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干净明亮,监控高清得宛如摄影机,顾昀迟握弓和压在琴弦上的每根手指都无比分明。他站得挺拔而放松,垂着眼微微低头,没看琴谱,好像只是在随意地自由练习,然而透过监控传出来的琴声却十分饱满,全然是专业水准。
悠扬琴声中,温然问:“他学了多少年?”
339关掉监控视频:“小提琴十三年,钢琴十二年。”
“难怪那么厉害。”
“嗯呢,他每件事都做得很好,从来没让董事长操心过。”
“那什么会让顾爷爷操心?”
“我也不知道。”339思考一下,说,“也许是人生,人生的方向。”
没过多久,人生方向被/操心着的顾昀迟下楼了,见到温然也没给反应,只是看了眼,倒是339上前堵住他,指着自己胸口的冰箱贴大声炫耀:“这是温然给我带的礼物!”
顾昀迟瞥一瞥便收回视线:“路边三块钱一个。”
“三块钱一个又怎样!你连三毛钱的礼物都没有给我买过!”
“给你买礼物。”顾昀迟走到沙发旁坐下,往后靠,“你谁?”
“我是勇敢睿智的339!”为了增强气势,339第一次展露出它长达半米的双腿,双手也向外再伸展出一截。它站在温然和顾昀迟面前,器宇轩昂地问,“我是不是很魁梧!”
顾昀迟说:“像吃撑了的竹节虫。”
“……”339猝然大叫一声,“我讨厌你!”然后像一只吃撑了的竹节虫那样跑向厨房。
寂静,十多天没见面没交流,进度条似乎又回到原点。温然抠抠手指,问:“夏令营你怎么提前走了?”
“关你什么事。”
“就问一下。”温然已经脸皮厚到不会感觉气馁,“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顾昀迟调整姿势,整个人更深地陷进沙发里,看着手机:“身体不适。”
四个字引发了温然的强烈共鸣,夏令营结束前几天他也刚经历完老毛病——精神不振、低烧发热、泪腺发达。为此还请了一天假躺在房间里,默默流了半个小时的泪,晚上睡前吞了颗退烧药,第二天才恢复一些。
因此温然提心吊胆,开始恐惧如果自己真的发qing了要怎么办,医生说过绝不能用抑制剂,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请顾昀迟释放信息素——真到发情时再提出这种请求可能太突兀,或许今天是适合提前商讨的时机。
“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温然问。
“不可以。”
“你先听完再拒绝我好吗?”
“不好。”
他只说不好,但没有把耳朵捂住,于是温然说:“我知道你拒绝在生病的时候用我的信息素,我很敬佩你的这种精神,但我意志力比较薄弱,所以如果哪天我需要你的信息素,你愿不愿意打开手环的单向模式,释放一些信息素给我?”
顾昀迟的目光从手机移到温然脸上:“你在说什么东西?”
“就是……你听到的那些东西。”温然不太确定地总结,“大致是问你能不能帮忙在我需要的时候,类似发qing期那种,施舍一些你的信息素……安抚?呃,安抚一下我。”
在温然看来,给有需要的人散发一些信息素应该是件挺平常的事,就像帮晕倒的路人打120那样,是较为简单的施以援手的行为。
顾昀迟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同时掌心覆盖着撑上去,微微侧过身盯着温然:“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你就当没听到好了。”温然不知为何已经开始后悔。
“你性骚扰上瘾了是吗。”
温然恐慌又不解,澄清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顾昀迟没说话,站起来,走到温然面前,他的双腿几乎贴着温然曲起的膝盖,自上而下看着他,面色平静地说:“下次我有需要的时候,你能不能把颈环摘了,衣服脱了,也安抚一下我?”
惊愕到发不出声,温然甚至都没发觉自己已经脸红到耳根,他怔怔仰头看了顾昀迟好一会儿,才磕绊着开口:“这……怎么会、怎么会一样,是两码事……”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顾昀迟冷静道。
一记回旋镖砸得温然头晕脑胀,他坐不住地站起身,然而顾昀迟站的位置没留下太多空间,那瞬间两人的身体面对面擦在一起,温然的鼻尖险些碰到顾昀迟的下巴,他一时呆住,抬头对上那道垂睫俯视的目光才想起要躲,慌张跌了一步到旁边,温然目无焦点地说:“我先回去了。”
往玄关走时丝毫不敢回头,温然匆匆换好鞋子,仓皇推门出去。
到家已经过去很久,但摸了摸脸仍然是热烫的,心跳也清晰可闻。温然回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抽屉,找到因担心陈舒茴发现而藏在最底层的图纸,抽
出来,继续画未完成的侧视图。一下笔,线是歪的,圆是不规则的,温然盯着线条看了半天,才想起要找橡皮。
窗外的蓝花楹正迎来今年第二次花期,被风吹成一幅飘动着蓝紫色的油画。
回国第三天,温然一个人正在吃晚饭,陈舒茴推开门走进客厅,一见他竟然笑了。温然顿时愣住,紧张地直起身:“妈?”
“我说什么来着,下一步的动作。”陈舒茴将包扔在沙发上,走到餐桌旁,一手撑着桌沿,低头看温然,“顾家邀请我们去参加顾董的寿宴。”
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深、更浓,仿佛这件事比当初检测出高匹配度还要令人高兴,温然不太明白:“寿宴应该会请很多人去,叫上我们好像也不算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