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茨还未得出什么结论，艾尔杰德抢先回答。她还处在第一次吃火车餐的惊喜中，正和凯茨说到话头上。听到中年男人的问题，她顺口回答：
“是的，先生。有什么事吗？”
凯茨的呼吸停住半秒。这不是什么好事，眼前这个男人的问题来德突然，凯茨不确定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问。
他没有言语，只默默看着男人，观察他的反应。
男人也将凯茨的反应看在眼中，和凯茨一样，他也一眼便知凯茨不是普通人。虽然还年轻，但灰色双眼中的那一份犀利投射出的刺眼锋芒，叫人无法忽视。
在极短的几秒内，万千思绪从他内心划过。眼前这个年轻人必定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但与他说话的这个年轻女人又明显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两人相识？男人想。看凯茨的反应，即使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也一定是猜到些什么。
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两人有些冒犯，她并不会意识到，但他想必误会了。
出门在外，没必要惹麻烦。男人立刻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无意冒犯，先生。只是，既然这位女士和你认识，为什么你们不坐在一起？”
听到男人的问题，凯茨明白了他疑惑的原因。从男人的视角来看，两个相识的年轻人坐火车出行，女方却选择坐在一个陌生人身边，而非自己的同伴。
艾尔杰德停住叉牛肉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看一眼凯茨。
其实她方才过来时就想过是否坐在凯茨身边。但她自由性格内向，再加上她担心凯茨会介意这一点，所以选择了另一处。
她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她怕无论说什么都会让凯茨误会是自己对他心存芥蒂才坐在这边。
事实证明，她总是多想。凯茨没有任何负面的反应，而是沉稳开口，道：
“刚才我这边的窗外阳光有些刺眼，所以我的朋友才坐到你这一边，先生。”
理由当然不是凯茨说的这个，但他只用不到两秒便现场编出一个。
艾尔杰德在感叹凯茨随机应变能力之强的同时，也庆幸他似乎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多想。
而凯茨视角，则是因为他知道，或者他认为他知道艾尔杰德介意和他靠的太近。
理由十分合理，但男人隐约感觉并非如此。这两人虽认识，但似乎并不熟络。
“好吧，先生。原来是这样。”不过事实如何与他无关，这不过是件别人的小事。男人隐藏自己的疑惑，点点头道。
他的这一反应也被凯茨看在眼中。凯茨确信自己的直觉，这个中年人不简单。
他头发黑白相间，面上没什么皱纹。看起来四十出头，但实际年龄一定比看起来大。他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
年龄无法掩盖他的敏锐。凯茨不禁想，此人是何方神圣。
让疑惑在心中徘徊，不如主动出击。凯茨开门见山地问：
“请问你是警察吗，先生？”
听到凯茨的问题，艾尔杰德停住正嚼着牛肉的嘴，抬头看向凯茨的眼神满是疑惑。
这个问题似乎没来由，而且旁边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年轻了。有这个年龄的警察吗？她想。
男人瞳孔微颤，拿着餐叉的手停住。对于凯茨的问题，他则是略感意外。尽管他看得出来凯茨富有识人经验，但凯茨一问便贴近正确答案，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为什么这么问，先生？”他用反问回答。
凯茨在他回答之前便四处观察，无人在监视他们这边。这个男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是独行者，并非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且男人之前刚上火车便入睡，若他是抱着敌意登车，那他的行为又有些反常了。
“只是好奇。”凯茨道。“看您的言行举止，看得出您是一个干练的人。如果不是警察，应该也是这一类的公职人员。”
凯茨的开门见山让男人在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欣喜。这个年轻人观察力极强，且似乎有些谨慎。但好在很好交流，他不需担心自己的言行被误会。
的确，他的那一份犀利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在与他相同或者更狠的人眼中是一清二楚的。
“你的眼睛真毒，年轻人。”男人说着，发自内心地一笑。
“我不是警察，但我的职业也和警察有相似之处。”
“我是一个探员，先生。”男人说着，悠然咬下一口炖牛肉
。他和凯茨已经把话说开，就无需再与他进行眼神之间的试探。
轮到凯茨意外了。莫非此人属于那个组织？那个凯茨早就知道，并和其中几人打过交道，但从未和其正式合作过的组织。
带着一种意外，凯茨道：“你是平克顿侦探吗，先生？”
既然已经知道凯茨不是小角色，对于他能猜到自己的身份，男人也不意外了。
“是的，先生。”男人有些幽默地摊手，道：
“不过，两分钟不到，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很多事，可我对你还一无所知。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男人微微一笑，让他说出的话全无冒犯之意。
凯茨耸耸肩，道：“是啊，先生。请容我自我介绍。”
“斯蒂威·布里夫。我是一个警察，来自青河镇。”
男人点点头，伸出手道：
“崔文·艾克罗萨（triven ekrosa），来自洛杉矶平克顿事务所。”
凯茨握住男人的手。这只手出奇的有力，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
艾尔杰德看着两人的互动，面色不解。她不懂凯茨分明不是一个热情的人，怎么和这个同样有些严肃的中年人仅几句交谈便熟络起来。
为什么他和自己交流的时候就不是这样？艾尔杰德微微皱眉。仅仅是因为他对于他们的身份区别而刻意保持距离吗？
“你说你来自青河镇，布里夫先生？”崔文道。
“是的，艾克罗萨先生。”凯茨道。“蒙大拿州的一个镇子。”
“我知道，我知道。”崔文笑着道，他知道年轻人是误以为自己不知道青河镇来自何方。
“这个镇子很棒，先生。我听说过，算是有些耳闻。”听到眼前这年轻人来自青河，崔文似乎有些惊喜。
“我知道你们镇子上的那位警长，布里夫先生。”崔文说着，继续悠然吃起仅剩的一点牛肉。
“他是一个传奇，非常了不起。是叫…….”
崔文抬头看向天花板，回忆起来。凯茨正欲开口回答，但崔文先一步想起来。
“保罗·马利文，没错吧？”崔文道。
“没错，艾克罗萨先生。”凯茨微笑道。
“啊，这位马利文警长可是你们蒙大拿州的大人物。我听说过他的事迹，可以说对他感到敬佩。”
崔文嚼着最后一口牛肉，拿起餐巾擦嘴。
“还有那位……叫什么来着……一个赏金猎人，一个神枪手……”
“噢，对了。塞尔吉奥·凯茨。”崔文举起一根手指，“这位就更了不起了，对吧，布里夫先生？”
“这个凯茨可是在整个西部都出名的神枪手，就连我在洛杉矶都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崔文道。
“他两年前还在加州的琥珀镇参与清剿一帮抢劫银行的悍匪，我没记错的话。真是神人啊。”
崔文发自内心地赞叹。一个闻名西部的神枪手，和一个名声在外的城镇警长，这两者都是传奇人物。而青河镇同时拥有这两人。
艾尔杰德又深感意外地看向凯茨。凯茨与她交代过，自己在西部“有些名气”。但直到此刻听见崔文所说，她才得知他指的“有些”是多少。
他没和自己说实话，艾尔杰德想。或者说，没说完实话。
凯茨没有注意到艾尔杰德有些不开心的反应，他只是笑笑，漫不经心地回答：
“神枪手只是不了解的人们喜欢给出的一个称号而已，艾克罗萨先生。塞尔吉奥·凯茨的确是一个有些名气的赏金猎人，但我们青河人最尊敬的只有马利文警长。”
“凯茨常年在西部四处游走，所以他的名声会遍布广泛一些。不过我们本地人都知道，马利文警长是最有本事的传奇人物。”
崔文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布里夫先生。”
他其实并不认同凯茨的话。塞尔吉奥·凯茨这个名字他是很清楚的，对于他的传闻更是听过不少，他知道这不会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人。
但他不打算反驳凯茨。毕竟对方是“本地的一个警察”，他没必要去试图改变这种本地人的想法。
“您是一个人上的这趟火车吗，艾克罗萨先生？”凯茨问。
崔文点点头，道：“不错。我这两天升了官，总部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回老家，看望我的妻儿。”
“是在蒙大拿州吗？”凯茨问。
“不，在华盛顿。”崔文回答，“我一会就要在博伊西站转车了。”
凯茨点点头。刚才乘务员来提醒过，距到达博伊西站还有不到十分钟。
“这么说，您是一个很有本事的探员。”凯茨道。
崔文摆摆手，笑道：“纯粹是熬工龄熬得久，没什么好骄傲的。我快47岁了，最多再干10年就要退休了。”
凯茨被崔文的回答逗的有些笑意。10年分明是很长的时间，他却说得像自己再过两年就会退休一般。
这个人还算有趣，凯茨想。据他自己所说，46岁的年龄，虽早已不属于年轻人，但谈吐间还显露出他的活力。
他可以想象到，和这样的人共事，必定是比较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