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宁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时间太久,记不太清是谁最先说的了,这把剑,一直在我们观里放着,前年秋天,法能师兄羽化,他生前很喜欢这把剑,所以,法空师兄和我一商量,就把这把剑一起和他下葬了……”
秦州闻言,脸皮微微抖了抖。
他看着法宁,“七九年,过年那段时间,我没记错的话,你回了庞坡村吧?”
“多久的事了,我特么哪儿还记得?”
法宁眼珠子一瞪,这问题确实有点为难他了。
七九年到现在都四十多年了,谁还记得四十年前某一天在哪儿,干过什么事?
秦州的眼中,还是写满了质疑。
法宁挑了挑眉,“怎么?你还怀疑我?认为是我偷的剑?哼,我法宁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还不屑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我连赤霄剑长什么模样,见都没有见过,偷你那锤子玩意儿来有鸡毛用?再说了,就算是我干的,我偷这么一把剑,放观里那么多年?图啥?就图我师兄下葬的时候,能给他有个陪葬么?”
他说的有些激动。
一番话,反而是把秦州给整心虚了。
确实,他图啥?
常人偷剑,无非求财,这把古剑的价值,完全不可估量,这烫手山芋,拿到必定尽快转手。
都这么多年了,法宁都老的要死了,如果这把剑还在青牛观,有点说不通。
关键是,法宁有这个偷剑的动机么?
秦州想从法宁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但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以他对法宁的了解,确实也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但人这种生物,谁又说得准呢?
秦州一把年纪了,遇上过形形色色的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多了去了。
“交流会结束后,我跟你去青牛观。”秦州直接说道。
法宁微微张了张嘴巴,他知道,秦州还是在怀疑他。
现在有证据指向他,他光凭一张嘴,根本无法洗清嫌疑。
无奈,他点了点头,“行吧,到时候,找法空师兄问问,或许他能给你答案。”
……
——
酒店。
“什么?少风也联系不上了?”
丁连云睡了个午觉起来,丁世强便赶着过来报告。
“不止少风,还有五叔家的八哥和八哥的儿子少威,酒店监控拍到他们昨晚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电话现在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丁世强小心的汇报着,头上已经布了一层的汗水,此刻的他,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他们不会也出事了吧?
丁连云脸色又变得阴沉了下来,“知道他们为什么出去么?”
丁世强只是干笑了一声。
显然,并不清楚。
但随即他道,“我有查到,昨天在交流会上,少风似乎与什么人发生了矛盾,我让主办方调了监控,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附近的监控都坏了,就是那么巧,就在那个时间段,什么都没有拍到,我想,应该是被人为处理过……”
丁世强说着,试探的看了丁连云一眼,这老头的脸色阴晴不定。
和人发生了冲突?
人现在联系不上?
现场的监控坏了?
种种迹象表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一刻,丁连云的手心都出汗了,家里人接连出事,已经让他很头疼了,现在如果丁少风再出事,他感觉自己会直接疯掉。
丁世强说道,“二叔,你说,会不会,赶山协会有参与?”
他这话,说的小心。
虽然关着门,没有旁人,但他还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丁连云两条眉毛挤到了一处。
丁世强道,“交流会是赶山协会主办,这种大型交流会,现场的监控根本不可能坏,而它确实坏了,能有权限,有这个能力破坏掉监控的,只有赶山协会的人,而且,一定是高层……”
丁连云抬手打断了丁世强的话。
“二叔?”
“继续找少风的下落,让人盯紧四河。”
“是。”
丁世强埋着头,不敢再言语,有些话,他也不敢说太多。
丁连云一时沉默。
要说赶山协会有动机对他丁家出手么?
严格来说,有!
不仅有,而且嫌疑还不小。
两位会长都是外派来的,一直被五门八脉掣肘,他们丁家也没少给他们制造麻烦。
柳王二人比任何都希望蜀地盘山界的平衡被打破。
而如果丁家倒下,其他几家肯定会像鬣狗一样扑上来,将丁家的分而食之,届时势必会有争斗。
柳王二人坐山观虎斗,完全可以相机行事,继而重塑蜀地盘山界的格局。
若当真如此的话……
丁连云倒抽了一口凉气。
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要拿他们丁家开刀?
丁连云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身上气势绽放,像是一头刚刚苏醒的老虎。
“也是许久没拜会两位会长了,既然来了少峨市,看来,老头子我,很有必要找这两位叙一叙了。”
……
——
话分两头。
陈阳这边,从清水茶馆出来,已经四点。
本来以为秦州会和法宁起冲突的,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法宁并不承认他和盗取赤霄剑有关。
他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法宁和这件事有关。
这样也好,这个结果,应该是秦州乐见的。
毕竟他和法宁之间,有从小到大的情谊在。
如果是法宁在背刺他,他一时半会儿怕还不知道如何面对。
当然,这并不代表法宁就洗清了嫌疑。
两人已经约定,等交流大会之后,去一趟鹅背山青牛观。
到时候,只怕还要掘墓取剑。
掘墓之事,法宁没敢立马答应,毕竟死者为大,就算要掘墓取剑,他也得回去和师兄商量。
但鹅背山这一趟,是肯定要去的,而且,秦州还想把杨文诲叫上一起去。
到时候,有杨家介入,这墓不掘也得掘。
只要找到赤霄剑,自然能洗涮他的冤屈,到时候再查是什么人盗的剑不迟。
杨家出手,事情肯定能水落石出。
他也希望和法宁无关,这样他也无需和法宁撕破脸面。
……
交流会要下午五点才收摊。
还有个把小时,陈阳便独自来到了文化馆,赶个末班车,四处逛逛,看看还有没有漏捡。
一些摊位,也许是生意不好吧,早早的就已经收摊了。
会场里人还是不少的,但比起昨天来,还是明显减少了许多。
也或许是快闭馆了的原因吧。
陈阳没去二楼,二楼都是些正规商铺,想捡漏,根本没可能。
还是地摊好,别看这一个个把价叫得比天还高,但你可以讲价呀,他叫一万,你可以还五十,有系统帮着鉴定,稳赚不亏。
“帅哥,停步。”
陈阳正东张西望,一个声音将他叫住。
角落里坐着一个独眼老头。
六十多岁的样子,那只瞎掉的眼睛没了眼球,完全深陷了下去,整个人又黑又瘦。
这人身上的衣服仔细看很干净,但穿在这人身上,总是给人一种很脏的感觉。
陈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老头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这来来往往的,还有谁比你更帅么?”
“呃……”
陈阳一滞,要不是脸皮够厚,差点都被整害羞了。
“我这儿有好东西,要不要?”
老头用那只仅剩的独眼对着陈阳挤了挤。
好东西?
陈阳走了过去。
老头面前,没其他东西,就摆着一个花盆。
花盆里,一株绿油油的植物。
“就这个?”
看着花盆里的东西,陈阳的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
长长的藤子,阔阔的叶。
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折耳根。
都用不着系统鉴定,身为土生土长的蜀地人,他能不认识这东西?
餐餐都不能少的好么?
花盆里,一根白嫩的藤子上,三五片像猪耳朵一样的翠绿叶子。
正是一株折耳根。
折耳根,学名叫鱼腥草。
小名可就多了,折耳根、猪鼻拱、猪屁股等等等等。
在西南地区,是一种很常见的野菜,可凉拌,可水煮。
会吃的人觉得它鲜香可口,是难得的佳肴;不会吃的人,闻到它的味道都会吐,弃之如敝履,嫌之如屎尿。
陈阳都有点乐了,这独眼龙有意思,跑交流会上来卖折耳根?
“嘿,你可别小看这玩意儿。”
独眼老头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指着面前的花盆道,“你别看它是一株折耳根,它可不是一般的折耳根,这是一株有了灵性,开了灵智的折耳根……”
“咳咳……”
陈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有了灵性的折耳根?
“你开国际玩笑吧?”
陈阳哂笑一声,压根不信。
“嘿,你瞧好了。”
独眼老头好不容易逮着个顾客,当然不想轻易放过,立马伸出右手,用他那塞满了黑泥的指甲,在折耳根的一片叶子上掐了一下。
下一秒,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叶子像是有生命一样,仿佛是感觉到了疼痛,居然如含羞草一般蜷缩了起来。
“咦?”
陈阳眼神微动。
“怎样?神奇吧?”
独眼老头咧嘴一笑,“你别看它是株折耳根,它会的玩意儿还不少,你要给它放歌,它还能跟着跳舞,而且,它还是一味药,年份至少超过五十年,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玩意儿给逮住的……”
他立刻用系统鉴定。
因为离开了旗山和八面山的地界,系统没法触发图鉴,自然不会有奖励,但有些时候,还是会给他一些信息反馈的。
很快,有关这株折耳根的简单信息便出现在了陈阳的脑海中。
狗屁的灵性。
只不过诞生了一丝灵觉而已。
灵觉和灵性,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实际却是天差地别。
灵觉是灵性的基础。
诞生灵觉的生物,就像一两岁的小孩儿,有智慧,有知觉,但不多,懵懵懂懂,混混沌沌。
有了灵觉的生物,是成长出灵性的基本条件,但并不代表有了灵觉,就一定能成长为有灵性的生物。
中间变数太多,它们需要活的更久、需要机缘,否则就算诞生灵觉,也只是浑浑噩噩一
生。
物种不同,诞生智慧的难度也不同。
植物诞生灵觉,自然是最难的,而诞生灵性,成就气候,更是难上加难。
面前这株折耳根,诞生了灵觉,确实难得。
但也就那样了,再诞生灵觉,它也只是一盘菜而已。
“怎样,有意思吧?”
独眼龙咧着嘴笑着,“我也不多要,给我一百万,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一百万?
陈阳闻言,哭笑不得。
我特么一百万块买你一株折耳根?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一刻,陈阳似乎知道这老头为什么会瞎一只眼了。
别说灵觉了,就算它有了灵性,也不见得有人会花一百万买这么一玩意儿。
除非钱多了烧得慌。
没意思。
这老头屁股黑的很。
陈阳刚准备撤退,不经意的瞟了一眼。
眼皮轻轻的抖了抖。
不远处的扶梯上,下来一个人。
一老头。
丁连云。
这么巧?
出门没看黄历吧,又碰上了?
“帅哥,要不要?这可是好东西啊,都成气候了!”
这时候,独眼摊主的声音把陈阳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陈阳略微一滞。
突然有种被猛虎盯上的感觉。
就算他没有回头,此时此刻,他也能猜到这种感觉的来源。
不寒而栗。
一股凉意从头顶浇到脚底。
“一百万,太贵了,我没这么多钱。”
陈阳努力的保持平静,和那独眼摊主讲起价来,一副没钱而局促的样子。
独眼摊主见他这模样,脸上的笑容有些灿烂了,“小帅哥,能进到这儿的人,谁手里没几个钱?你就别谦虚了!”
“我一个朋友带我来见世面的,我真没多少钱。”
“那要不,你给回个价?”
“一,一万?”
陈阳试探的问了一句。
独眼摊主闻言,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添点?”
这价砍的也忒狠了,一百万直接砍一万。
陈阳摇了摇头,“我就这么多。”
独眼摊主脸上表情有些难堪,仿佛在做多么巨大的困难抉择。
最后,他咬了咬牙,“行吧,拿走拿走,我也就是看你投缘,换别人我高低不卖他。”
仿佛是亏出血了一般,独眼摊主一边喋喋不休,一边给陈阳打包。
付完帐,陈阳抱起那盆折耳根,雀跃的转身离开。
正巧迎面碰上了丁连云。
丁连云站在距离他十几米的位置,陈阳差点撞他身上去。
“呀,丁老,这么巧?”
陈阳怔了一下,手里的花盆差点掉地上去。
“嗯!”
丁连云盯着他瞧了一眼,只是微微的颔了颔首。
“一万块,你就买这么个玩意儿?”
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花盆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陈阳低头看了看,“怎么?不值么?那摊主说,这东西已经有了灵性,丁老,你是行家,帮我看看?”
说着,他把花盆递了过去。
丁连云却并没有伸手去接,仿佛那样做会很掉价。
“值,很值,好好收藏着吧!”
丁连云微微一笑,却是有那么点戏谑。
陈阳微微一呆,随即乐道,“丁老说值,那肯定值,话说,丁老你刚刚没看到,这株折耳根,可神奇了,你看……”
陈阳做势便要给丁连云演示。
丁连云微微蹙眉,本能的对面前这年轻人很反感。
“丁老……”
正在这时候,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
陈阳动作一顿,回头看去,扶梯上下来一人。
正是刘恒虎。
见到刘恒虎,丁连云的眉头一蹙。
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丁老刚刚的话,不知是什么意思?”
刘恒虎看也没看陈阳,直接对着丁连云问道。
丁连云淡淡的看着刘恒虎,“刘锅头什么意思,质问丁某么?”
“不敢!”
刘恒虎摇了摇头,“还请丁老解释清楚!”
丁连云嘴角带着几分戏谑,“急什么,等明天拍卖会上,自然便知分晓了!”
刘恒虎蹙眉。
丁连云的眸带冷光,“我们丁家,无意与任何人为敌,当然也包括你们马帮,如果有人非要给我找不痛快,我丁家也不会跟他客气……”
刘恒虎闻言,也是面色发冷。
二人对视,气势碰撞。
刘恒虎境界不如他,明显弱了一筹,却也并未落后半分。
“哼!”
丁连云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怎么回事?”
两人目送着丁连云走远,互相都没有看彼此,刘恒虎嘴唇动了动。
他刚刚在二楼,看到陈阳和丁连云碰到了一块,吓了他一跳,赶紧跑下来解围。
“意外碰上的,放心,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小虾米,他怀疑门口看大门的保安,都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陈阳淡淡一笑,“昨晚,我把丁少风处理了!”
“咳咳!”
刘恒虎差点被呛到,他回头往陈阳看了过来,目瞪口呆。
“他自己找死,我也没办法!”
陈阳十分的无奈,“有机会的话,把丁家的家谱抄一份给我吧!”
刘恒虎听到这话,脸皮跟着抽搐了一下,一时间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了。
真特么狠人呀!
陈阳莞尔一笑,笑得人畜无害,朴实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