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已经不远,眼看着就要到了,这时候折回去,才真是白跑一趟。
山里的雾,来得快,去得也快,保不准过会儿雾气就散了。
在这群人里,杨文诲最有权威,他说继续,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十几分钟后,来到断肠崖。
“咦?”
林子里,秦州停下了脚步,错愕的打量着四周。
“怎么了?”
杨文诲回头往他看来。
秦州指着旁边的一簇杂木,脸上的惊愕未退,“这儿不是有一株山茶花树么?树呢?”
山茶花?
杨文诲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双眉也紧跟着拧了起来。
昨天确实在这发现了一株山茶花,他还用精神力探查过,当时并未发现那株山茶花树有什么蹊跷。
“我们会不会是走错地方了?”黄灿道。
昨天来过的几人,都是一脸的错愕,当时那株山茶花树,大家可都是看到了的,他们还一起感叹了山茶花树长这么大不容易。
可现在,昨天长着山茶花树的地方,就只剩下几棵杂木了。
地上也没见到有什么挖掘的痕迹,不像是被什么偷树贼给挖走了,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可能,就是这儿,你们看,地上还有山茶花呢!”法宁十分笃定的说道。
地面上确实还散落着一些山茶花和花瓣,有些还很新鲜。
证明,这里确实是有过一棵山茶花树。
他们没找错地方。
“嘿?奇了怪了,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几个人来到记忆里昨天那株山茶花树生长的位置,一个个像是福尔摩斯附体一样,勘察起了现场。
“小阳,你笑啥?”
秦州一抬头,看到陈阳在笑,不免有些疑惑。
陈阳道,“那棵树已经得了造化,别找了,它恐怕跑其他地方躲起来了。”
“啥?”
众人愕然。
杨文诲也错愕的看着他,得了造化?那株山茶花树,是得了造化的灵植?
自己昨天看走眼了?
“真的假的?”秦州走了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造化境灵植,被他们看到了,还错过了?
陈阳道,“它好像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咱们也别打扰人家清修,干自己的事吧。”
秦州将信将疑。
杨文诲脸上表情却是略有凝重,别人也许当陈阳开玩笑,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一棵树,可不比什么灵花灵草,树类想要自由移动,可不是简单的成了气候就能做到的。
如果大家不是集体进入了某个幻境的话,这是一棵得了造化的灵植,似乎才是唯一站得住脚的解释。
那棵山茶花树,也许,真的是一株造化境的灵植,否则不可能这么无形无迹的凭空消失。
杨文诲也不知道给杨波他们说了些什么。
杨波和杨家那几个汉子,立马来到昨天山茶花树生长的位子,捡起了地上的山茶花和花瓣。
秦州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也跑过去捡。
造化境灵植的花朵,或多或少,应该也有一些价值的吧?
……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既然那棵山茶花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众人也不会作死到满山去找它。
造化境的灵植,天知道它有什么神奇手段,保不准玩死他们和吃饭喝水一样。
现在两不相干,反而是最好的。
断肠崖。
众人出林子,来到崖边。
放眼望去,眼前像是遮了一块巨大的白幕,雾浓得滴起了丝丝细雨,让人呼吸都变得厚重了起来。
天地都成了白色,山崖边上,隔着稍远一些,连人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看清山崖下的情况了。
崖下的雾,只会更浓。
这种情况下,放无人机出去,也只是徒劳。
不过,杨文诲还是让人尝试了一下。
但天气情况太过恶劣,信号差到了极点,不得不放弃。
“要不,直接把绳子放下去吧?”法宁建议道。
“不行。”
陈阳和杨文诲,几乎是异口同声。
呃……
法宁一滞,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这两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在他看来,既然是有人在求援,很可能那求援的
人就在崖底,而这个人还有很大可能是他师弟。
作为师兄,没理由不救。
要救人,也简单,直接把绳子放下去不就行了?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亲自下去一趟。
杨文诲道,“等雾散了,把下面的情况弄清楚了再说。”
情况都没有搞清楚,贸然把绳子放下去,万一救出来什么凶物,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年那只山魈,是否还活着,现在看来,还值得打个问号。
就算没有山魈,真的只是法净在求援,这个人是否值得他们救都还两说。
谨慎起见,还是要先探明情况。
……
法宁虽然不解,但他也没有处置权,只能跟着他们干等。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从上午十一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
雾还是很浓,一点都不像要散的样子,不仅雾没散,还下起雨来了。
天空阴秋秋的,雨渐渐的还大了起来。
没办法,一行人也只能往回走,这一趟注定是白跑,只有等天晴了再来。
……
静寂的山林深处,树影招摇,仿佛有一双未知的眼睛在目送着他们离开。
陈阳走在人群后面,突然转身往远处看去。
莽莽大山,白雾茫茫,恍惚中,他像是听到了一声叹息,苍凉而孤寂。
“怎么了?”
秦州往他走来。
陈阳摇了摇头,回身上路,低声说道,“给杨老他们说一声,注意点法宁他们。”
“怎么?”
秦州微微蹙眉,表示不解,“法宁有问题?”
“现在崖下情况不清,我怕他们偷偷跑来救人。”
“不至于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刚刚不是我们拦着,他怕是自己都下去了。”
……
——
青牛观。
白折腾了一天,回到青牛观已经是傍晚。
大雾封山,秋雨绵绵,气氛有些惨然。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持续的小雨,看这架势,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情况。
一日的疲累,晚饭过后,众人早早的便睡了。
厢房里,秦州和黄灿的鼾声此起彼伏,吵得陈阳头皮发麻,索性起床打坐,修炼【峨眉锻体炼气术】的第七个铜人。
行气,导气,按照铜人身上标注的行功路线,一一冲穴。
和之前灵境反哺的时候比起来,现在的速度,堪称龟速。
这一条行功路线,共有八个穴位,陈阳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也仅仅只是将第一个穴位的稍稍松动了一些。
照这个速度,修炼完这第七个铜人,怕是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还是嗑药爽。
这次鹅背山的事情结束后,药王酒的事,得快点安排上日程了。
那颗蛟龙内丹,得赶紧利用起来,不然光靠这样干巴巴的修炼,进展实在是太慢。
丝丝精元,通过天地之桥,涌入气海,生成丝丝缕缕的内劲,在精神力的辅助下,指挥着这些内劲向着第七条行功路线进发。
一边拓展经脉,一边积聚力量,朝着於堵的穴位冲击。
过程是有些痛苦的,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小阳!”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陈阳怔了一下,连忙导气归入气海。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秦州和黄灿的呼噜声还在,此起彼伏,俨然一曲交响。
陈阳看了看时间,刚过夜里十二点。
“小阳!”
声音又从屋外传来,是杨文诲。
陈阳披上衣服,出了门。
门外,除了杨文诲,还站着法宁。
“杨老,怎么了?”
陈阳看杨文诲脸色,似乎很是凝重。
杨文诲道,“法能不见了。”
“嗯?”
陈阳错愕,有点没反应过来。
“登山绳丢了两捆。”
杨文诲紧接着一句话,让陈阳心中一咯噔,“恐怕是被法能带走了,多半是去了断肠崖。”
陈阳脸色微变,往法宁看了过去,“什么时候的事?”
法宁道,“应该有好一会儿了,我睡了一觉起来就没再见到人,问了观里
的弟子,听他们说,晚饭过后没多久,法能师兄就离开了。”
陈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晚饭,那是七点过的事,这会儿都过了十二点了。
从法能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五个小时。
杨文诲也有些郁闷,陈阳提醒过他,他也留了心眼,让人盯着观里的人,尤其是法宁和法能。
但是,众人劳累了一天,哪还有精力去盯着别人,杨家那几个,呼噜打的比秦州他们还响。
要不是法宁来叫他,只怕法能出去一趟回来,他们都不见得能够发现。
“就他一个人么?”陈阳问道。
法宁道,“还少了一名弟子,叫玄玉的弟子,应该是跟着法能师兄一起走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试探的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真是……”
杨文诲十分无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走,咱们去断肠崖看看。”
杨文诲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心中怕是把这个法能的祖宗八辈都给问候了。
他当然希望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阳点了点头,这事确实开不得玩笑。
“现在呀?”
法宁一滞,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大半夜的,还下着雨,吹着风,又冷,山里还那么大的雾。
“没让你去,反正死的又不是我的师兄。”杨文诲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法宁怔了一下。
死?
这么严重的么?
在青牛观,他可就法能这么一个师兄了,两人的感情自然是没的说。
当下也不含糊,赶紧找来雨靴和雨衣,三人冒着雨,离开了青牛观。
……
——
山中,黑夜裹着浓雾。
手电筒的光顶多能照出三五米的距离,周围只有滴滴答答,雨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
白天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虫鸣鸟叫,现在却是什么声都没了。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杨文诲本来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却也是越想越气,忍不住粗口连连,把法能给骂了个够呛。
真的是没事找事,尽给人添乱。
真不知道,这法能老道,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他们又没说不会救人,只不过是想调查清楚了再说,这老道干嘛那么心急?
“师兄他老年痴呆,可能是犯病了……”法能讪讪的说着,给法能找着借口。
他得罪不起杨文诲,对方骂他师兄,他也只能受着,反正也不是骂自己。
“哼。”
杨文诲冷哼了一声,心中郁气难消,“老年痴呆?我看就是存心的,要是没什么事最好,如果惹出什么祸事来,拿他那条老命都没法抵……”
“这么严重?”法宁咋舌。
陈阳道,“杨老怀疑,当年那只山魈,或许没有死,保不准也被困在迷魂凼,这东西要是被放出来,你知道后果吧?”
“啊?”
法宁惊了一下,脸色骤然一变,但很快又道,“应该不会吧,如果那只山魈没死,以那玩意儿的凶厉,法净师弟也不可能还活着了……”
杨文诲没再说话。
法宁的话,不无道理,但是,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大雾封山,加上夜间行路,半个小时的路程,三人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
赶到断肠崖的时候,已经是一点过了。
“师兄!”
刚到断肠崖,还没出林子,法宁就看到一棵野漆树下,靠坐着一个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法能。
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果然,他们果然是跑断肠崖来了!
陈阳和杨文诲都是心中一沉。
“师兄,师兄?”
法宁已经跑了过去,查看法能的情况。
法能靠着漆树坐着,身上的道袍已经被雨水湿透,他埋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他睁着眼睛,神志像是不清楚,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三人围着他,周围都是哒哒哒的雨声。
“师兄,你说什么?”
法宁将雨衣脱了下来,给法能披上。
“虫……虫子……”
“虫子?”
“虫子
,伥,伥虫……”
“伥虫?”
陈阳听到他的嘟囔,本来没当回事,立马俯身下去,将法能的手抓了起来。
在法能的大拇指指甲上,果然有一条红线。
陈阳脸色微变,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取了一颗宝塔糖出来,捏开法能的嘴巴,便要往里面塞。
“你干什么?”
法宁惊了一下,连忙阻止。
陈阳道,“他被伥虫寄生了,你或许没听说过,十大奇虫之一的伥虫,可以寄身人体,操控宿主的行为,这药,可以除虫!”
法宁闻言,一脸的惊愕。
伥虫!
身为盘山界的老人,有几个是会不知道十大奇虫的呢?
在他愣神之际,陈阳已经将宝塔糖捏碎,喂进了法能的嘴里,随手从旁边水坑里抓了把雨水,把药给他灌了下去。
法能浑身哆嗦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极力的控制某种本能,在与什么东西斗争。
雨打树叶,耳边尽是噼里啪啦的响动,杨文诲拔剑出鞘,警惕的看着四周。
片刻后,一只虫子,从法能的鼻孔里爬了出来。
陈阳眼疾手快,将它捉了起来。
只是片刻,那虫子便生机断绝,死在陈阳的手心,宛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饱满的身躯迅速委顿了下去,变成了一张皮。
“这……”
法宁脸色陡变,本来还对陈阳的话心存怀疑,但是现在,他亲眼看到虫子从法能鼻子里钻出来,哪里还能不信?
他没见过伥虫,但是,却是听说过的,知道一些这虫子的厉害。
虫子出来之后,法能颤抖的身体,终于平静了下来,整个人也像是泄掉了力气一样,直接昏睡了过去。
“师兄?”
法宁喊了两声,没有反应。
陈阳则是往趴在地上玄玉走了过去。
他就没法能这么好运了。
玄玉的道袍不见了,身上沾满了泥水,胸口像是遭到了重击,胸骨塌陷,早已气绝多时。
陈阳抬头,和杨文诲的目光接触了一下。
两人立刻出了林子,来到断肠崖边。
一根登山绳,一头绑在林边的一棵桦树树干上,另外一头,已经垂下崖去。
两人都是心中一沉。
法能被伥虫控制,所以一反常态,大半夜的偷偷跑来断肠崖。
不出意外的话,困在迷魂凼里的存在,恐怕已经出来了,法能师徒二人,遭到了对方的袭击。
杨文诲一剑将那登山绳斩断。
哗啦一声。
绳子坠入深渊。
“是他。”
杨文诲莫名的吐出两个字来。
“是谁?”
陈阳疑惑的往他看去。
雨水落在两人的雨衣上,滴答作响,周围雾气弥漫,黑暗笼罩,气氛诡异的吓人。
“赵观山。”
杨文诲脸色凝重,说出一个名字,继而又道,“赵君庭的儿子,赵观山。”
“赵君庭?”
陈阳愕然,“龙潭六友中的老三,死在七星堆的那一个?”
“对。”
杨文诲点了点头,“洛山赵家,擅长养虫御虫之术,那伥虫多半是受其驱使,借其控制了法能,这会儿,这厮恐怕已经出来了。”
陈阳闻言,心中掀起一丝浪花。
龙潭六友之一,死的最早的一个,赵君庭还有个儿子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