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秦砚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缓和了些,眸光依然定定。
他眼中有种过分坚毅的肯定,总能给人安全感。
姜霓收了脚。
秦砚冲她点头,抱着小女孩子转身淌向救生艇。
姜霓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情此景,好像不是在拍戏。她真的是被困在洪水里的医生,而秦砚是来救她的人。
不敢耽误救援,姜霓慌忙将救生衣套在身上。
不过片刻,秦砚去而复返。他站在桌边,转身弓着背,姜霓犹豫了一霎,正要下桌,膝弯却被扣住。
黑暗里,秦砚直接将她背起,姜霓整个人僵住,下意识地圈住秦砚的脖颈。斜风卷着诊棚的帘帐,带起呼呼声,映着女人眼中的惊慌,男人英致的侧脸。
原本的示范,一段拍下来,连古项涛都没舍得喊停。
秦砚的专业度自不必说,更感染人的是这一段渲染出的氛围感。救援人员眼中度着的安全感,任晓的惊慌、期盼、甚至一瞬的不知所措。
姜霓已经被带到干爽的空地上,古项涛在监视器后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显然是非常满意她方才的情绪流露。
小可走过来,手上拿着外套和保温杯,“冻坏了吧,赶紧喝点热水,把湿衣服脱下来。”
姜霓朝古项涛点了下头,转而去看身边的秦砚。男人利落地脱下救生衣,长裤上的水迹已经几乎沾到了腿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秦砚俯身,踩着石头拧了把裤脚上的水。
一旁,小可递来白毛巾,“灯灯,擦擦。”
姜霓接过毛巾,指尖微动,正要递给秦砚,身后响起科恩的声音。
“姜!”
科恩满眼的赞赏,“你演得太棒了!”
姜霓弯唇,算是承了他的赞美。却又在科恩想要给她一个拥抱的时候,脚尖往后挪了半步。
“姜。”科恩又往跟前了半步,低眼看着姜霓,澄蓝的眸中熠熠,“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也没给姜霓回答的时间,他继续道:“我忽然有了新的灵感,想要去深入了解一下中国的传统香料,打算先去滇南一带看看。”
姜霓听懂了,科恩是来和她道别的。
无端地,姜霓悄悄松了口气。她弯起唇角,眉眼漾笑,“那恭喜你,期待你的新灵感。”
看到姜霓弯着笑的眼睛,科恩有一瞬被感染,他肯定点头,“一定,希望到时候,你愿意成为我新灵感的第一个体验者。”
他微顿,许是情难自禁,“又或者,我可以专门为你调制一款香。”
周围站着很多人,有剧组的演职人员,各个演员的助理以及救援队的三个男人。科恩这话说得暧昧,更何况还有眼中毫不遮掩的爱意。
小可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秦砚,只觉心惊肉跳。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八卦,姜霓接不上话。
“科恩先生说笑了。”
沉缓的男声。
科恩顺着声音看过去,眸中满是惊讶,“秦……”
秦家的公子,梁国璋的外孙,那晚在e家的活动上他见过。
“秦砚。”秦砚打断了科恩的话,大步走过来。他身上的水迹未干,整个人通身的强大气场却直接横亘在了姜霓和科恩之间。
科恩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刚刚从“洪水”里全身而退的救援人员,刚才的拍摄画面他全程都看到了,还惊叹于这位救援人员的果敢和专业。
“听说雅曼医疗前段时间和iAr刚刚签了研发协议,科恩先生也去了基地调研?”
“唔,是的,非常荣幸。”
秦砚点头,疏离礼貌的笑,“难怪基地的那帮混蛋小子天天把您挂在嘴边,还说你答应他们,要亲自给他们调配一款香水,有理疗功能。”
“嗯……?”
科恩愣了下。
秦砚勾笑,“小孩子不懂事,尽胡说八道,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我代他们和您道歉。”
科恩还有些没回神,怔怔
地点了下头,“没……关系。”
这是他的绅士礼仪。
围观的人已经渐渐散去,大家彼此交换眼神,原来科恩先生是这样的人啊,逢人就给调香水,还是各种定制香水。
秦砚偏头,看了眼还呆呆站在原地的姜霓。
刚才的尴尬已经被他三言两语化解,甚至有心人可能会听出,他所谓的“没有边界感”意在指谁。
触上秦砚寡凉的视线,姜霓忽然心虚,极快地垂下眼睫。
耳边响起张海林的声音,“队长,你那套换洗的衣服呢?”
秦砚又瞥了眼姜霓,视线深而隽长,“没事。”
他如是回张海林。
*
今晚的拍摄告一段落,姜霓和宋尉行几个主演留下,需要补几个小镜头。等姜霓卸了妆,换了自己的衣服,已经是凌晨。
她拢着件浅灰色的针织披肩,在酒店门口的廊檐下看到了秦砚。
这是姜霓回酒店的必经之路。
在这里遇上秦砚,姜霓不确定,秦砚是不是在等她。
秦砚已经换了一身便服,整个人散漫地倚着廊柱,修长的指间夹着根烟。
烟丝燃红,蓄了一截灰白。
他朝姜霓看过来,眸光凝定。
姜霓无端心悸,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春夜里细雨刚歇,这一方泥土里混了青草的香气。
姜霓低头,打算直接走过去。
“冷?”
耳边冷不丁地响起男人沉缓的声音,姜霓脚步顿了下,错过了逃掉的机会。她抬眼看秦砚,望着他沉黑的眸子。
“刚才——谢谢你。”
秦砚掐灭指间的烟,“不谢。”
姜霓:“……”
周遭倏然安静下来。春夜里,有猫咪在草丛里叫出声,压抑又戚戚。
姜霓也觉得压抑,打从秦砚回来。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还有秦砚此刻没有温度的话。
她有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半晌,姜霓下压心口的异样,冷淡开口:“秦队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上楼了,明早还要拍戏。”
“有事。”
“……”
姜霓抬起的步子又生生被阻下。她看着秦砚,看他沉黑的眼眸。
“秦队长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打算和科恩处对象?”
“?”
姜霓被问得呆住了。
“还是说,他就是你的B选项?”
“……”
姜霓有点生气,心头升起邪气的小火苗,蹭蹭地一触即燃。
所以在秦砚眼中,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姜霓紧抿着红软的唇,水润的眸子里清凌凌的亮,能照见人心。
“秦队长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姜霓开口,清冷的声线,“我处不处,和谁处,想怎么处,有没有B选项,又或者我还有Cdfe选项,都是我自己的事,和秦队长有什么关系?”
他问了一句,她回了一车。
秦砚低着眼,视线压下来,语调却有点混不吝,“不能管?”
倏地,他身子前倾,整个人已然越过安全距离。
秦砚一手抄在裤包里,一手摸索着半截断烟。
烟没抽完,他嗓子发痒。
“什么关系?”秦砚的声音几乎压在姜霓的耳边,“那姜老师说说,我们什么关系?”
好半天,姜霓都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嗯?”
“……”
秦砚微微直起身,看着她,似是很有耐心地在等她的答案。
姜霓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那段过往于她,大约是生命里仅有的一次、和爱情有关的孤勇。但于
秦砚呢?
重逢以来,秦砚总说她是女骗子,可能她真的就是个骗子吧。
当初不管不顾把他“骗”到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