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侯 作品

第 204 章 一线生机

到了第四生产队驻地,采购员赵明娟见人便喊:

“快看我们把谁请来了!”

“林雪君兽医!”

骄傲得仿佛她们不是一场偶遇,真是他们特意去请的一样。

拖拉机停在停车处后,赵明娟兴致勃勃地要将林雪君带回自己家过夜,却不想因为年纪太大而今年留在驻地的赛罕老阿妈听说林雪君来了,当即在孙女的搀扶下迎了过来。

“你认识赛罕老阿妈?”赵明娟惊讶地问。

“去年治传染的寄生虫病那会儿,在第四生产队的夏牧场上跟赛罕老阿妈见过,当时是赛罕老阿妈一家子人配合着做治疗。”林雪君笑着解释完才迎过去与赛罕老阿妈拥抱。

“您身子骨还是这么健朗。”林雪君拥抱过这位老户主,如今对方终于放下管理全家人放牧的工作,带着孙女留在驻地里享享清福了。

做了一辈子主的老人,即便是苍老了,双眼仍旧炯炯,通身的气派也没有因为背部佝偻而消退。

赛罕老太太哈哈笑着回应林雪君的话,又是拉手又是拍背,高兴得不行。

赵明娟跟着走在后面,叹口气,看样子今天晚上林兽医不能到她家借宿了,唉。

林雪君本来以为今晚要露宿星空之下,却没想到居然有炕有被褥,还有一顿夜宵。

被春天蝗蝻喂得肥肥的老母鸡下的鸡蛋,加上去年还剩的猪油炒的鸡蛋大酱。打着手电筒在菜地里现揪的白菜叶子、小葱、小黄瓜、香菜和刚成型还没有拳头大的小红萝卜。

用井里打上来的凉水镇着的豆腐皮,再把晚上煮的米饭热一热。

豆腐皮往手掌心上一摊,均匀地抹上热乎乎的鸡蛋酱,再夹几筷子白米饭铺上一层。

然后甩掉香菜和白菜叶子上的水分,在米饭上铺第二层。

接着夹若干黄瓜条、葱丝和小红萝卜片,这就可以把大张的豆腐皮卷成筒了。

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林雪君低下头,虔诚地来上一大口。

牙齿先切断软弹香嫩的豆腐皮,接着是白菜、香菜等内层食材。香菜梗和香葱难咬断一些,黄瓜和萝卜比较脆就容易咬断得多了。

大大一口里食材丰富,各种清甜、清香、辛辣、咸香等味道不断交织,最爽的还是够新鲜——刚摘的食材,饱含水分,沁凉爽口,实在太美味了。

尤其东北黑土地肥沃,太阳大,种出来的蔬菜味道浓,又特别甜。跟咸香的鸡蛋酱混着吃,咸味会将甜味逼的更浓郁,太爽了。

林雪君刚开始还撑着膝低头吃饭,很快便转为向后靠在椅子上,享受一样大快朵颐,活着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这一个菜卷还没吃完呢,赛罕老阿妈的小女儿又端了一盘蓝莓进来。

采购员赵明娟回家也没歇着,将她妈白天才采的酸么姜洗干净了便往外跑。她妈听说林雪君兽医来了,不仅没拦着,还往那一把酸么姜里又塞了一把姑鸟,让她都拿去给林雪君吃。

不一会儿的工夫,林雪君面前的小木桌上已经摆满了驻地里乡亲们送来的各种吃的。

林雪君哪吃得下这么多啊,各种美食尝一口,人就已经饱了。

赛罕老阿妈让她在驻地里散散步消化消化食物,自己则帮她把被子铺好,等她回来睡觉。

林雪君站起身却没有直接往外走,拉着赛罕老阿妈的手道:“阿妈,你别忙活了,我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睡。你们这边手电筒多不?大家要是都不困,陪

我去看看病牛呗。¤(<a href=".co)(com)” </p>

“你不先睡觉吗?”赛罕老阿妈吃惊发问。

“先看看牛,我听赵明娟同志说,都病了一阵子了。啥病都是越早治越好,反正我现在还不困。”林雪君转头又看向赛罕的小孙女:“你们困不困?”

“不困!”小姑娘一听说林雪君现在就要去给牛看病,就算是困也变得不困了。她当即掏出家里的手电筒,让奶奶在家休息,自己陪着林雪君去看牛。

走出驻地,大家听说这事儿后都跑回家取了自家的手电筒过来帮忙。

有个大哥听说大名鼎鼎的林雪君同志来了,要给母牛看病,正往牛棚走呢,当即从家里跑出来。因为着急,等不了绕路,准备翻邻居的木篱笆走直线,结果天黑加上身手不好,直接狗抢屎摔在邻居的菜地里了,爬起来后身残志坚,杵着腰一瘸一拐仍旧跟上了人群——东北人看热闹的那颗心,就算天上下刀子都拦不住。

林雪君来到牛棚的时候,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她走进去,每个人都跟她打招呼,就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此刻也忍不住脸红了——人类到公园里看猴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第四生产队的大队长忙赶走大部分来看热闹的人,根据林雪君的需求,把一些手电筒特别亮的、力气大的都留了下来。

在大家的指引下,林雪君很快便找到了生病的大母牛。她走过去一看,病牛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连眼睛都是闭着的,肚子撑大得如皮球一般,感觉牛皮都被撑薄了。她还从没见过腹涨这么严重的牛呢。

不由得加快步速赶到牛跟前,手按在它肚子上时,它本能地探了下头,但也还是没有睁开眼。

状况不是很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雪君回头问。

“好长时间了吧,刚开始可能就一点肚胀,我们也没当回事,就这周忽然开始严重了,不吃不喝不拉不尿,我们才意识到得请医生。”饲养员走过来答道。

“最早的异常症状还记得吗?”

“没啥症状吧,好像就是一点点肚胀,可能是食欲啥的不太好了。”

“有咳嗽、腹泻之类症状吗?”

“好像有一点腹泻吧,可能就腹泻了一下就好了,没有特别严重的腹泻之类呀。”

测好体温,林雪君皱眉道:

“有些低烧。

“牛腹部积水可能的原因太多了,好多病都会引发积水积液,肠、膀胱、胃、肝等原因都可能造成腹水,甚至子宫的问题也可能造成积水。”

在这个时代关于腹水病因的研究非常初步,对于各种病因的判断是很难的。

好多腹水症状在后世都是宣判死刑的,想到这里,林雪君深吸口气,手从母牛肿胀腹部的前侧开始往后触诊。但肿胀实在太严重了,从外面根本摸不到任何脏器。听诊时水声也严重影响了对脏器情况的评判。

轻轻推动牛肚皮,里面晃的全是水,大牛被坠得四条腿颤抖着,整个身体都跟着晃动的肚子左右摇摆了下。

太严重了。

戴上手套,用肥皂水洗过手臂,想要做一下直肠检查。

可手才伸入一段,内里严重的腔压就使得她没办法再深入了。强行内探,可能会导致腔压更大,林雪君不敢冒进,终于还是将手缩了回来。

怪不得姜兽医来看过后没有治疗就跑回场部要找人来会诊,现在各种诊断手段受阻,连到底是哪里生病引发的腹水都很难判断。

而且肿胀成这个样子,内脏很

可能已经发生了病变。比如内脏黏连之类,说不定不管是什么引发的腹水,都已病入膏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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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兽医应该也做好等他们赶来时,无需医治,直接解剖寻找病因的准备了吧……

抽回手臂重新做了清洗后,林雪君盯着大牛踟蹰不已。

母牛身体不舒服得太厉害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艰难——不能再多考虑了。

无论是什么症状,都得先排液。哪怕如果是腹水,快速排液会有风险,也顾不得了。

“你们生产队管中药的呢?有没有兽医卫生员或者卫生员?我需要有人帮我煎药。”

林雪君转头才问过,之前冬天跟着她学习过的一个青年就站了出来,领了林雪君开的单子,他转身便跑去选药熬煮。

从药箱里取了最粗的针头后,她又立即喊人去采芦苇管儿,越粗越硬的越好,要长的,完整的。

下达完任务,林雪君让身边人让开一些后,摸了摸牛肚子侧面,接着将消毒过的针头从针管上拔了下来。

还不等大家反应,她一根针头已插进了牛肚子里。

下一瞬,一小溜儿液体从针头处流出来。林雪君忙让人将手电筒怼过来,液体是接近白色透明的,不黄。

捏了一点液体嗅了嗅,没有尿味,排除膀胱和尿道破裂等可能性。

林雪君立即在本子上做下记录,恰巧摘了芦苇的人赶回来,林雪君立即给每一根芦苇消毒,接着用针拨开刺穿的伤口,使皮肤不能完全贴合,然后快速把芦苇管儿插进皮肤。待芦苇里开始淌出细细的水流,林雪君这才拔出针头。

接着,她如法炮制在牛肚子左右分别开了六七个口子往外排液。

要尽快缓解母牛腹胀的情况,又不能太快,怕导致大脑缺氧和晕厥,几个芦苇管儿分流排液的速度正合适。

围观的人瞧着母牛左右插着若干芦苇,每根芦苇都跟小水管一样汩汩往外流水儿,都觉惊奇不已。

他们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既觉得刺激,又觉大母牛可怜,呲牙咧嘴地完全丧失了对表情的管理。

“这咋这么多水?”赵明娟皱着五官,又问:“是尿管堵住了,喝太多水排不出去吗?”

“不止是水,还有气体。”林雪君指着靠上部位芦苇管,让赵明娟观察。

很快,大家就都发现了这些靠上的芦苇管的不同,它的水流常常断流,并发出细小的突突响。

“这是冒气儿呢?”有人好奇地问。

“嗯,胀气。”林雪君点点头。

有胀气,那么就基本可以判定病因源于肠胃了。多半不是肝腹水,算是个好消息,虽然肠胃胀气漏液也会致命……

“我要给母牛开腹。”林雪君转头道:“卫生员那边有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吗?”

“有。”一个女青年站出一步。

林雪君转头问大队长:

“很可能开腹后仍发现不能救,比如肠胃黏连严重、坏死,比如腹腔长期积气积液已经一塌糊涂…但开腹至少能搞清楚症结。

“开腹的前提是要先排液排气,让腔压降到一个合适的程度。还要给母牛打针补充体力,让它能撑下一台手术。

“如果开腹后内脏有坏死、黏连等严重问题,症结可以处理,那就解决问题,再缝合伤口,之后正常消炎、避免伤口化脓,养十几天能好。

“如果开腹后内脏不行了,或者症结无法解决,那就浪费了给母牛打的营养针剂、熬煮的中药、麻醉药,以及手术耗材和耗力。

“不动手术的话,它撑不过明天晚上,死后可以由我来给它做尸检,确定病因,如果没有传染等问题,可以屠宰了肉食或处理好了拉去场部卖肉。

“布赫大队长,你来做决定吧。”

“既然你来了,那就动手术吧。”大队长那森布赫转头看了看拄着拐仍缓慢走过来查看的赛罕老太太。

也许赵明娟他们把林兽医接来生产队只是偶然,但也或许是一种关于‘希望’的启示……

总要试一试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