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陈滢的发顶。
“你是个厉害的孩子，你是个神童，不光有人性，身上还有些神性。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只是，我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点，有时候在需要我们的时候，会告诉我们。”他轻轻地说道。
作为一个夫子，作为真的把陈滢当做自己最重要的学生的老师，王章实在是很心疼她。
虽然经常被陈滢骗得团团转，然后无能狂怒，但他依旧觉得陈滢是个了不得的孩子。
尤其每次看到她的年纪，想想她过去做过的事情，他的愤怒就算是再怎么强烈，也自然而然地散去了。
这个时候，王章流露出来的神情，更像是一个父亲，或者说一个祖父的形象。
从年龄来看，王章也可以当陈滢的祖父了，而从师生关系来看，他完全可以做陈滢的假爹。
总而言之，陈棋在旁边看着王章的神情，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实际上他对于父亲这个形象的认知很不模糊——虽然赵仲鹏这个家伙很少陪着他们玩耍，但是大哥和二哥没少和他炫耀过父亲。
父亲，父亲是一个活在哥哥们口述之中的伟岸形象，两个哥哥都曾经得到过父亲无微不至的呵护，而他也得到过一些，只是太过稀少。
因此，到了后来，他对父亲的认知就渐渐转变成了陈秋瑾。
陈秋瑾是一个很好的舅舅，自从妹妹带着四个孩子回到侯府之后，他就做了一个舅舅该做的，甚至舅舅的职责之上的其他事情，他也都一并揽了下来，完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陈棋在这个瞬间，从王章的脸上看到了陈秋瑾经常会流露出来的神情，未必是慈爱，更多的或许是包容和理解。
是一种很父亲的神情。
他毫不犹豫地扑进了王章的怀里：“还有我呢！”
王章也同样揉揉他的发顶，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意。
实际上，王章有时候也会担心陈棋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成为一个擅长隐忍的孩子，好在陈棋并没有如此，不光没有，甚至还比所有人都活泼也都外向，虽然很懂事，却也有自己坚持的地方。
撒娇的时候也格外自然，比陈滢自然多了。
他有时候会觉得陈滢和陈棋之间，似乎陈滢才是那个引导者的角色，陈滢更像是一个姐姐，无坚不摧，并且得到陈棋无条件的信任。
所以王章看着陈滢若有所思的神情，也直接把她搂了过来，让她和陈棋都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实际上王章不是一个喜欢拥抱孩子的人，他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怎么抱，但是有时候看到陈滢这种莫名其妙抽离的样子，他会非常想要把这个孩子抱进怀里。
陈滢抬起头，看着王章的脸，忽然间笑了。
“老师，你看你这个样子，会被我欺负死的。”她用一种半撒娇的语气说道。
“已经快被你欺负死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在乎了。”王章沉默了一下，认真说道，“我希望你能开心些。”
“老师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陈滢看着他，忽然间露出了个坏坏的笑容。
以往她要是这么笑，王章都得应激，然而现在的王章已经彻底躺平，看到陈滢露出这种表情，竟然心中毫无波动。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只要什么都不在乎，就可以做到天下无敌。
起码这个时候，王章成功地战胜陈滢在他心中根植的恐惧。陈滢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威慑力。
就好像一个人特别怕熊孩子，然而有一天他忽然间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那么熊孩子就算是在他脑门上来一套五禽戏，他也不会为此感到崩溃。
简而言之，现在的王章，已经麻了。
陈滢看看他这个表情，心头难得浮现了愧疚之
情，她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以后有事情会和你商量的。”
“所以，曹洛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章很不客气地顺杆爬，“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预见到了他的什么未来，所以你非要让他做点什么才行？”
“这倒也不完全，不过曹洛确实是个人才，”陈滢实实在在地承认，“奈何因为我改变了他的命运，导致他现在还在混日子，于是一直没能成为那个人才。”
王章是个完全的聪明人，听到陈滢说这句话，当即反应过来了什么：“曹妃？还有九殿下？”
他听到改变命运，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曹妃当年差点死亡的那一场宫宴，那时候陈滢还不满周岁，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
再想到陈滢后来没过多久就间接导致了自己亲爹的死亡，王章也逐渐理解了这一切的原因。
“所以当时你是救了曹妃，顺便把赵仲鹏揪出来，而这一切结束之后，导致了曹洛到现在都在混日子，因为他没有危机感，是吗？”王章顺着她的思路往下顺。
陈滢生无可恋地点头。
这就是她什么都不能说的原因——王章实在是太聪明，她随便说点什么，王章都能完全发现，就这种情况，她哪能多说？
反正她每次说得一多了，王章顺着这些信息就全都发现了。
本来陈滢对王章很有防备之心，就算是一直知道王章是个好人，而且永远不会改变，她也依旧怀着警惕。
这倒也不是因为其他的，只不过是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要做一个常怀警惕之心的人。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
因为有人爱她，有这么多的人发自内心地信任她，甚至早早的就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她的手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若是依旧对他们怀着警惕之心，似乎反而会让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因此她还是选择了信任王章——虽然依旧不会把全部的底牌都告诉他，然而王章从此的地位，也确实和其他人不同了。
王章会是陈滢这一生最重视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