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馆到教堂的路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风景,沿途开的几家药店和杂货铺实在很难被注意到。
我的母亲每个星期都会去教堂做礼拜,而神父先生每周也都会有两天来酒吧喝酒。
我一个星期只能看到神父先生两次,可他每次来都是醉醺醺的样子。父亲说神父先生是一位迷路的人。
有一次父亲出去进货,我帮忙管理酒吧。神父先生像父亲在店里时一样要了酒。
他和我说了一句话—那是他唯一一次和我说话。
“主的朝圣所是一座房子。正义之人进入便得平安。”
我当时听不懂他说的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朝圣所肯定不是为范伦汀而备。”
往后我再也没和神父有过任何交流,他说的话我没有细想。
但是他当时提到了范伦汀警长。父亲从范伦汀警长来到镇子的那天就不断叮嘱我不要和范伦汀警长说话。
我对范伦汀警长并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他严格管理来镇子的外地人,并且严禁赏金猎人来镇子里。
镇子里的居民们很害怕范伦汀警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和他们一样害怕他。”
写到这里,男孩合上日记本。同时听到房间外传来父亲的声音:
“汉克,准备一下,跟我去看店了。”
“好的,爸爸。”叫汉克的11岁男孩回答后,换好衣服便跟着父亲出门。
父子两人在清早来到自己家的酒馆,做好一点简单的布置之后便准备营业。
半小时过后,酒馆里走进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是酒馆的常客—老布克,也是镇上的老居民。
越来越多的客人陆陆续续地走进酒馆,当时间走到中午时,仅有一层楼的酒馆已经塞满了人,甚至有人因为来晚了没座位,还自己从家里拿椅子来坐的。
对于这种行为,汉克的父亲—托马斯习以为常。他们生活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小镇—汤博镇。酒馆里的人基本都是常客。
汤博镇很小,居民不多,男人们都喜欢来托马斯的酒馆,就连卡尔神父也是。
看到卡尔神父走进酒馆,托马斯没有意外。毕竟他每周都会有两次来酒馆,这是这周的第二次。
神父着一袭白色制服,一顿一顿地走着,看起来有些醉了,但他好像还没喝酒。
“来瓶威士忌,托马斯。”神父开口。他脸上的表情总是让托马斯琢磨不透—是疲惫?是忧郁?
他一头短发,脸上胡子不多,使得他的表情更加明显,也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但不关托马斯的事,他也不关心。他收下神父的钱就去拿酒。
“托马斯!”某桌传来喊声,“来一碗羊杂汤!”
托马斯看清是哪桌在点菜后,回头喊了一声儿子,
“汉克,煮碗羊杂汤,给威廉那桌。”
卡尔神父靠在柜台,他没有要酒杯,直接拿着酒瓶饮酒。几口酒下肚,也是让神父本就不清醒的状态更进一步。
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酒馆的热闹。不仅是打断,而是直接使酒馆陷入死寂。
酒馆里的钢琴本就老旧,弹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年迈。现在弹琴的人也停下来,显得琴更凄凉。
除了神父,所有人都看向门口。他们看向来人的眼神各有不同,但都夹着一份恐惧在其中。
托马斯默默伸手拦住本来要去送羊杂汤的汉克,将他向身后推了两步,汉克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退进身后的厨房中,托马斯将厨房门关上。
来人四处打量着酒馆里的人,他的络腮胡不能完全遮住左脸的伤疤,反而使其看上去更可怖。
很少有人被用“阴险“来形容相貌,不过此人的脸的确散发着阴险气息。
众人无话,只是看着他,又无人敢和他对视。
他注意到站在托马斯面前倚靠着吧台,一袭白衣的人。这个人应该是卡尔神父。
他走向神父,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他移动。托马斯看到他走来,先是心中一紧,又意识到他好像不是要找自己。
当他走到神父背后,便停下脚步。
神父仍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喝着酒。
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分钟过后,此人嘴角轻微一扯,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卡尔神父,我进来后大家都礼貌地停下来看我,你为什么忽视我?”他开口。
神父又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转身看向他。
“我姓恩德里克,你应该叫我恩德里克神父,否则不够正式,范伦汀警长。”
“就好比,我知道你姓范论汀,所以我这么叫你。你是姓范沦汀吧?”
神父打了一个酒嗝,微笑看着范沦汀。
范论汀也想回以一个笑容,但发现自己做不到。
范伦汀知道自己吓不到神父,不仅这一次,在他的记忆中,神父是镇子里唯一没有对他表现出害怕的居民。五年都是如此。
镇子里的居民一直都知道范伦汀不对劲。但他们也仅知道他不对劲,其余的一无所知。
神父显然比他们多知道些,但没有依据,无法确定。神父似乎不直接指出什么,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敲击着什么。
范伦汀尴尬地咳两声,打消从神父身上找不愉快的想法,转而看向众人。
“我只是来看看镇子上有没有赏金猎人。你们应该都记得吧,这个镇子不允许出现赏金猎人。”
“如果有谁私自带赏金猎人进我们镇子,那就是不把我这个警长的话当回事。”
范伦汀看到众人比较配合地点点头,转身离开酒馆。
“范伦汀警长。”身后神父的声音却叫住了他,他回头看向醉醺醺的神父。
“最近俄勒冈州有一伙亡命徒,烧杀抢掠的事都干,上周好像还出现在百丽镇,离我们汤博镇可不远啊”
“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范沦汀警长?”神父接着说。
众人也看着范沦汀,他们知道神父说的事。
范沦汀看向神父的眼神多了一分恼怒。神父的语气并不客气,他听了也是窝火在心。
“我当然知道,神父。”范沦汀回答。
“你说这个,是想让我带警员去剿匪吗?”
“无意冒犯,范沦汀警长,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伙人已经被当地警方和赏金猎人瓦解了。”神父耸耸肩。
“无非是提醒你一下,万一这种类型的亡命徒到时候来镇子里,你要做好准备。”
“虽然我们这个镇子够偏的了,不过还是不一定能避免让一些……违背道德,无视法律的人来这里。”
“相反,这种人更可能到我们这种地方来,过着无法无天的日子。”
“既然你不允许赏金猎人来汤博镇,那想必你自己很有手段。”
神父说完,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向范沦汀。
人已经醉了,但眼神却清醒。
范沦汀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看着神父。
神父的话里有其他意思,这使范伦汀感到愤怒,仿佛自己的某些秘密在被人窥探一般。
“这个就不用你提醒了,神父。倒是你一个神职人员,不去教堂捧你的上帝,在这里鬼话连篇。”
说完,范沦汀回给神父一个威胁的眼神,转身离开酒馆。神父只是不以为意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转身靠着吧台喝酒。
神父喝下一口酒,然后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这里没有上帝……”
看到范伦汀离开,众人先是沉默,但随后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一开始的热闹中。
坐在警局里的办公桌前的范沦汀就没这么轻易地平复心情了。
他很清楚神父刚才说的话背后的意思。
“这个狗杂种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范沦汀疑惑。
难怪自己从五年前来到汤博镇做警长开始,卡尔神父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但是既然他知道一些镇子上其他人不知道的事,也该更怕我才对啊。”范沦汀想着。
不过,五年时间,卡尔神父都没有和居民们说过什么。范沦汀想,不然镇子里早就出现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事了。
范伦汀很早就想对卡尔神父做点什么,但碍于神父是神职人员,在镇子里比较容易被注意到,范伦汀也是一忍再忍。
范沦汀认为神父也只是略知一二,才不会表现得明显。
但知道就是知道。得找个办法让这个卡尔神父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刚才在酒馆是他第一次直接对自己说出一些危险的话,五年了,范沦汀一直没摸清楚神父是一个多大的威胁,直到今天。
警局门被推开,走进两个警员。
“威尔……范沦汀警长,小镇里来了一个人,好像是赏金猎人。”开口的警员叫罗伊斯,是五年前和范沦汀一起来汤博镇的。
听到这句话,范沦汀从思绪中猛然回到现实。他面容震惊,像是听到什么噩耗一般。
他皱眉看向罗伊斯。罗伊斯仿佛知道范沦汀在想什么,摇了摇头。
“大概是30岁了。”罗伊斯说。
罗伊斯身旁的警员—斯通不明白罗伊斯为何多这一句,不过他不敢问。
汤博镇的警员,除了跟范沦汀一起来的范沦汀,剩下的都不了解范沦汀,也不敢和他多说话。
“去看看。”范沦汀没好气地说着,站起身。
范沦汀和两位警员走到赏金猎人面前时,他正骑马在药店外,马蹄在黄土地踩出脚印。
看到赏金猎人的样貌后,范沦汀舒了口气。这完全不是他不想看到的那个人—他极为不想看到的那一个。
“你是赏金猎人,是吗?”范伦汀开口,语气中的不客气已经给对方不好的暗示。
“是的,先生。您就是警长吧?”赏金猎人回答。
说完,赏金猎人下马,从马鞍包里掏出几张通缉令。
“想必您也知道,最近俄勒冈州有一伙亡命徒很猖狂。”
他想将通缉令展示给范伦汀,却被对方有些不耐烦地推回。
“我知道,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吗?”范伦汀皱眉看着赏金猎人。
“我听说他们最近出现在这周围,警长,所以我想来看看。如果他们真的来汤博镇,我还可以协助警方击杀他们。”赏金猎人回答。
范伦汀叉腰冷笑一声。
“这里没有给你的赏金,先生。我们镇子也不欢迎赏金猎人,你可以走了。”
“警长,我只是……”
“你听不懂话吗,先生?!”范伦汀粗暴打断赏金猎人,“这个镇子不欢迎你,请你滚。”
范伦汀嗓门不小,引来周围不少居民围观。他们虽然或多或少都害怕范伦汀,但看热闹也是大众的本性。
赏金猎人也拉下脸,收起了语气中的礼貌:“这位警长,俄勒冈州可没有法律规定赏金猎人不能进哪个镇子。包括这汤博镇。”
范沦汀挂着冷笑,上下打量一番赏金猎人,随后一拳击中对方面部。
赏金猎人没想到警长会动手,毫无防备地中拳后向后退了几步,又被上前的两位警员驾住双手。
看着被控制着无法动弹的赏金猎人,范伦汀走上前,出拳重击其腹部,再一拳打在其面部,两位警员将其放开,赏金猎人直接倒地。
范伦汀又朝赏金猎人背部踹几脚,才气喘吁吁地停手。
做完这一切,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赏金猎人,范沦汀再四处看看围观的居民,众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这个赏金猎人出手打我,还袭击来劝阻的警员。”范沦汀大喊,“现在,我要请这位不知好歹的冒犯者滚出我们镇。”
说完,范伦汀挥挥手,两位警员将赏金猎人拖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