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陈阳一滞。
以往提到秦州,老爷子多少会甩几分脸色,但今天,他却是主动提起了这个人。
这时候,陈阳倒是有点好奇,当年秦州和老爷子之间的事了。
正想问问,老爷子却开口说道,“当然,刚刚说的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你太爷爷也是听庞老头说的,庞老头到了晚年,脑袋已经有些不清醒,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那宝藏,是庞老头连同盘山行当里的几位高人,一起藏起来的,那年代,时局混乱,不把它藏起来,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
陈阳怔了好一会儿。
萦绕许久的疑问,终于在老爷子这儿得到了解答。
回过神来,陈阳问道,“不是两件宝物么?还有一件是什么?”
老爷子却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太爷爷的手札里,没有详说,但想来,能和蛟龙内丹放在一起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凡物。”
“太爷爷的手札呢?”
“没了。”
“没了?”
“被丁家的人抢走了。”
陈敬之苦笑,“你太爷爷死后,丁家的人来过几次,把你太爷爷留下的东西,都给收走了,那杀猪刀,都是你太奶奶悄悄藏下来的……”
“这个丁家……”
听到这儿,陈阳心中升起了几分戾气。
真欺人太甚。
早知道,前天就不该那么轻易放那祖孙二人离开的。
再怎么也得给他们剐下二两肉来。
陈敬之伸手拍了拍陈阳的肩膀,“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知道丁焕春被打死,我这心里,便没那么多恨了,你也别犯傻,咱家三代单传,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娃子,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没脸去见你太爷爷太奶奶……”
“爷爷。”
陈阳打断了他,“当年他们这么欺负咱们,种下了恶因,就该偿还恶果,丁焕春是死了不假,可他的后人可还活的滋润着呢,哼,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肯定不能让他们好过,正所谓君子报仇,百年不晚……”
老爷子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严厉的说道,“我以前不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你钻牛角尖,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有了一身本事,但是,不要把丁家想的太简单,这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枯槁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陈阳能感受到他的担心,当下收敛了戾气,“爷爷,你放心,我又不傻。”
“知道就好。”
陈敬之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现在是有点本事了,但切记,别走歪路,丁焕春,就是前车之鉴……”
“嗯。”
陈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药喝了,怎么还有点犯困,我去睡一会儿,你自己玩儿吧。”
可能是话说太多了吧,陈敬之打了个哈欠,便又蹒跚着进了卧室。
陈阳坐在沙发上,思考良久。
虽然隔了几代人,但仇恨就是仇恨,陈阳不喜欢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只知道,有仇就得报。
凭什么你们家欺负完我们家,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心安理得的过你们的好日子?
既然当年你们家祖宗,差点让我们家绝种,那等我有了能力,不搞你们个断子绝孙,还能对得起先人么?
他根本无法想象,当年爷爷是怎样委曲求全,才活下来的。
别跟我说什么长辈的恩怨,和后人无关,种因得果,天理循环,我只求个快意恩仇,念头通达。
脑海里,似乎有一团火苗在滋生。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清脆的铃声,将他带回现实。
拿过手机一看,陈阳微怔。
是刘恒虎打来的。
陈阳哭笑不得,这都多久了,这家伙是有多忙,现在才看到自己的信息。
接通电话。
对面,刘恒虎明显非常激动,没等陈阳开口,便询问起了照片的情况。
陈阳将苦竹林的发现,简单给他讲了讲。
刘恒虎更激动了。
他这两天在长白山上出差,刚刚下山才看到陈阳的信息,已经订好了机票,马上坐飞机回来。
由始至终,陈阳只听出了四个字,急不可耐。
挂断电话。
陈阳脸上露出几分浅笑。
丁焕春是被马三通打死的,而又是自己发现了马三通的遗骸。
冥冥之中,似乎真有几分因果在循环。
爷爷说,他们家欠了马帮的人情,而马帮也欠了他的人情,这下,谁欠谁,有点说不清了。
不过呢,陈阳突然想到。
马三通,这位马帮的上上任马锅头,也是因丁焕春而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马帮,有同一个敌人。
如果以后想搞丁家,或许,能把刘恒虎拉上。
……
——
苦竹林。
刘恒虎动作是真的快,上午还在长白山,下午三点过就到了夹皮沟。
一起来的,还有几名汉子。
疏通了村上的关系,便在陈阳的带领下,来到了苦竹林。
那洞口已经被重新回填,但填土不多,几名汉子没多久便重新疏通。
刘恒虎亲自下去了一趟,把马三通的尸骨请了出来,又是跪又是拜,现场装了棺,运走。
最后,就刘恒虎一人留了下来。
……
——
夜里,老宅。
今日恰好七月十五,月沉如水。
微风习习,带来些许燃烧香烛纸钱的味道。
中元节,正是祭祀缅怀先人的时候。
“陈老,小阳,今天这事,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才好,今后如果有用得着我刘恒虎的地方,尽管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院子里,放着一张八仙桌,刘恒虎光着膀子,和老爷子喝着酒。
陈阳也在旁边作陪。
刘恒虎是个直肠子,爽快人,满满的一杯酒,倒头就干了。
看的陈阳直肉疼。
那可是猴儿酒,唯一的一瓶猴儿酒,老爷子也是大方,拿出来招待他了。
毫无疑问,刘恒虎的酒量好,这么半瓶酒,肯定不够他喝的。
“客气了,谢是应该的!”
老爷子也难得开心,早上喝了药后,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他现在感觉身体好得不得了。
整个人精神都好了很多。
刘恒虎怔了一下。
陈敬之笑道,“你有所不知,这个丁焕春,和我们家有大仇,马老爷子把他除掉,对我们家来说,也是大恩大德……”
趁着酒劲,他把前因后果,给刘恒虎讲了一遍。
刘恒虎听完,一拍桌子,“欺人太甚。”
他本就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哪里听得这些,顿时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
“刘兄弟。”
陈敬之连忙摆手,“丁家势大,不是我们这种小民能够招惹的……”
“这事已经过去多年,老话说的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堆,既然丁焕春已经死了,一切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陈阳古怪的看了陈敬之一眼,老爷子这番话,这病娇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有些茶里茶气的?
果然,陈敬之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刘恒虎更是火大。
“陈老,你这话可不对。”
刘恒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像一头下山的猛虎一样,“弱者不去抗争,岂不是让那些恶人越发嚣张?那样只会让更多的人被害……”
“我师父在世事,常跟我说,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善良者的迫害,锄强扶弱,乃我辈本分,我们马帮中人,路见不平,就要铲除不平……”
“更何况,马师公是因丁家而死,岂能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算了?此仇不共戴天……”
也许是猴儿酒的后劲有点大,他有点上头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情绪异常的激动。
“刘锅头,消消气。”
陈阳都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赶紧拍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凳子上。
好一会儿,刘恒虎才回过神来,按下心中的激愤,意识到了刚刚的失态。
“抱歉啊陈老,我实在是太气愤了。”
刘恒虎尴尬的笑了笑,想想刚刚自己那么大的嗓门儿,怕是吓到对面这位老人了。
陈敬之摇了摇头,“都说马帮刘锅头,为人仗义,嫉恶如仇,今天见了,果然不假,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和谐最重要,有矛盾,最好还是走正常途径解决……
”
刘恒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陈敬之有些不胜酒力,抱歉一句,便离桌回屋了。
“刘锅头,我爷爷年纪大了,当年被欺负怕了,折腾不起……”酒桌上,陈阳讪然的说着。
刚刚老爷子那番话,摆明了个给他们制造话题呢。
没看出来,这老爷子,还挺有心机的。
刘恒虎摆了摆手,“小阳,我也没大你多少,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虎哥就是了。”
“诶,虎哥。”
实际对方可是大了他二十来岁,都算是叔叔辈了,但陈阳却是顺着竿子往上爬。
锅头锅头的叫着,确实也不顺口。
“虎哥,丁家这事,我爷爷不想招惹,但我既然知道了,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错。”
刘恒虎赞许的看着陈阳,“还是年轻人有血性,人生在世,就是要快意恩仇,求个念头通达,有仇不报枉为人,将来到了地下,也愧对列祖列宗……”
“小阳,咱们这下,也算是同仇敌忾了,不过,现在这丁家,确实也不简单,如果只是一个丁家倒也罢了,丁家经营这么多年,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很多,你爷爷刚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事,还得徐徐图之。”
“嗯,我了解。”
陈阳点了点头,他当然也不傻。
连刘恒虎这个马帮的马锅头都这么说了,陈阳可不觉得,凭他一人之力,就能撼动在八脉中颇有声望的丁家。
“对了,丁焕春的骸骨,你准备怎么处理?”陈阳问道。
“怎么处理?”
刘恒虎哼了一声,“丢在那洞穴里吧,对于这种人,暴尸荒野,是最好的结果,总不可能还给丁家。”
如果不是他那一身正气的人设,他甚至都想将其挫骨扬灰,随便找个茅厕给扔了。
“当然不可能还给丁家。”
陈阳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其实,这骨骸,咱们留着,或许会有大用。”
“哦?”
刘恒虎挑了挑眉,他似乎知道陈阳想说什么,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有些事,他是不齿,更是不屑去做的。
陈阳也不解释,“丁焕春的骨骸,那就交给我来处置吧,不过,先不要让丁家知道。”
这副骨骸,可是拉仇恨的利器,如果利用得当的话,绝对能让丁家吃一壶的。
“嗯。”
刘恒虎点了点头,没有二话。
“虎哥,你这几天,去长白山做什么?”陈阳转移了话题。
“有兄弟在长白山盘到一株老山参,那东西狡猾的很,他们捉不住,我便去处理了一下。”
刘恒虎把杯中仅剩的猴儿酒一饮而尽,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也说具体结果,没必要给陈阳讲那么多。
“老山参?那得值不少钱吧?”
“钱?”
刘恒虎一听,笑了,“小阳啊,钱只是身外之物,这种灵物,对我们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入药,用来强化体魄,当然,也可以卖了换钱,可换钱之后,你再想买回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阳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灵物卖了换钱很容易,但你有钱可不一定就能买到合适的灵物。
看刘恒虎那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搞到的这株老山参,恐怕是价值不低的。
“对了,还有个事。”
陈阳想到了什么,尴尬一笑,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跟我还用客气?”
“你们马帮的绝学【探马十三式】,那个,我看了。”
“看了就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还学了。”
“学了就……什么,你学了?”
刘恒虎怔了一下,诧异的看着陈阳,“学了几招?”
“都学了。”
陈阳干笑一声,“除了最后一招,人马合一,只是学了个大概,不通其理外,其余十二式,都学了。”
刘恒虎闻言,有些呆滞。
陈阳道,“抱歉啊虎哥,马老爷子留言,说是代传马帮后人,我一时没忍住……”
刘恒虎却像是充耳未闻,当即拉了拉陈阳的手,“来来来,你打给我瞧瞧,开什么玩笑,这才多久,你十二式都学会了?”
敢情,他是不相信陈阳说的话。
别说十二式了,刘恒虎只学了九式,可就算是这九式,当年他师父传他的时候,他都是苦练了数月,才算是勉强入门。
之后数年时间,勤练不辍,才在三十岁的时候,将这套绝学融汇贯通,又数年苦修,方才勉强大成。
这小家伙口气不小,两三天时间,就敢说将十二式入门了?
陈阳也没二话,当即趁着夜色,在院子里,把探马十三式的前十二招,逐一施展了一遍。
风吹过,刘恒虎的酒醒了,站在原地,脸上表情,逐渐从惊讶变成呆滞。
好小子,还真入门了?
且不说后面几式,光是这前面九式,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入门了。
刘恒虎回忆了一下,他当年达到陈阳这个程度,至少花了两年时间。
两年=两天?
真有这种奇才么?
话说,当年他师父,也说过他是练武奇才的呀。
奇才和奇才,差距这么大?
“怎么样?虎哥?”
十二式打完,陈阳已经是出了一身微汗。
“还不错。”
刘恒虎勉强的笑了笑,“已经算是入门了,你真的只学了两三天?”
“对。”
陈阳诧异的看着他,“看你这表情,难不成,我很牛比,把你震惊到了?”
刘恒虎满脸的黑线。
“这么跟你说吧,我达到这个层次,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
他还是很诚实的。
“哦?”
陈阳眼神微动。
我只花了两三天,就达到了刘恒虎苦修两年的层次?
我果然很牛皮。
“不过,你也不要得意。”
刘恒虎随即说道,“你学的快,应该是因为你本身的气血雄壮,体魄强大……”
“体魄是学武的基础,你的体魄很强,证明你的基础打的很夯实,所以,只要你的领悟能力不差,学什么都会很快,很容易上手,另外……”
说到这儿,刘恒虎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他忽然看着陈阳,“你这两天,是不是和人交手了?”
陈阳不由得一怔。
不是吧,我只是打了一套拳,你就能看出我和人交过手了?
刘恒虎道,“这套功法,入门容易,但是,想要融会贯通却是很难,要么苦修,日日勤练,熟能生巧,花个三五年,便能勉强得心应手,我当年花了四年时间……”
“但有一个方法,却是能让人快速的将这门绝学贯通,那就是和人战斗,和比自己强的人战斗……”
说到这儿,刘恒虎哂然一笑,“我师父怕我好勇斗狠,不知天高地厚,被人打死,所以,也是在我苦修数年,探马九式小成之后,才告诉我这个道理……”
“后来,我也是在一场大战之中,将探马九式大成的……”
说到这儿,刘恒虎唏嘘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