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瑾对皇帝可以说是单纯的为了忽悠他,为了让皇帝永远记住自己和他是同伙,所以专门扯了那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
然而她的内心始终相信,皇帝永远会变成她的敌人——现在两个人其乐融融只不过是因为她一直在努力迎合皇帝,而一旦有一天她不愿意迎合了,稍微暴露出自己的本性,自然就会被皇帝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陈秋瑾在这方面十分警惕,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自己所谓的和皇帝亲密的事。
而皇帝这边则不一样了,他是真的信了。
毕竟他的孩子们一向都只是撒娇,对他也充满了敬畏之心,尽管知道他是父亲,然而也不会真的像民间父子父女一样撒娇。
倒是有个不怕他的皇子,也就是四皇子——这孩子还不如怕他!整个就是一混世魔王,无法无天到让他一看见就头疼。
至于神童,九皇子也是神童,奈何这孩子和谁都不太亲近,又外冷内热,倒是知道关心人,但自己有什么事从来不会和他说。
作为一个父亲,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被需要和被热烈地惦记着的感觉,反倒是从陈滢这边得到了这种体会。
他有时候还会觉得赵仲鹏愚蠢,这么好的夫人和四个孩子竟然不要,惦记着去要外面的女人,这种男人正是他最鄙视的,连点眼光都没有。
当初陈滢是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对他表现出了格外的亲近,因此,皇帝也自认为陈滢生来就和他有缘,于是陈滢从小到大都格外依恋他,这种事情他也觉得非常合理,从来没想过是陈滢蓄意而为。
于是到了现在,皇帝把陈秋瑾送走,等到陈湘云进来的时候,他心里也依旧没什么强烈的怀疑之心。
他又是问了几个问题,比如说陈老爷子是怎么教陈滢的药粉配置的,那药粉大致是什么样的配方。
“陛下您应该也知道,”陈湘云冲着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那药粉其实就是臣妇父亲的秘方,但实际上方子也给过宫里的御医,可以快速让人昏睡,但是那药效发作后会有副作用,所以没能当做麻沸散来用。”
“副作用?”皇帝听了这话,倒是紧张了起来,“等等,朕记得,陈滢也吸入了。”
“什么?”陈湘云配合地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像是完全没想到这种事情:“她怎么没和我说!那陛下,她吃解药了吗?”
“这个倒是吃了。”皇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他亲娘惹出来的,所以他现在也不占理。
就算是陈家人和他闹起来,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无非是在心里记一笔账而已。
奈何陈家人没和他闹,反而态度还很好,那么这种情况下,皇帝自然还是把这笔账记在了魏家人的头上。
更何况他好歹是死了自己的亲娘,就算是他和他亲娘的关系已经渐渐往仇人的方向发展了,但毕竟也还没有彻底成为仇人,魏家既然敢这么干,他自然也不会放过魏家。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缓缓定格在了陈湘云的脸上。
他忽然间想到,这不有个现成的可以用来打击魏家的势力吗?
陈家人若是知道了真相,自然也会和魏家成为血海深仇,绝对不可能放过魏家人,就以陈湘云这爱女心切的样子,他完全可以断定,只要给陈湘云一个弄死魏家人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
而现在他也确定了陈秋瑾确实不是个擅长玩弄权术的人,只会打仗,除此之外反而不太擅长揣测亲近之人的人心,就算是陈老爷子再怎么油滑,也没有把这个优点传给儿女。
他不知道的是,陈老爷子确实传给了,而且是很均匀地传给了儿女,陈秋瑾和陈湘云没有一个没心眼的,甚至到了陈滢这一代,出了陈昌武以外,每个孩子的心眼子都多成了筛子。
陈滢正是其中最密的
那一只。
皇帝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把陈湘云送出去之后,马上就颁了一道圣旨,说陈秋瑾护驾有功,升为国公。
本来陈秋瑾就有不少战功,勉勉强强也能混上个国公,现在如果加上一条护驾的话,当国公确实也可以。
然而问题就在于,这护驾到底是怎么护的,明明什么都没发生,陈秋瑾甚至只是跟着姐姐过来找外甥女的,结果现在一道圣旨下来,他就成护驾了。
这事让陈秋瑾也百思不得其解,回了自己的马车换了身衣服才接旨,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那颁旨太监回去之后又和皇帝好一通汇报,说得陈秋瑾又成了个难得的大忠臣。
而陈滢和陈棋两个人回了自己的马车里,刚一进入,陈棋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他们两个经常一起活动,加上两个人都不喜欢有外人监视,所以基本上两个人都没什么仆人。
陈滢的丫鬟大部分时间是跟着陈湘云的,只有在晚上,或者陈滢需要她的时候才会过来。而陈棋的小厮也差不多,平日里就是闲着闲着和闲着,或者去干点杂活,只有在被传唤之后才来。
所以陈滢和陈棋对自己控制的环境十分敏感,刚一进马车就能意识到有外人来过。
陈棋当场几乎就要暴起,然而被陈滢一把就拉住了。
“周英止?是你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果然,她话音刚落,旁边的斗柜里就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一颗脑袋探了出来,是还穿着太监服饰的周英止,忐忑地看着陈滢:“怎么样了,陈小姐,事情结束了吗?”
他身上还有些泥土草灰,一看就极为狼狈,神情也格外可怜,这么一看,竟然比裹着毯子回来的陈滢更没气势。
陈滢看着他微微一笑:“好了,没事了,让我哥哥给你找件衣服穿吧,你这几天先扮成我们家的小厮——你确定见过你的脸的人没几个吧?轻易不要见人,尽量躲在马车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