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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上很是热闹,角落里的几句话很快被其他声音盖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州中官员和乡绅富户推杯交盏,一看就知道以前没少参加这种宴,退休官员们安安静静喝闷酒,看上去估计也没少受委屈。
苏景殊笑的勉强,不敢想他到登州的所作所为传到他爹耳中会是什么后果。
他说他是打入敌人内部老爹会信吗?
会吧?
别人不知道他的为人,亲爹再不知道还能了得?
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存在这样那样的困难,稳住不慌,等案子结束他的名声就能回来了。
希望这些官员不要先入为主,眼见不一定为实,他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好人,和真正的坏人不是一伙儿的。
小小苏能听到的声音白吱吱和小诸葛也能听到,俩人都知道他们苏大人要面子,要是案子没结束他的贪官之名就传出登州,那场面才没法收拾。
苏大人冷静,他们已经来参加这豪华接风宴,现在扭头就走的确可能挽回名声,但是先前受的折磨就白受了,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席间热热闹闹,想笑可以直接笑出来,不笑才要解释为什么。
沈仲元的反应还算矜持,白玉堂可没那么给面子,直接端起酒杯和旁边不知道是谁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大笑喝下。
苏景殊:……
五爷,过分了哈。
程元笑眯眯的举起酒杯,“苏老弟,为兄敬你一杯。”
苏景殊收回视线,端起酒杯回敬。
事已至此,瞻前顾后只会坏事,不如一条黑路走到底。
被误会而已,老爹肯定不会轻信旁人之言,就算要骂肯定也要给他留解释的机会。
从登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到登州,一来一回的时间足够他找足证据把程元和李坤送上铡刀,到时就算老爹写信质问他也能理直气壮的怼回去。
眼见之事犹恐假,耳听之言未必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老爹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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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通判很快调整好心情,然而酒还没有喝几杯,方才见到的莺莺燕燕就全都出来陪客了。
对外说是歌女舞姬,入场后直接往人怀里钻,怎么看都不是正经的歌女舞姬。
这年头从事歌舞业的女子很多,但不是所有的舞女歌伎都是特殊职业,只有部分做皮肉生意,绝大部分都是卖艺不卖身。
很明显,迎宾楼这些都是李坤养的家伎,可以直接出来接客的那种。
白玉堂和沈仲元是老江湖,对这种场合见怪不怪,因为融入的太快,这会儿已经和桌上其他几位称兄道弟。
四海钱庄的生意遍布大宋,李坤名下不只有钱庄,还有赌坊,能随他上主桌的这几位都是他的亲信,俩人知道轻易套不出有用的消息,但是不妨碍他们陪他们大人演贪官。
贪官和污吏当然要在一块儿,大人都贪了,他们这些幕僚属官当然也要污。
演戏而已,问题不大。
白五爷喝着美人喂的酒,看他们家大人没什么反应笑道,“大人,可是身边这位不够美?”
苏景殊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扫了眼衣着清凉的舞女歌伎,指着穿白衣服的那位说道,“就你了,小白,你来。”
白五爷:……
嘶,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程元看新来的小老弟虽然生疏但是并没有拒绝舞女
的靠近,再看看小老弟带来的两个老油子属官,越发坚定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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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庄主就是胆子太小谨慎过头,他这小老弟明显就是和他一样的贪官。
照这么发展下去,不出半年他们就能一起商量怎么做假账糊弄朝廷。
程知州朝主座上的李庄主使了个眼色,然后回头说道,“苏老弟,通判既是监督州牧,以后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可以直说,为兄很好说话,绝不是那种为了争权处处针对通判的知州。”
“程兄千万别这么说。”苏景殊连忙回道,“小弟初来乍到,今后还要仰仗程兄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程元腰杆挺的更直,满桌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得意。
李坤:……
说实话,他觉得这新来的年轻通判比姓程的聪明多了。
接风宴宾主尽欢,直到半夜才结束。
夜半时分不好离开,迎宾楼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仆从小厮领着醉醺醺的客人去休息,只有那些看不惯这种场合的退休官员怒气冲冲的离开。
宴席结束,程元也懒得搭理他们,摇摇晃晃的解释道,“苏老弟,不是为兄不尊重前辈,而是这些退休官员实在令人头疼。有的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有的认为退而不休,有的甚至还来干涉州政,你说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致仕之后安心养老不好吗?非掺和州政干什么?”
苏通判看上去也醉的不轻,不管旁边人说什么都只会说“啊对对对对”,程元也没比他好哪儿去,一步三晃的被下人扶进房间,醉的走不动路了还不忘让席间陪他歌女一同进房。
李坤没喝多少酒,接风宴结束后还能保持清醒,不过他的几个手下都醉的不轻,散场时都是被人扛下去的,苏大人带来的两个属官也是如此。
几个人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越喝越凶越喝越凶,喝到最后连拦都拦不住,桌底下的酒坛子撤了三四次,几个人全喝趴下了才肯罢休。
苏景殊深吸一口气,反正酒鬼不用讲道理,进屋后将其他人全部轰走,然后才趴在床上松了口气。
幸好他酒量好,不然真可能一觉醒来清白不保。
李庄主啧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回他的房间,不多时,几个烂醉的亲信都推门进来,虽然身上的酒气很重,但是看上去完全不像喝醉的样子。
段五骂骂咧咧,“也不知道那俩人什么来头,跟这辈子没见过酒似的,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出来,净陪他们喝酒了。”
管家刁赞揉着抽痛的额头,他的酒量没有段五好,现在还能清醒全靠醒酒药撑着。
经过今晚这一场,十天半个月内他是不想碰酒了。
太难受了,呕。
李坤刚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又被酒气给熏到,没忍住后退两步让人开窗散味儿,“那两个属官不重要,倒是那位新来的苏通判,你们什么看法?”
刁赞回道,“年轻但不气盛,是个聪明人。”
段五附和道,“没错,看上去比程元聪明的多。”
席上庄主没怎么说话,也没给皇帝任命的通判大人面子,但是那位通判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他们庄主根本不存在一样。
庄主说话他就陪着,庄主不说话他也不在意,根本不需要程元在旁边打圆场。
就算没有程元,那位苏通判也不会让场子冷下来。
第一次离京为官就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将来肯定不简单。
李坤眸光微闪,“那是个聪明人,所以你们觉得有
没有拉拢过来的可能?”
刁赞和段五面面相觑,还真说不准到底能不能拉拢,“这事儿还得庄主拿主意。”
苏通判刚到登州,为人如何还看不出来,只看接风宴上的表现像是可以拉拢,但是万一他在接风宴上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呢?
他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情不能有一点疏忽,要是那小子心里还念着朝廷,他们庄主的大业可就毁了。
说不好,还得再看看。
反正程元还要在登州待一两年,一两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摸清这位苏通判到底可不可信。
李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不着急。”
三个人在房间里商量事情,屏风后面的椅子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这人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动静,听见里面的讨论也只是皱起眉头当没听见。
窗外蹲着的白五爷越看越奇怪,搞不明白他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于是又悄悄离开。
房间里,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朝窗外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当木头。
李庄主那里在开会,苏通判这里也在开会。
白玉堂翻窗进来,甩甩手嘟囔道,“李坤没有程元好骗,他们在讨论大人值不值得招揽,商量出来的结果是慢慢考察,等到程元卸任就能考察出要不要招揽大人了。”
苏景殊扯扯嘴角,“倒是敢想。”
等吧,等着等着就被抓进大牢和铡刀亲密接触了。
等程元卸任有什么意思,不如等包大人到州城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仲元抬眼,“五爷,那个段五的来历怕是不一般。”
白玉堂点点头,“还有席间一直没说话的那位,估计也大有来头。”
苏景殊给他们倒杯水,“二位,坐下说。”
他知道的江湖事不多,只说不一般他听不出来哪儿不一般,考虑一下非江湖人的感受,得把事情掰开了说才行。
“大人,那段五的来历恐怕不是江湖事。”沈仲元沉声道,“属下和他拼酒时试探了几句,虽然没有试探出他的来历,但是从他的言谈中可以听出他对西南大理知之甚详。”
“西南大理?”苏景殊眉头一跳,“你是说,大理段家?”
沈仲元点点头,“只是猜测,还不能确认。段五替李坤打理城里的银勾赌坊,过几天属下再去探探,应该能探出他到底是不是出自大理段氏。”
苏景殊:……
大理段氏,银钩赌坊,一下子混进来好几个背景,登州还真是够复杂的,就是不知道和天龙八部还有陆小鸡有没有关系。
如今西南大理的掌权者本就姓段,有没有天龙八部都不耽误那边有大理段氏,但是这银钩赌坊应该不常见。
陆小鸡的背景是他们这个朝代?
不确定,再看看。
小小苏暂且将疑问放在一边,然后问另一个,“五爷,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抿了口凉茶,慎之又慎的回道,“那人武功不低,应该只比五爷逊色一点点,除了五爷和展昭,登州境内应该没人是他的对手。”
他白玉堂轻易不会说别人武功高,但是今晚席上的那家伙让他感觉很危险,刚才出去到李坤窗外探查,他总觉得那人已经发现他的动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告诉李坤。
苏景殊皱起眉头,“李坤只是个商贾,那人武功高强,为何跟在他身边助纣为虐?”
“江湖人有好有坏,助纣为虐的多了去了,见多了就习惯了。”
白玉堂拍拍他的肩膀,“王伦身边那个荆无命一样武功高强,还不是听从王伦的命令滥杀无辜?”
江湖人良莠不齐,而且坏的比好的多,武功好不代表心性好,像他这样样样都好的江湖人并不多见。
小小苏叹气,“为什么当江湖人没有考核?”
要是当江湖人有考核,怎么着也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最基本的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
迎宾楼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苏景殊让他们俩都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幸好他们三个都千杯不醉,换成酒量不好的过来,一场接风宴下来至少三天下不来床。
白玉堂和沈仲元翻窗出去,却没有直接回他们的房间,而是去其他房间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要么是睡的跟死猪一样要么是男女厮混根本探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才回去。
行吧,不急于这一时。
话说回来,他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两个人都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但是想来想去想不出来,索性什么都不想各自回去睡觉。
外头巷子里,守着马车吹冷风的张龙赵虎:……
宿醉的威力很大,迎宾楼里住满了昨夜参加接风宴的官员乡绅,无一例外全都睡到了下午才出门。
官员士绅各自打着招呼离开,丝毫不觉得当官的不去衙门干活有不妥之处。
程元伸了个懒腰,笑容像是刻在脸上一样,“官员之间的往来应酬很多,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种起不来的情况,咱们登州没那么多规矩,苏老弟不用担心被弹劾。”
朝廷不让官员狎妓,底下有几个听的?
他们又不在京城,不用那么紧张。
苏通判闻言惊喜不已,“竟是如此,程兄真是治下有方,这登州小弟是来对了。”
得,看来工作量都在后头。
希望程元下台后朝廷能派来个性子严苛的新知州,不然只有他自己怕是压不住这些已经被程知州惯坏的官儿。
“哪里哪里,谬赞谬赞。”程元拍拍将军肚,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苏老弟刚刚到任,今日有空的话就先查一下登州近些年来的赋税和库银。一州之政财政为先,了解财政才能更了解登州,为兄待会儿把衙门里的推官判官以及诸曹官都召来,让他们当面向你呈报登州的现状。”
苏景殊拱手道谢,“多谢程兄。”
“不谢不谢,都是为兄分内之事。”程元摆摆手让他先回家,“苏老弟先回家歇着,今儿不用再去衙门,为兄让推官判官以及诸曹官带上账本去府上汇报情况。”
苏通判受宠若惊,“程兄,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老弟的府邸离州衙不远,没什么不合适。”程元将人推进马车,“老弟放心,有什么问题尽管说,不用顾忌为兄的面子。”
苏景殊:……
他又不是傻子,主动送上门的账本能查出来问题才怪。
苏通判钻进车厢,抬头和里面的张龙赵虎六目相对。
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程知州笑眯眯目送马车走远,然后哼着小曲儿回去找一直没露面的李坤。
他说了这小子可以拉拢就是可以拉拢,就算不能拉拢也不能死在他任上,虽然李庄主家大业大,但是和朝廷官员相比还是不够看。
蚁多咬死象,他程元不光是登州知州,还兼任着登州厢军指挥,登州是人口超十万的大州,禁军水军步军马军都有,虽然他指挥不动禁军,但是也能和禁
军各指挥借兵。
真要惹急了他,别说四海钱庄有一百零八个钱庄,就算一千八百个钱庄他也能带兵给平咯。
日头高悬,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马车走的缓慢。
小小苏赔笑道,“龙哥虎哥,实在对不住,昨儿晚上喝多了忘了让你们俩先回家。”
张龙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打着哈欠回道,“没事,我们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家少爷,马车里也能睡。”
苏景殊揉揉脸,哥啊,你的黑眼圈不是这么说的。
白五爷和小诸葛也终于想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忘了什么,可惜现在想起来也晚了,只能眼神飘忽的假装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三个都把留在外面的两位给忘了,要怪也应该怪为首的苏大人。
嗯,就是这样。
苏景殊:我谢谢你们。正
马车慢慢悠悠回到家,苏景殊从车厢里钻出来,州衙那些推官判官以及诸曹官已经抱着账本在院子里等着。
小小苏:……
程表哥啊程表哥,你可真是会给小弟我拉仇恨。
苏景殊捏捏眉心,打起精神去接待过来汇报工作的官员。
白玉堂留在他们苏大人身边,沈仲元换身衣服出门打探坊间的消息,张龙赵虎一晚上没睡好,回来后便找房间补觉,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再见他们俩就要等到晚上。
前来汇报工作的官员看上去都是兢兢业业的好官,汇报工作时也很专业,就是汇报的内容不太对劲。
会做账不稀奇,能把假账做的天衣无缝才是真人才。
登州的账目倒是做得分毫不差,无论征收、上缴还是留用都符合朝廷规格,既没有溢征也没有漏缴漏报,无论是农户稽征还是粮商摊派都记的清清楚楚。
如果猜的不错,现在去仓库查也只能查出库存相符的结果。
可是包大人来的路上遇到的落草为寇的百姓不是假的,登州官府在百姓那边说朝廷要抵御外敌增收粮食,怎么到账目上又没有了?
敢做不敢当,行不行啊?
苏通判在心里暗骂,根本不管在这种事情上敢作敢当才是脑子有病,反正他就是想骂。
过来回话的官员都知道账目是怎么回事,他们来之前被程知州叮嘱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登州上下官员都是一体,上头的大官吃掉增收的赋税,底下的小官也能跟着捞好处,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早就被排挤出官场,能留下的要么不敢言语,要么本身就很乐意掺和这种事情。
一个刚进官场没多久的毛头小子而已,轻轻松松就能糊弄过去。
苏景殊听完州衙官员的汇报,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然后窝在书房把送到他手上的账本翻了一遍儿,看完之后默默将做账之人记到小本本上。
都是人才,欢迎去京城大牢进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苏:开始记账,超凶.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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