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坪。
这两人体质还算不错,但也走了有一个小时,到了地方,已经累得七荤八素。
他们知道地方有点远,但没想到会这么远。
而且有些地方还没路,路也难走,搞得一身狼狈。
属实有点草率了。
但工作就是工作,两人对工作的态度还是很严谨的。
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给现场各处拍照,留证,然后询问陈阳一些当时的具体情况,做好录音和纸面记录。
整个过程,有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听说这次悬赏,赏金有两百万?”
从瞎子坪出来,已经是中午了,两百万也不是个小数目,该是自己的福利,陈阳当然不会不去争取。
胡凯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后,会把这边的情况上报,陈先生放心,该是你的东西,我们协会不会少了你的。”
“那就多谢两位了。”
“不客气,都是工作。”
……
回到老宅,已经快两点了,陈阳还想着留他们吃顿饭,但被二人以回去交付工作为由婉拒了。
离开前,胡凯把陈阳拉到了院角,“陈先生,有个事,得提醒一下你。”
“请讲。”
“刘长青这人,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娆疆十二寨之一,牛头山刘家寨出来的,虽然他很早就出来了,很少与娆疆那边联系,但是,他在娆疆还是有着不小的声望的,协会这边,会尽量隐瞒刘长青与你的关系,但你也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的意思是,娆疆那边,会找我的麻烦?”
“明面上肯定不敢,毕竟,我们是发了通缉令的,他们不敢和我们协会对着干,但是暗地里的事,就说不清了,所以,陈先生你自己也得加强点小心,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等你入会之后,协会这边,会给你提供帮助的。”
“娆疆那边的事,倒是小事,当年的龙潭六友,如今已经死了多半,但却还有两个人在世,其中一个被看押在省城的凤凰山监狱,这辈子都出不来,你倒是不用担心,但却还有一人,你须得提防……”
“哦?”
陈阳心中咯噔了一下。
以丁焕春为首的龙潭六友,还没有在世的?而且,还有两个?
“这人是谁?”陈阳立刻问道。
胡凯道,“青神山,段秋萍。”
“青神?”
陈阳微微蹙眉,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胡凯道,“这个段秋萍,是龙潭六有中的老五,乃是盘山五门之一,青神派的掌门嫡传,当年盘山五门的地位,尚在八脉之上,所以,此人当年虽然犯下重案,但还是被青神出面保了下来,从此幽居青神,一心清修,没再下过山……”
“如今五十多年过去,青神并没有传出过段秋萍的死讯,此人应该是还在世的,我们协会这边的资料记录,段秋萍现年88岁,正常也不到寿尽之时……”
“龙潭六友之中,段秋萍和刘长青有过一段情,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胡凯也只是点到为止,说到这儿便停住不说了。
陈阳脸色略有几分严肃。
一个刘长青而已,怎么牵扯出来这么多?
把盘山五门之一的青神派都牵扯进来了。
“不过,你也不用过于忧心,你既入了协会,自然会受协会庇护,青神那边如果有什么异动,我们会第一时间知晓,然后通知你的。”
胡凯微微一笑,算是给陈阳一个宽慰。
他跟陈阳说这些,也只是尽到提醒的义务而已,事情不一定就会发生,但如果发生了,也好让陈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至于稀里糊涂。
“多谢了,胡哥。”
陈阳报以一笑,称呼也给改了。
“你是刘锅头推荐的人,自然也是我胡凯的朋友,我长你几岁,托大叫你一声小阳吧。”
胡凯也抓住机会,主动给他拉近了关系,“你这么年轻,便有这般修为,刘锅头对你可是推崇有加,协会那边对你也很看重,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报国寺多走动走动,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嗯,会的,多谢胡哥提点。”
陈阳当然明白,胡凯是让他去认识一下协会高层的人物,通一通人脉,找一找靠山。
不过,陈阳这个人吧,不太喜欢搞这一套。
人脉靠山,总也会有靠不住的时候。
打铁还需自身硬才行,其他的,随缘便是了,主动去趋炎附势,不是他的性格。
胡凯又给他聊了些有的没的,另外一边蒋蓉已经等不及了,催促着他上车。
告辞了一声,胡凯这才和陈阳交换了电话号码,上车扬长而去。
……
龙潭六友,段秋萍么?
陈阳挠了挠头,怎么有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的感觉。
不过,现在知道刘长青的死和他有关的人,并不多。
除了刘恒虎,也就赶山协会的部分人了。
刘恒虎不可能出卖他,但赶山协会那边可就不一定了。
这事如果真把青神派给扯进来,恐怕还真有几分麻烦。
看来,得找机会了解一下青神派的情况,他不想打没有准备的仗。
不管青神派会不会有什么动作,他都得把准备做在前面,未雨绸缪。
而且,既然是龙潭六友,丁焕春的生死兄妹,丁焕春、刘长青这些人都死了,怎么还能有人苟活在世呢?
以陈阳对丁家的恨,必须得送他们去下面会合呀,结拜,不应该都是整整齐齐,共生共死的么?
“阳娃子!”
陈阳站在路口,捏着拳头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去,一个蹒跚的身影,杵着拐棍,从竹林边的小路上走了过来。
陈安民!
“老祖公!”
陈阳连忙走了过去,将他扶到了大路上。
陈安民和陈阳的太爷爷是同辈,同一个爷爷,堂兄弟的关系。
陈敬之要管他叫五叔。
村里陈氏一族里,现在陈安民的辈分算是最高的了。
他没儿没女,也没老婆,村里给他申请了五保户,平常独居在村后白塘坳的老屋里,很少出来走动。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蓝色的麻布衣,腰间系着一个围裙,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同样的打扮。
九十来岁,背已经全驼了,走路根本直不起腰,喘的有些厉害。
“刚刚谁来了?”
陈安民也不讲究,直接往路边的石坎上一坐,双手杵着拐棍,询问起了陈阳。
一双眸子,苍老而浑浊。
“两个朋友。”
陈阳回答的有些敷衍,这个问题也确实没有必要回答。
陈安民也没在意,他只是打量着陈阳,“前些天,让你得空来老屋找我,你咋不来?嫌老祖公寒碜?”
呃……
陈阳被问得一阵错愕。
“没。”
陈阳摆手,连忙说道,“我哪敢嫌老祖公寒碜,老祖公哪里寒碜,实在是这段时间太忙,忘了……”
“忙?忙啥?”
陈安民一脸的正色,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像是有点生气。
他这般反应,搞得陈阳有点莫名其妙。
“老祖公……”
陈阳想解释,陈安民摇了摇头,语气缓了下来,“你还没吃饭吧?”
“还没呢。”
“走吧,去我那儿吃。”
陈安民丢下一句话,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根本不给商量,杵着拐杖起了身,又蹒跚的往来路走去。
陈阳没法,赶紧上去扶着。
这要是磕着碰着气着了,可不得了。
……
村后,白塘坳。
一口大水塘,塘边几棵柳树。
风吹过,柳枝飘摇,在水面上划过一圈圈波纹。
水塘边地势稍高,靠着山坡的一块平地上,有间老屋。
木质的泥坯房,有很多很多年了,比陈安民的年纪还大。
墙边堆满了柴火,房子虽然破,但是收拾的却很干净,一点也不脏乱。
这老人虽然独居,但却是个很讲究的人。
陈安民去了厨房,给陈阳端了碗白米饭,外加一碗豆花。
院子里,一张木桌。
“将就吃点吧,老祖公这儿,也就这点条件。”
陈安民说了一句,他自己抓了把花生,取了瓶酒,自己喝了起来。
陈阳哪好意思说个不字,便也不客气,吃了起来。
塘边微风吹着,嘴里豆花香甜,感觉还真有点不错。
他抬头看了眼陈安民。
陈安民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外面的水塘发呆,明显是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阳心中有些嘀咕,他和这位老祖公,并没有多少交集,他把自己叫这儿来,却不知道是想跟自己说什么。
“老祖公?”
陈阳喊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陈安民转过身来看向他,“阳娃子,你回来多久了?”
“一两个月了吧?”
“嗯,这一两个月,你变化挺大的。”
陈安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陈阳古怪的看着他,“老祖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嘿。”
陈安民却是笑了笑,“小家伙倒是有点眼力劲,是啊,想说的不少,可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阳放下了筷子,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老人。
他是太爷爷陈铜生的堂弟,想来,对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应该更清楚才对。
陈安民喝了口酒,“听秦州那小子说,映月那丫头醒了,你见过了吧?”
“嗯。”
“她把东西给你了?”
陈阳一滞,旋即还是点了点头,“给了,老祖公,你知道她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陈安民道,“给了你,你就收着,甭管它是什么,该到用的时候,自然就能用上……”
还打起哑谜来了。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有什么就说什么得了,弄这些弯弯绕绕的做什么?
陈阳是很不喜欢这种明明知道点什么,却又故意不告诉你,非要说一半藏一半的。
但对方是他老祖公,陈阳也只能循循善诱,“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把东西拿过来,你老人家见多识广,帮我看看……”
他作势就要离开。
陈安民却抬手将他止住,“小滑头。”
他当然知道陈阳是故意的。
抿了口酒,陈安民说道,“我也只是听你太爷爷说过,那石板是庞瞎子临终前给他的,是历代山虞的传承之物,想勘破其中的秘密,必须到了灵境才行……”
“必须灵境?”
陈安民点了点头,“没错,可惜你太爷爷至死都没能到那个境界,也没法勘破其中秘密……”
“为了这东西,当年丁焕春那帮人,没少找你太爷爷的麻烦,后来你太爷爷深知此物在手,会给陈家带来无尽的麻烦,但庞瞎子传给他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入丁焕春那帮人之手,所以,才交给赵丫头带走,兜兜转转几十年,它又回来了。”
陈安民感慨万分。
陈阳深吸了一口气,“老祖公,你对丁焕春那帮人,应该挺了解的吧?”
“龙潭六友嘛!”
陈安民嘬了嘬牙花,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一帮烂心烂肺,遭天杀的家伙,好事不干,坏事做尽,什么龙潭六友,哼,浓痰六丑还差不多。”
他说的激动,到最后,却是骂开了。
浓痰六丑?
老祖公还是挺有才的!
接下来,陈安民便打开了话匣子,给陈阳讲起了一些和龙潭六友相关的事。
大约是在58年的时候,以丁焕春为首的六个人,在省城龙潭寺聚义,号称龙潭六友。
六人都是盘山界十分杰出的后起之秀,很快就在全国盘山界闯下赫赫名声。
但可惜都不是什么好名声,那时代,盘山界有很多禁忌,什么山可以盘,什么山不可以盘,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国家都有规定。
但这六人,似乎天生都是为了犯禁,一再突破底线,杀人养灵,放火夺宝这种事,都是往小了说了,最夸张的一次,这六人居然狂妄到跑去盘七星堆。
也正是这一次七星堆之行,让在江湖上赫赫威名的龙潭六友,成了陈安民口中的浓痰六丑。
老三赵君庭,死在了七星堆,六个人同去,只回来了五个人。
很快丁焕春等人,便被官方通缉,成为了全国盘山界的公敌。
赵家第一时间和赵君庭切割,生怕惹祸上身,剩下和龙潭六友有联系的大小势力,也纷纷站出来划清界限。
一时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时候,青神一脉站出来力保段秋萍,这让丁家等几家看到了希望,于是一番操作,把过错都推到了已死的赵君庭身上,声称他们只是被蛊惑,从犯,从而减轻罪责。
之后,丁焕春被放到夹皮沟,接受改造,与陈家牵扯出了后来的诸多因果。
按照陈安民的说法,龙潭六友中,他所知道的,也就是死了两个。
一个是很早就已经死在七星堆的赵君庭,另外一个则是后来又犯事,放火烧杀二郎庙的杨东关。
至于剩下的四个,这么多年过去,是死是活,他便不清楚了。
花生吃完了,酒瓶也见了底,陈安民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时隔多年,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这些人还是怀着极大恨意的。
陈阳道,“丁焕春已经死了,另外,刘长青也死了。”
“唔?”
陈安民一怔,抬起那双有些酒意的眼睛,往陈阳看来。
陈阳也没有隐瞒,把丁焕春和刘长青的情况,给陈安民讲了一遍。
陈安民听完,稍微顿了顿,旋即笑了,“好,很好,好得很,阳娃子,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虽然迟了很多年,但确实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丁焕春多行不义,被马帮除害,暴尸荒野,无人知晓,可以说,是报应。
刘长青虽然苟活了多年,但最后却是落到陈阳手上,憋屈而死,同样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提起酒瓶,把剩下的一点酒都倒进了碗里,一口便喝了下去。
看得出来,确实痛快。
陈阳道,“剩下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青神的段秋萍,这人很可能还活着,我听说,她似乎和刘长青关系不错……”
“嗯。”
陈安民想了想,半天才道,“段秋萍啊,长得挺漂亮的。”
陈阳脸抖了抖,没想到等半天来这么一句话。
“可惜啊,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陈安民的眸子里像是看到了什么蛇蝎,情绪略显激动。
陈阳也不知道他回忆起了什么,看他这样子,也不敢深问,生怕一个不小心,背过气去。
陈安民喘了几口,才平复下来,“你是怕她来找你麻烦吧?”
“我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
陈阳摇了摇头,“她要敢来找我,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龙潭六友已经死了四个,剩下两个又怎么能独活呢?”
“你不要小看了她。”
陈安民见他这般自信,只当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提醒道,“段秋萍这人,本是青神派掌门嫡传,天赋异禀,二十五岁便入了灵境,她背靠着青神,潜修这么多年,如果还活着的话,实力不知道精进多少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阳深吸了一口气。
老祖公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赶山协会那边,都没有段秋萍的确切信息,这人的修为现在到了什么层次,根本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