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行鬼的近战能力极强,若是方才的情况,宋小河只有闪躲的份儿,但空中的寒意和地上的冰给他们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关节几乎被冻死,也难以保持身体平衡,便是六七个人同时出手,也没能伤到宋小河。
此地为宋小河所掌控的领域,她学会了挥剑时使用法诀,凝结出的冰棱辅佐攻击,很快占领上风。
杨姝勉强打了几下,被冻得受不了,只得撤身后退。
沈溪山见这形势就知胜负已分,收了朝声剑,前去查看孟观行的伤势。
宋小河将最后一人的脑袋斩下时,才想起沈溪山方才说的要留一个活口,证明他的清白。
她一时后悔自己手快,随后又想,我会努力证明他的清白的。
于是把最后那人的头颅一脚踢飞,迅速收了寒冰之力,拿出锦布擦拭剑上的血。
苏暮临又不知从哪里的藏身之地蹿出来,飞快地将散在地上的几个猎师给背到一处。
沈溪山正在检查孟观行的伤势。
其他猎师已经昏迷不醒,孟观行倒是清醒着,只是捂着肋骨神色痛苦,应当是断了好几根。
“你的剑……”他强忍疼痛,有气无力道:“怎么那么像朝声?”
沈溪山的手指在他侧腹上轻轻按压着,淡无波澜道:“天下只有朝声一把骨剑?”
“你的气息也很像。”孟观行又道:“但是又,又不一样。”
苏暮临见他都是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还要刨根问底,便道:“哎呀,他也姓沈,你还不明白吗?”
沈溪山眼风一扫,他又缩着脖子溜去了杨姝身后。
孟观行沉默半晌,然后说:“我明白了,你……你也是沈家的人,与溪山是表亲?”
“嗯嗯表亲表亲,我跟他是最亲近的表亲。”沈溪山随口应了几声,说:“你闭上嘴,别把最后一口气耗光,免得死路上了。”
宋小河匆忙赶来,蹲在孟观行的身边,“如何?”
沈溪山收回手,淡声说:“暂且死不了,但赶路是不成了,恐怕要在临安耽搁几日。”
“我无事……”孟观行似不同意停留,怕宋小河无法在七月半之前抵达南延。
“百相师兄,你先别说话。”宋小河双手凝聚红色的微芒,覆在孟观行的侧肋,用治愈术给他缓解了些许痛苦。
杨姝疑惑:“百相?”
好像越是让孟观行闭嘴,他的话就越多,马上接话道:“我大名观行,
字百相。”
沈溪山一抬手,往孟观行脑门上一按,人就昏睡过去了。
他肋骨似乎碎得厉害,密密麻麻的骨头碎片全扎进了内脏里,宋小河无法治愈,只能暂时稳住伤情。
她给其他几个猎师也施了治愈术,有些吃力,额角和鼻尖都出了薄汗才收手,而后对沈溪山道:“我们得快点去临安。”
“去沈家。”沈溪山随手抹了一把她的额头,随后站起身,长臂一捞,一把就将苏暮临拽出来,“你掌符飞行,带上这几个猎师,杨猎师带着孟百相,现在就出发。”
下山以来众人一直在地上赶路,为的就是怕暴露行踪,而眼下已经被人追上,也不必隐藏。
几人即刻动身。
宋小河御着灵器飞行带着沈溪山,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脑子里想的都是若是去了临安沈溪山被人认出来该怎么办?
沈溪山靠着宋小河的肩膀睡着了。
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地追赶,加上方才的战斗,沈溪山的眉眼难得露出了倦怠,枕着宋小河的肩头沉沉睡去。
月光在勾勒他的五官,额前的碎发耷拉在眉间,被风吹动时那颗红痣就时隐时现,像个贵气又漂亮的世家公子。
平日里他乖张不羁,睡着之后又莫名有几分温顺。
宋小河转头看了他一眼,打定主意这一路要保护好他,就算是沈溪山的爹娘,也不能伤害他。
天刚破晓,沈府就热闹起来。
所有下人都在忙碌,将府中各处都细致打扫,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从前院到后院,到处都是匆匆的身影,下人出门采买,被问及何时这般喜笑颜开,下人便答:“是我家少爷要回来了。”
不错,比沈溪山先到的,是沈溪山的一封家书。
寥寥几字:“爹,娘,在路上了。”
当今沈氏一族掌权人,亦是沈溪山的父亲,名唤沈启安,捏着信虚心地请教身旁的夫人:“小山说的在路上,是指黄泉路上,还是指回家的路上?”
沈夫人崔明雁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咒死我儿你心里不舒坦是吗?”
“不是。”沈启安否认了一句,又疑惑道:“不应该啊,他破了无情道修为散去大半,指定被不少仇家找上门,还能活着回来?”
崔明雁怒骂:“滚!”
沈启安也就是这么说说,毕竟沈溪山已经进入江南地界。
在江南动沈溪山,不是找死那么简单,沈家能连人带着家族
,甚至地皮都铲个底朝天。
他们一入江南,沈启安就已经得到消息,便道:“这小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定然是追着那姓宋的丫头而来。”
“你是说,早前仙盟盟主给咱们传的信中提到的宋小河?”
沈启安点头,又道:“今明两日我都有事,夫人前去接待他们吧。”
崔明雁一拍座椅扶手,冷哼道:“好啊,那便让我去会会,到底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何以就让我儿为她舍了通天大道,自毁前程。”
第117章江南沈氏(二)
自仙盟出发,南下千里,便是江南。
江南是祁国境内最为富饶的地带,其中的临安,姑苏,金陵,都是赫赫有名的大都城。
沈家便居于临安,乃至临安在江南的发展最为拔尖,贸易四通八达,城中极尽繁华。
城中四方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钟塔,散发出的仙灵相互连接,在城的上方织出一张淡色的结界网,各方向的城门都有严兵把守。
且说宋小河一行人连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待到晌午将至时才到了临安。
几人下了飞行的灵器,来到了城门边上。
正是城中热闹的时辰,宋小河等人衣着不凡,又带着重伤昏迷之人,立即引来了旁人的侧目。
城门守卫见状,赶忙喊了几人跑过来,帮他们将昏迷的几个猎师背着去了城门边上的亭子里。
杨姝站在边上,正与守卫交涉,回答他们的问题和简单说明此状的情况。
宋小河低着头,刚从身上摸出仙盟的玉牌,给守卫看了之后,还没等守卫放行,就听见城门内醒来两排衣着华贵之人。
他们身上皆穿着青色长衫,衣襟处绣着金丝族徽,长发绾起,身量高大步伐稳健,一看就是自幼习武的高手。
打头的是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中年女子,走到门口时亮了一块玉牌,牌上的图案是他们衣裳所绣的族徽。
守卫颇为恭敬地让开了路,让那中年女子带着人来到了宋小河几人面前,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齐声唤道:“少爷。”
宋小河愣了一下,很快就猜到这群人的来历。
若下人都传得如此华贵,规矩有礼,那么他们极有可能出自沈家。
这一声少爷,唤的正是沈溪山。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朝身边的人瞧去,却见沈溪山不知道何时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样貌,俊美的面容分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莫名像是端了几分少
爷的架子。
他淡声道:“将这几人带回去医治,仔细照料。”
女子应了一声,便命身后的人前去将受伤的猎师抬起来,健步如飞地离去。
沈溪山则与宋小河几人踏进了临安城。
临安城虽然庞大,占地极广,但消息传播的速度却是一等一的。
这头沈溪山几人还没走到沈府,那头沈家那位少爷归家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
沈溪山这些年虽然人在仙盟,却没少给江南,给临安,给沈氏带来荣耀。
因着人界都知道江南沈氏出了位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都言江南的风水好,灵气浓郁,是以江南的大小仙门也跟着水涨船高,寸土寸金,更是一举将沈家抬到了其他家族无法企及的位置。
这些年江南飞跃般的繁华,概因沈溪山这位少剑仙。
他的归来,在临安便是件大事。
沈府门口很快就聚集了非常多的人,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都是为了来目睹这位少剑仙。
这么一堵,沈溪山等人反倒挤不进去,无法从府中正门而入,只得从侧门进了沈府。
宋小河打从城门进来,就开始跟沈溪山生气,绷着一张小脸不搭理他。
沈溪山想主动拉她哄上两句,却不料她的手灵活得像泥鳅一样,怎么也抓不住。
沿途走来,街道都是前所未见的琳琅和热闹,楼阁商铺高低错落,波光粼粼的河紧挨着路边的住户人家,长篙一撑,一艘艘小船划过,处处皆是欢声笑语之景。
正值夏季,莲花绽放的季节,大街上随处可见半大的孩子提着莲花,顶着莲叶到处跑,走几步便能看见叫卖的莲蓬,白墙黛瓦,江南水乡。
此处将盛世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小河气沈溪山信口胡诌吓唬她,一路上就没有怎么欣赏风景,沈溪山跟她说话也不理,一直到进了沈府才消了气。
沈府虽然声名远扬,但这府邸却并没有那么金碧辉煌,只是房屋楼阁的建造极为辉宏大气,景色也宜人,所有富丽都体现在了细节之处。
宋小河想起沧海峰上,那座她和师父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院子。
那是她的家。
而眼前这气派宏伟的沈府,则是沈溪山的家。
她酸溜溜道:“真是投了个好胎。”
沈溪山弯着唇角笑。
杨姝和苏暮临被沈府下人带走,宋小河与沈溪山二人,则被请着一路往前院的正堂而
去。
前院的正堂,是沈府招待正客的地方。
宋小河倒并不知这些规矩,只以为是被安排住处,这么一路看着风景走过去,进了正堂,才发觉场地不对劲。
正堂的两侧站着的婢女个个瞧起来都面容清秀,身上的衣裙也用料不凡,齐齐地站在两边,待沈溪山和宋小河一进去,便动作极其整齐地福身行礼,也不知道训练了多少遍才有这般成效。
正堂宽敞,摆放着红木桌椅,墙上挂了金丝裱着的画卷,桌上也摆着各式各样的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