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夫人并不知沈亦安心中所想,只当他是被自己吓唬住了,才会不敢开口,心中愈发得意:“沈公子直接开个价吧。”
开个价?
柳沐倾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咳嗽的声音更大了。
开价好啊,眼下这种关键时刻,以连夫人对连梦可的溺爱程度,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她肯定是要多少给多少。
柳沐倾赶紧去找纸,一通操作可谓争分夺秒,生怕迟了一步,那到了荷包边的银子便要飞了。
这下沈亦安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果然见到窗棂上正蹲着一只熟悉的雀儿,想来这雀儿便是得了柳沐倾的安排,用来给他传递信息的。
果不其然,待他走近些,便瞧见雀儿的脚上绑着一张字条。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字条取下,打开后,赫然瞧见上面是用手指蘸着茶水写出的:一万两!!!
这一瞬间,沈亦安险些笑出声来。
柳姑娘当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有趣之人,总能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柳沐倾则在隔壁房间竖直了耳朵听着,生怕那茶水在沈亦安没看到的时候就晾干了,或是化成了一片。
直到听见沈亦安带着笑意吐出“一万两”这三个字,柳沐倾才彻底放下心来。
柳沐倾是放心了,可连夫人却是被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连夫人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却听沈亦安再次淡定开口:“沈某开的价,便是一万两白银。”
连夫人有些失态地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沈亦安:“我好心来与沈公子协商,没曾想沈公子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沈公子动动嘴皮子就敢要一万两,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这‘美人妆’的招牌都无需旁人来砸,沈公子这等趁火打劫的行为便可将‘美人妆’的声誉败个精光。”
沈亦安并不觉得柳沐倾的要求有任何不妥,不过是“美人妆”与连府互取所需罢了:“这本就是桩你情我愿的买卖,既然连夫人不想做这买卖,此事作罢便是,又何必说些有损身份的话?如此岂不丢人现眼?”
“你!”连夫人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亦安却是不再理会她,直接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送客!”
见雅间门被推开,连夫人一张脸忽青忽白,却愣是没挪动一步。
若以她的性子,沈亦安敢这般狮子大开口,又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早就摔门而去了。
可此事又事关女儿的将来,她身为母亲,又实在做不到放任不管。
沈亦安见状轻嗤一声:“连夫人怎么还不走?是还没骂够吗?”
连夫人一张脸被说得忽青忽白,咬牙挣扎半晌,最终还是为了女儿放缓了态度,僵硬着语气道:“沈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既想在京城做生意,自是少不了同官府打交道的,只要这次沈公子肯松口,日后连家必加倍相报。”
沈亦安仍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夫人方才还在指着沈某的鼻子破口大骂,沈某又岂敢相信夫人这番话?”
这是想逼着自己低头道歉?
他也配!
连夫人心里咬牙切齿,可再大的脾气,与女儿比起来,最终也只能败下阵来。
连夫人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方才确实是我一时情急,有些失言了,还望沈公子勿怪。”
沈亦安淡道:“不过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沈某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一句话,又是将林夫人气得够呛,偏偏还不敢发作出来。
沈亦安顿了顿又道:“既然连夫人这般诚心,那我也就不加价了,依旧是一万两银子。
连夫人若答应,连小姐今晚便能回府中睡个安稳觉;若是不答应,连夫人也顾及些自身颜面,莫要再叫人看了笑话。”
“你简直……”连夫人刚要开骂,到底还是忍住了,深吸了口气道,“你怎地这般冥顽不灵?究竟是银子重要,还是你这铺子重要
?”
沈亦安往与隔壁雅间的窗户看了一眼:“沈某若是心有畏惧,一早便低头了,故而连夫人不必多言,只需给沈某一个答复。”
连夫人气得直想摔杯子,她本以为沈亦安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商人,随便吓唬几句便能拿捏住,却没料到这人竟如此难缠!
脸红脖子粗一阵后,满心恼恨的连夫人最终败下阵来,故作高傲地道:“罢了,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
这点银子我尚书府还不至于出不起,只是沈公子拿了银子后,须得立刻前往京兆府将此事说清楚。”
又为柳姑娘赚了一万两银子,沈亦安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这是自然,早就听闻连夫人疼爱连小姐入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中讽刺意味十分明显,又是将连夫人狠狠气了一把。
柳沐倾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连夫人那般羞辱沈亦安,竟是简简单单一个道歉就揭过去了。
沈亦安这人性子极好,又是个端方有气度的,但柳沐倾却是实打实的小气鬼。
旁人若敢招惹她,她比十倍百倍奉还。
旁人若敢招惹她的人,她同样不会轻饶了对方。
嗯,要不就还是让户部尚书换个人来做?
这位连夫人不是自以为身份颇高,可以左右一切吗?
那便让她亲自尝一尝被旁人身份压制,被旁人左右一切的滋味好了。
柳沐倾最喜欢的招数之一,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打定主意,柳沐倾悄悄叫来雀二,吩咐道:“你叫几个姐妹分头行动,分别去户部左右侍郎府上盯着,范围尽量广些,一定要摸清这二人的品性与做派。”
雀二郑重其事地点点小脑袋,很快从窗口飞出去了。
沈亦安恰好也在此时敲响了房门,待他进来,柳沐倾立刻歉意地道:“为了这笔银子,又叫你受委屈了。”
沈亦安略有些诧异,随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连夫人辱骂自己那番话,当即毫不在意地道:“这并不算什么委屈,况且那位夫人也向我道歉了。”
柳沐倾无奈叹气,暗道沈亦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和了些。
她心疼地拍了拍沈亦安的肩膀:“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我必不会叫你白受委屈。”
眼下就先分个一千两银子给沈亦安,算作小小的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