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齐衡若是个贪图美色的纨绔子弟,凭着墨儿的相貌和才情,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可人家偏偏是个人中龙凤,是個求学上进的好孩子。那平宁郡主看得就跟眼珠子似的,那么多主动上门想跟齐家结亲的高门大户都给拒绝了。
我们家虽然有钱,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你千万别再动这个念头了,不然传出去让人看笑话。”
“紘郎,之前齐小公爷是汴京城勋贵圈中最年轻的举人,是名传汴京城的勋贵之家中最出色的子弟。
但随着他此次会试落榜,徐家三公子高中,这个名头就要易主,换成徐家三公子的了。
既然六姑娘能嫁给新的汴京城勋贵圈最出色的子弟,墨儿自然也可以嫁给过气的齐小公爷。”
盛紘直满脸不可置信:“你真是这么想的?”
“紘郎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呀?你吓到我了。”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就我们家的门第,你觉得配得上勋贵圈里数一数二的子弟吗?”
“若是多多赔上些嫁妆,像大姑娘那样,十里红妆,行不行呀?”
“齐国公之前可是做了近十年的盐官,家里富得漏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
“齐国公不是已经致仕回京多年了嘛,国公府排场大,开销大,没有了收入来源,坐吃山空,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顶不了太久。”
“就算他家缺钱了,那你能拿出来十里红妆呀?”
“奴婢手里只有紘郎给的一点产业糊口,自然拿不出十里红妆。大娘子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王家正值鼎盛时期,王家给的陪嫁就算是跟汴京城的顶级豪门相比都丝毫不差,上次大姑娘出嫁,她就能轻松拿出来十里红妆。
奴婢心想既然她都已经嫁到盛家,是盛家的人,那她的陪嫁也是盛家的,紘郎你也可以拿来用。”
“只有这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打女人嫁妆的主意。我的连襟康大人,就是因为拿妻子的嫁妆补贴家用,在王家人的面前根本就抬不起头,你不会也想让我落到如此田地吧?”
“奴婢自然不会这样想,但是紘郎你得想想办法呀,咱们不能让墨儿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呀。”
盛紘最是爱惜羽毛,可不想被人说他养不起家,要挪用妻子的嫁妆补贴家用,所以即便是面对林噙霜的苦苦哀求,也不愿意挪用王若弗的嫁妆。
“墨儿的亲事我自会放在心上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要不紘郎你去跟徐家说说,让徐家三公子改娶墨儿。自古也没有姐姐尚未出嫁,妹妹就先出嫁的道理。
你去跟老太太说说,让她把徐家公子先说给墨儿,另外再给六姑娘找一门好亲事。”
“这个你就别想了,求娶明丫头,是浩东的主意,是他亲自跟勇毅侯夫妇求来的。”
“紘郎莫不是在框我?自古子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勇毅侯夫妇全都健在,哪里就轮到徐家三公子自己做主呀。
依奴婢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老太太跟勇毅侯夫妇私底下商量好的。六姑娘是老太太养在身边的,她自然会偏向六姑娘。
但是紘郎,墨儿也是你的女儿,为了她的终身幸福,还请你去跟老太太好好说说。”
“我们跟勇毅侯夫妇已经说好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紘郎,奴婢当年也是养在老太太身边,打心底里已经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看待。自从大姑娘出嫁,墨儿就是家中最年长的姑娘。老太太给大姑娘找了一门好亲事,这次找的也应该轮到墨儿了。”
“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盛紘想不明白一向通情达理的林噙霜,为何今日却是变得如此不通人情,不想继续纠缠的他只能拂袖而去。
看到盛紘走后,躲在暗处的盛墨兰走了出来:“娘,你干嘛惹爹爹生气呀?要是爹爹不管我了怎么办?”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越是这样,你爹爹才会对你的事上心。”
“真的?”
“要知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娘若是没有本事,如何能够拿捏你爹爹二十多年,你就等着他给你带来好消息吧。”
盛明兰在盛老太太的院子里喝茶。
“明丫头,此事你算是得偿所愿了。”
“祖母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个丫头,跟祖母都瞒着。你跟浩东的事,别说你事先什么都不知道。”
“祖母,孙女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你们是如何,嗯?”
“祖母,孙女跟三表兄绝对没有私自相授,上次在学堂,四姐姐和五姐姐都收到了齐小公爷的官家赏赐之笔,三表兄看就我没有,于是便将他身上的玉佩送与我。
本着礼尚往来,在他参加会试之前,我绣了一副护膝给他。”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对他有意,之前还想着过去勇毅侯府一趟,帮你们牵牵线。”
盛明兰闻言很是感动:“祖母。”
“好啦,你做得对,此事不能传扬出去,免得被人说你们私自相授。”
盛明兰回到卫恕意的院子,顺便说了要跟徐浩东成亲的事。
“明儿,你能嫁到勇毅侯府是好事,可以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但你行事也得小心谨慎,你千万不能做出让他们家丢脸的事。
勇毅侯府虽然是高门大户规矩多,但那毕竟是你祖母的娘家。看在你祖母的份上,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错,他们也不会随意欺负你。”
“我知道了。”盛明兰跟卫恕意说完,就去叮嘱弟弟读书写字。
下午,顾廷烨邀请徐浩东出去喝酒。来到樊楼之后,看到盛长柏也在,相互打过招呼后坐下吃饭喝酒。
“恭喜浩东,恭喜长柏,恭喜你们高中。”
顾廷烨很明显是心情极差,坐下之后就不停地喝酒。
“顾二哥,你的文章写得怎么样,我们大家都清楚,就连庄学究都赞不绝口,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落榜的,到底是哪里有失呢?”
“长柏你不用安慰我,就像元若那样,别说庄学究夸他,就连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夸他,但这次会试他不也落榜了嘛。想必是别人顾忌我们的家势,不好听的话没说出口而已。”
“仲怀,你不必妄自菲薄。不过就是一次落榜而已,下次再考便是了。”
“你说得轻巧,你又没有落榜。”
“仲怀大概是不记得了,七年前莪第一次去参加乡试便落榜了,父母因此还劝说我弃文从武,去考武举。
但我没有听从父母的话,没有放弃学业,更没有因此便自暴自弃,一蹶不振。知耻而后勇,我寻找落榜的原因,然后不断改进,才有今日的中榜。
当日参加会试,那么多来自各地的举人,他们的年龄大多比你我要大,有的甚至已经白发苍苍,但依然坚持赴京赶考。
你只读了六、七年书便考上了举人,放眼整个天下都可以说是年轻有为。但你只落榜了一次,便彻底对自己失去信心,你也太没有毅力了。
还说要一起为官家、为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稍微遇到点挫折就放弃,这伟大的宏愿何时才能实现呀。”
“顾二哥,三表兄说得对。我听说齐国公夫妇在得知元若落榜的消息后,放榜当天就去拜访主考官欧阳大人,询问元若落榜的缘由了。顾侯爷难道没有替你去问一下吗?”
“齐国公和平宁郡主爱子如命,我家老子恨不得我钻进地缝里面,别出来丢人现眼。他怎么可能去帮我问呢。”
“仲怀,其实在放榜当天,我曾见过宁远侯的马车,想必你父亲只是对你严格一些,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
“浩东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顾家巴不得我没有出息,就算我父亲真的去看了,那他也是不想看到我中榜。
我考不中,就做不了官,这样我就不可以给我生母正名,外人也就不会知道我生母的存在。”
“无外乎就是三年之后再考,你又何至于此。”
“你们不知道,我鼓着一口气读书科举,如今落榜,我心中的这口气散了,我已经没有信心再考了。”
“你身上已经有举人的功名,可以直接去吏部排队轮候。”
“在吏部轮候的举人数不胜数,我家是武将世家,在文官当中并无丝毫关系,也找不到门路,就算轮候十年,也不一定轮得到我。”
“我家也是武将世家,有关系的文官只有表叔一人。”
“我父亲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帮不上什么忙。我外祖父倒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惜他老人家早就不在人世。
人走茶凉,他的门生纷纷改换门庭,虽然还有那么一点香火情,但那是王家的关系,跟我父亲关系不大。”
当天晚上三人喝得很晚,顾廷烨更是喝得酩酊大醉。
宁远侯顾偃开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很是不忍,隔天早上便去拜访欧阳修,询问顾廷烨为何落榜。
欧阳修没有给这些勋贵送顺水人情,而是公事公办将他们的子弟刷下去。但对于他们的爱子之心,也是深表同情,于是分别跟他们讲述落榜的原因。
当顾偃开听到顾廷烨原本已经中榜,但因为曾经说过官家的坏话,被官家亲自下令将他的名字划掉。
顾偃开回到家中便径直去找顾廷烨,拉着他的腿,将还在熟睡的他从床上拉到地下。
顾廷烨终于醒了过来,看到是顾偃开后起床气一下子就消失不见,随即面露不解地看向顾偃开。
“你个畜生!你还有脸睡觉!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顾偃开越说越生气,但抬起的脚却是踢在边上的陈设。
“考试不中也算闯祸?这顾家家法还让不让人活啦?!”
“那个杨无端是个什么东西?赴京赶考,却沉迷于花街柳巷,屡试不中。做些闲散诗词倒也罢了,喝得烂醉还说什么进士及第不如纵情花楼。
官家知道后开金口不让他再考,你却为这样的东西乱嚼舌头?”
“无端先生,旷世奇才。难不成父亲是因为他的事来打我?”
顾偃开拿起桌上的书砸向顾廷烨:“我打不死你个畜生!你在外面乱说,为杨无端鸣不平,这话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原本你虽然是中了三甲,但也了考中了。因为这事官家不光是把你从榜上刷了下来,还让你跟杨无端一样,五十岁之后才能考...”
顾廷烨闻言醉意一下子就清醒了,接下来顾偃开训斥的话再也听不进去,而是努力回想说官家坏话的事。
原来当初顾廷烨说这话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当时他在家中与顾廷煜练字,当时在场的就他们兄弟俩。
想明白此事后顾廷烨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便快步去找顾廷煜要说法。
顾廷煜被顾廷烨揪住衣领,口中并不承认是他向官家告的状,看到顾偃开来了连忙大喊求救:“爹爹救我!”
顾廷煜的妻子也在一旁哭着劝说顾廷烨放开顾廷煜,顾偃开看到顾廷煜夫妻俩在顾廷烨手里毫无抵抗之力,便大声呵斥顾廷烨放手。
“会试开始之后,大哥哥就进宫,若不是去跟官家告状,走路都成问题的大哥哥何至于走出家门。”
“就算是你哥哥去告状,那也是你先犯下过错,他才有状可告,他这是大义灭亲。”
听闻此言,顾廷烨觉得父亲太过于偏心,再也没有跟他争论,径直离开宁远侯府,去找他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寻找安慰。
时间很快就来到四月初,朝廷宣布开始殿试。
科举制度是华夏古代最重要的选官制度之一,这是封建社会时期能够采取的最公平的人才选拔方式。
它在一定程度上拓展引进人才的社会层面,吸收了大量出身中下层社会的人士进入统治阶级,也使得“寒门出贵子”成为现实。
宋朝除了军队战斗力不太行之外,无论是在经济水平还是文化发展,都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
宋朝的科举制度也打破了传统世家大族对选官的垄断,有效地遏制了官员的腐败风气,为公平公正选拔人才提供了平台。
今天举办的殿试,就是选官考试的最后一步。
之前的乡试、会试,都是考的如何治理地方,如何处理公务。
这样一来,家中有长辈为官的考生,他们的优势就会增大很多,毕竟他们有机会跟在长辈身边学习,有长辈的言传身教。
但其中也不乏个别天资聪慧,天生就拥有处理公务能力的考生,甚至是处理公务技能点满额的考生。
但今天的殿试是由官家亲自主持的,题目也是官家当场出的。
第一道题目大意是如何让大宋朝变得更好。
徐浩东看到这一题目,就想到后世的老板向新进来的员工提问,对公司有什么建议,公司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公司的规章制度哪一条不好。
有的新员工想法比较单纯,就老老实实地说公司的不好。
谁知却是人微言轻、忠言逆耳,因此得罪了老板。
徐浩东首先赞美了官家领导文武百官治理下的宋朝,赞美大宋朝廷各项制度已经非常完善了,目前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若是在之后的工作中有所发现,一定会及时向朝廷反应。
接着夸赞官家的丰功伟绩堪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今后能够为官家、为大宋朝廷效力,真乃三生有幸。
能够进入殿试的都是聪明人,能够想到这点的考生占绝大多数,除非有极个别运气非常好的书呆子,所以这道题目对于今日的考生来说并没有太大难度。
拉开差距的机会在最后一道策论:大宋应不应该跟辽国进行贸易往来。
徐浩东来自后世,知道闭关锁国是最愚蠢的做法。
贸易是一定要开的,但难在如何在贸易中获得优势,如何让大宋从中获利。
徐浩东建议大宋出售茶叶、丝绸、瓷器这些日常用品,然后买辽国的马、牛、羊,特别是要大量购买辽国的战马,以增强大宋兵马的战斗力。
大宋朝廷有的是银子,出售一些日常用品,可以拉动大宋的经济发展,还能够得到想要的马匹等等,只要辽国同意这个方案,怎么算都是赚的。
下午的时候殿试就结束了,考生们有序离开皇宫。
“三郎,考得怎么样啦?”
“还行吧,母亲不用担心,殿试又不会淘汰考生,无论如何都会考中。”
此时的皇宫,几位朝中大臣亲自担任主考官,每一个主考官轮流观看三百八十八份试卷,各自评分,然后会有太监统计结果。
几天之后,考官们就完成了改卷的工作,接着其中成绩最好的十份试卷,和十位考生就被送到官家面前。
“你们当中有跟朕认识的,但认识朕并不一定是好事。宁远侯家的顾廷烨,八岁进宫那年,朕赏赐了他一杆枪,这对武将世家来说算是天大的殊荣,朕对他算好了吧。
他却不但不对朕心生感激,反而为杨无端鸣不平,说杨无端是旷世奇才,说朕不应该那样对杨无端,说朕做错了。
朕念在其父亲宁远侯为大宋戍边十余载,让他跟杨无端一样五十岁之后再来考,对他够仁慈的了吧?”
“陛下英明。”
“诸位爱卿先回去。”
“臣等告退。”
“勇毅侯家三郎你留下。”
徐浩东听闻官家的话语,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