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跟着来接兽医专家的青年们回到距离车站和文古镇中心很近的文古公社,社长吴大力亲自带人迎出来。
一看瞅见林雪君,吴大力眨巴下眼睛,愣了几秒。
握过手,一行人往场部走时,吴大力悄悄问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才回到林雪君身边询问她一个人能不能行,而且瞧她好像也没带什么药之类的。
“我先来查一下情况,确定之后你们给上面汇报一下,上面再明确接下来的安排。”林雪君说罢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皱眉急促道:“病牛在哪里?我们都不要废话了,先去看牛。”
她知道自己单枪匹马进入完全陌生的环境,工作起来可能不容易那么顺利。为了快节奏推进工作,她故意表现得格外强势,收起自己最常有的笑脸,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面孔,做出很不好惹的样子:
“吴社长,你派两个大嗓门又能干的文员跟着我,帮我传递命令,记录我要求记录的所有诊断。”
吴社长刚才已经见过林雪君的兽医证了,虽然是呼盟的证让他有些疑惑,但瞧林雪君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听说她是呼盟很厉害的兽医,自己虽然没听说过,但想到黑龙江和内蒙古呼伦贝尔挨得极近,呼盟人讲话更接近黑龙江,反而与呼和浩特那边的人口音相差很多。甚至那边很多紧邻黑龙江的城镇都以为自己所在之处是隶属黑龙江的……难道就是因为那边离得近,所以先调了那边的厉害兽医过来打前站?
还是这位林兽医如此厉害,厉害到黑龙江这边要给病牛治病得专门从呼伦贝尔那边调她过来?
吴社长心里急于给牛看病,也没心思再多问上面的安排。
这世界上有人冒充当官的,可没听说过谁冒充兽医在脏牛粪包围中给牛看病的。
他当即调了2个文员,又多派了两个强壮的男人贴身保护林雪君,负责帮她干活,不能让林兽医离了他们视线——基层环境复杂,多个生产队里各种各样的社员极多,他必须保证上面派下来的兽医专家安全。
另外他又调集好场部里负责这件事的几十号人,这才带着林雪君往下面生产队的牛棚里去。
黑龙江虽然对比南方来说算得上地广人稀,但相比内蒙古就显得过于密集了,村挨着村、生产队挨着生产队,不像草原上两个生产队距离得那么远。
马车载人,林雪君总觉得自己刚上车好像就到地方了。
在一群人的护围中走进牛棚时,林雪君的心情沉入井底。
她两世加起来做了那么多年工作都没见过这么惨不忍睹的疫区现场——整个牛棚里大半的牛都倒在地上苟延残喘。
呼吸困难的病牛大张着嘴竭力想要吸进足够空气,拉风箱一样喘着,却只是徒劳。
呆立着的牛已瘦成皮包骨,鼻孔流出大量粘脓一样的液体。
秽物招了满棚的苍蝇围着病牛嗡飞不休,而病牛们已经没有力气甩尾摇头驱赶了。
砰一声巨响,一头牛轰然倒下,接着躯干弓张,显然是因缺氧和内脏衰竭而引起突发症状。
林雪君不等其他人反应,已快速戴上口罩和胶皮手套,推开一位饲养员冲到病牛跟前。
她刚蹲跪着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刚刚还在抽搐的病牛便僵直着不动了。
林雪君动作一顿,抬头看一眼病牛,接着便沉默下来。
牛棚外慢慢围过来许多人,大家状态都像病牛一样干涸着。
林雪君以为会有的阻碍和质疑并没有出现,生产
队里的人早在一头又一头牛死去时被痛苦磨砺得麻木而绝望了。
能有一位兽医过来,不管是谁,大多数人都愿意接受她。
哪怕她陌生又过于年轻。
他们的希望太少了,任何一根稻草都能给他们续上一口气。
林雪君最后看向病牛,只见它瞪圆了的眼球上汇集的眼泪静悄悄滑落。
站起身,她转头对记录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