世养猪户哭着说自己连续几年遇到非洲猪瘟,之前赚的钱全没了,后来借来买猪的钱也没了时的样子——养殖户就站在干干净净的猪圈前,对着倒在猪圈里被照顾得很干净的小猪,哭得抽噎,年轻黝黑的面孔染满了他无法承受的悲苦。
“张同志,去第四生产队要多久?”林雪君当机立断。
张义松的手于是往她面前一送,表情逐渐从怔忡变为郑重,迷茫、不敢置信等情绪一闪而逝,对着林雪君严肃焦急的脸,他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用力摇了下才道:
“现在出发,骑马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
“行。”林雪君点点头,转脸对穆俊卿道:“阿木古楞和衣秀玉上山采草药去了,等他回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骑马来第四生产队找我。”
说罢,她又转头问大队长:“你去吗?”
“去。”王小磊也想去看看情况,也许能帮上忙,如果帮不上忙也去学习一下经验教训,“我先要将大队里的工作交代一下。”
“那您跟阿木古楞一块来找我吧,我现在就回去取药箱,骑着苏木跟张同志先出发。”林雪君转身便要往知青小院走。
“给你们带点吃的。”王小磊说罢便要折回屋里给她取东西。
“不用,我家里还有王建国给熏的肉干和馒头。”林雪君摆摆手,人已经雷厉风行地走出去几米了。
张义松跟着林雪君回她的住处,走到拐弯处才发现,原来刚进驻地看到的特别漂亮的院子,就是林同志的家。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一脸坚毅、似乎正垂眸沉思什么的女娃娃,忍不住好奇起来:她是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啊?怎么就忽然出现在了这片草原上,成了陈社长都要找的好帮手呢?
直到与骑着大黑骏马的林雪君驰骋在夏季恼人的热风中,张义松仍在疑惑。
太阳偏斜,晚霞霸占天际时,空气中总算流动起凉意。
张义松的大白马似乎在跟林雪君的大黑马较劲儿,一路驰骋竟一点要偷懒的意思都没有。路过一条蜿蜒小河时,他拽缰喊停,让两匹马饮水吃草休息一下。
接过林雪君递过来的肉干,听对方提及这是野猪肉时,张义松猛一拍大腿,急喝道:
“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林雪君,广播站念完稿件的时候老念你名字!”,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