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说你怎么挂了电话就变脸?”
穆然等在沙发上,正在看新入伍战士的资料。这一批七百人从新兵连出来,一个萝卜一个坑,都要安排到合适的岗位去。
顾轻舟把这件事交给他干,他每天看资料看的眼睛都要瞎了。
顾轻舟没说话,走到门口跟站在门口的包觅说:“让通讯营营长找我谈话。”
穆然脑子转的飞快,转念就想通问题所在:“有人违规监听?”
顾轻舟冷笑着说:“部队不是耍小性子的地方。谁容忍,谁负责。”
部队的高级军官,个人问题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谁都能听他的谈话内容,那他的行踪、家庭环境、家属问题岂不是清清楚楚?这都不用敌特渗入了,一个电话就明白该怎么办。
穆然知道情况严重性,脸色也不大好,放下资料说:“陈老政委最怕晚节不保,偏偏遇上这样不省心的女儿。这次你还有任务,你别管。我去教育他们,我要狠狠地批评,这就是思想出了问题!”
要是往常,穆然早就跟顾轻舟打趣儿了,今天没有,那就是知道顾轻舟是真的动火了。
楼下平房话务班里。
陈李利跟话务班长对骂半天。
对方就是出去泡杯胖大海的功夫,回来看到陈李利从头听到尾。
别人的电话也就算了,居然是顾团长的私人电话。
014部队,近十万人的独立装甲师。从上到下,第一司令员王师长、第一政委陈老政委、而后是三个团的团长平起平坐。
而三团团长顾轻舟在三位团长当中功勋最多,是最受大首长赏识的年轻军官。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以后会接替王师长成为014部队的一把手,掌管临海最大的装甲军团师。
这样的军官,你偷听他的私人电话,不管是敌对分子还是思想问题都值得深究。
话务班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话务班长嗓子都要喊哑了,跟陈李利骂了上十分钟。
新来的话务员们都知道陈李利的身份,她上手抢夺电话,没人敢拦着。
话务班长回来知道这事,差点晕过去,一个个点名臭骂。
陈李利听到电话里顾轻舟对青梅又是哄又是宠,截然不同的说话态度,她已经觉得万箭穿心。
面对话务班长的指责,陈李利先是强词夺理,后来她闺蜜秦珊珊过来帮她对骂,她就坐在边上一言不发地掉眼泪。
“顾团长已经在电话里警告过一次,她还听。一个黄花大闺女,非要偷听人家处对象的谈话,脸皮怎么那么厚呢?这里是部队,不是你自己家!”
整个话务班坐满人,无人敢吭声。
话务班长知道自己肯定要被处分,她骂完这话,话务班内部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是话务连长沉着声音通知:“今天所有在场人员暂停工作,进行一对一思想汇报,值班的话务班长等待处分。”
话务连长不等班长解释,挂掉电话后整理军容,准备跟营长一起接受穆政委的批评和处分。
话务班长气死了,她狠狠地瞪着陈李利说:“你们都出去,以后话务班的门谁都不许进。”
陈李利很后悔,她最后绷不住提前把电话断了。也因为这个,被顾轻舟发现她还在继续听。
她想,顾轻舟怪我就怪我,找我谈话更好。
哪知道找她谈话的不是顾轻舟,而是她父亲陈老政委。
从外面工
作回来的陈老政委,还没到办公室就听说这件事。眼瞅明年这时候就能退休的人,差点当场噶在工作岗位上。
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他女儿和朋友还在跟话务班长吵闹,他先叫医务兵过来给他量了量血压,磕了颗降压药,再让警卫员去隔壁把陈李利叫过来。
秦珊珊也被撵了出来,她往政委办公室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唇角慢慢勾起。
她跟陈李利都是话剧演员,全国各地演出红色样板戏。
陈李利人漂亮身段好,是绝对的主角。
她就在里面演陈李利的老娘、演不讨喜的婶子、演没有台词的寡妇怨女。
都是一批进话剧院的,秦珊珊很快跟陈李利打好关系。
好不容易成为陈李利的闺蜜,自然得到她的信任,经常给她出谋划策。
秦珊珊等了许久,看到陈李利夺门而出,大哭着跑了出去。
秦珊珊跟着跑过去,从兜里翻出手帕,蹲在陈李利身边说:“你说你别哭了,哭的太让人心疼了。”
陈李利抽泣地说:“我想要的人就不知道心疼我,偏要心疼寡妇。”
秦珊珊忍住心中快意,给陈李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慢条斯理地分析:“男人都是这样有猎奇心。”
陈李利抹了把哭疼的眼睛说:“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好猎奇的。值得拿自己的婚姻去猎奇?”
秦珊珊顺口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大的本事,顾团长居然这样死心塌地。听说长得很漂亮,再漂亮能漂亮过你?还有身段、气质,你是咱们话剧院第一美人。一个乡下寡妇,哪里来的条件跟你比啊,肯定使了手段。”
陈李利忽然说:“对,一个乡下寡妇哪里有这样的手段?我要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给她出主意。”
但她想到刚才办公室里,她爸让她远离顾轻舟,还说要是再有一次,以后就不再认她。
今天的事,他爸亲自写检讨书,还让她也写检讨一起交给王师长。
秦珊珊见她有退缩的神态,在边上煽风点火道:“女人看女人看的最清楚,反正你也知道她在东河村,过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咱们也不打不骂,过去瞅几眼就回来。”
陈李利犹豫地说:“就看看?”
秦珊珊看她动心了,笑着说:“对情敌就要知己知彼。”
陈李利想了想说:“顾团长在电话里说,结婚报告已经交上去了。看样子他是真的要娶她。”
秦珊珊说:“那更是事不宜迟!”
陈李利说:“我再考虑考虑。万一被话剧团知道我这样干”
秦珊珊说:“你还说这个,话剧团的大门说不定她都不知道往哪里开。”
陈李利抓着手帕的手越来越紧,半晌,跟秦珊珊说:“我听你的,明天你陪我过去。”
秦珊珊笑着说:“当然是我陪你过去,要不然谁愿意陪你干这样的事。整个话剧团就我知道你是政委的独生女对你没有有色眼镜。”
陈李利因为是政委的女儿获得好处不少,也得到许多疏离,认为她的主角角色是因为身份得来的。根本不看她在背后多努力。只有秦珊珊像是位知心大姐姐照顾着她,关爱着她。
她轻轻靠在秦珊珊肩膀上:“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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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县县集市。
青梅天不亮到水泥厂拉修路的水泥,知道路过集市,跟金队长打声招呼,顺便买菜回去办宴席。
赵小杏跟青梅一起
过来, 她坐在拖拉机后面的水泥袋上,埋头扒拉着箩筐里的菜:“鱼头豆腐的豆腐买到没?”
青梅在拖拉机下面掂着脚把一捆大葱举起来说:“马上过去拿,你看好车啊。”
赵小杏接过大葱,检查了一下,很好,挑选的很新鲜。
青梅刚才开拖拉机到集市前面停下,收获大把大把惊讶和崇拜的目光。
女同志开拖拉机真是少见,看到拖拉机后面还拉着水泥,人家还是正经干活的!
真是强人。
青梅买了半个多钟头的菜,还有不少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怪不好意思的。
这段时间她手上攒了两张肉票,过来时,赵五荷给了三张肉票。全是一市斤的。
她预计能开十五桌左右,每张桌上至少得有个荤菜。
五市斤可以买同等的猪五花,也能换成更多的猪下水。青梅上辈子就是经常帮人家洗猪下水,这辈子碰都不愿意再碰。
她狠狠心,全部买成五花肉。
到时候她做酸菜汆白肉,片成片片,来的乡亲每人能吃到两三片也够了。
她在市场上抠抠搜搜地算着肉,不知不觉走到原先自己卖荠菜饼的地方。
这里已经被别人占着了,也是个小姑娘,卖的鸡蛋。
这时候买鸡蛋都要一颗颗仔细挑大的。小姑娘把二十多颗鸡蛋整齐地摆在地上,谁大谁小一目了然,方便挑选。
看到青梅站在前面,她抬头说:“姐,生鸡蛋四分钱一颗,我这里还有熟鸡蛋,烤好的八分钱一颗。”
要是从前听到价格,青梅肯定走了。
现在不一样,有了高收入工还有家底,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么贵?买来尝尝贵在哪里。
给完钱,她提着豆腐回去,跟赵小杏一人一颗。
赵小杏美滋滋地剥开咬了一大口:“香!”
青梅只以为是单纯的鸡蛋,剥开也没细看,咬了一口觉得不对,低头看到手里拿着的鸡蛋里面还有东西.
妈呀!
青梅差点从驾驶室里摔出去,她远远伸着手说:“救救我,救救我。”
赵小杏接过她的鸡蛋,看了眼说:“你这个里面长得比我还大。”
青梅扒着窗户干呕了一下。
她这才知道,鸡蛋卖的贵是有道理的。
这是毛鸡蛋,里面有小鸡胚胎的。
青梅整个人都不好了,缓了半天喝了半壶水才好些。
她一路风驰电掣,拖拉机被她开成了f1。
回到家,先刷牙。
赵小杏留到村口搬水泥。
收拾妥当,青梅抓紧时间去新房做宴席。
新房那边赵五荷、方大嫂和小燕帮着招呼,奶奶和小缸排排坐在敞亮的新厨房里剥大蒜。
外头已经坐满了人,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过来。
赵五荷围裙上擦擦手,跟她们说:“恐怕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桌椅不够,我得再找人借几张。”
方大嫂正在做饭,她抬头说:“我家橱柜下面还有碗,你喊老方搬过来。”
“好。”赵五荷出门遇上买菜回来的青梅,她背着箩筐,左右手提着满满的。
赵五荷有手表,她看眼时间说:“现在八点半,还有三个半小时给你发挥。”
青梅小手一挥:“易如反掌。”
她提着菜往屋里走,耳边不断传来恭喜乔迁的声音,还有恭喜她跟赵小杏当上拖拉机手的声音。
青梅一一谢过,又看到墙角堆着乡亲们随礼的锅碗瓢盆,瓜果鸡蛋感激的不行。
她青梅也有今天。
“恭喜你离婚呀。”
“离婚啦,可喜可贺啊。”
“杏儿啊,什么时候再找一个?”
从村口赶回来的赵小杏兴奋地感谢大家,陡然听到这话,脸一垮:“少说话,多吃饭!”
大家哈哈大笑。
青梅条件如今在村里是第一好的女同志。
虽然有过婚姻,也不作数嘛。这段时间好事一个接一个过来,人家还当了拖拉机手。
有心的人想着她,一个月挣的能比两个男劳动力都高。还有自己的独立住房,两百多平的地,三间正房,四间侧房,前后还有院子,全用的好材料。
她自己年纪轻轻住在正房,没有父母只有奶奶在家,多好的条件啊。十里八乡都是拔尖的。
到底还是赵五荷有眼光,早早地定下来了。
还有的把目光放在赵小杏身上,刚才也玩笑也是试探。
赵小杏如今也不错啊,得了集体二等功,上了报纸,也是拖拉机手。还跟青梅好的穿一条裤子,这就是跟顾团长搭上关系了啊。
别说找鳏夫,就是找头婚的,也有人愿意。
可惜赵小杏一心要自己搞事业,眼睛再也不往男人身上看了。
看到她们如今的风光,不由得有人提到李家。
早上青梅和赵小杏出去买水泥不知道,孙秀芬跑到大队部去闹来着。
说是不同意赵小杏就那么走了,家里一屁股债,要走也要带着债走。
也不知道谁给她出的主意,还真让她掏出十多张欠条。
王干事不得不感慨青梅的未卜先知,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里面清清楚楚写着债务人家不负责,关键上面还有李先进的签字。
王干事做为见证人也在上面签字,此时孙秀芬不管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人家也算净身出户,在你家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想让人家走也走得不痛快?”
陈秀芬想要抓协议书销毁,被王干事高高举起唤来其他干事过来帮忙。后来孙秀芬撒泼打滚,被人拖回到家去了。
“李家真是有眼无珠,两个这么好的儿媳妇一个都没留住。”
“可不是么,留一个他家就能好起来,留两个更是锦上添花。但凡对她们好一点,都不会这么绝情。”
“青梅在他们家的时候,他们对她坏到骨子里。还打着她是黄花大闺女的旗号到处要给她找人家,说是她年轻心疼她还要守寡,其实就是想把她卖掉。”
“我记得这件事,周武不就是被他们引出来的坏东西吗?他们真是蛇鼠一窝,咋不把他们给毙了呢。”
“你是没见过李先进怎么打赵小杏的,现在才离婚那是人家厚道!孙秀芬不也是求着赵小杏离婚么?现在看人家出息又后悔了?呸,也不知道自己留不留的住。”
“李先进瘫在家里完全就是他们家的报应啊。”
“郭大爷,你来啦,快来坐。”
青梅眼尖地看到在外面溜达的郭大爷,他今天没有牵着老毛驴出来。
郭大爷端着一个小笸箩,上面是滚好的稻草豆腐乳。
用自己种的辣椒和白芝麻滚着,放了自己酿的白酒,红白相间的麻将块一样,整整齐齐地递到青梅面前:“老头子不进去浪费口粮了,我没有好东西恭喜你,自家做的豆腐乳给你下饭吃。”
郭大爷作的豆腐乳,豆腐的原汁原味和厚重的醇香酒味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豆腐乳味道独到美味。
经常有人求着他要两块,实在不行买也可以,他就是一块都不给也不卖。脾气倔的跟老毛驴一模一样。
用他的话说,平时没见到别人吃点好的惦记他。
今天不一样,郭大爷记得槐花饼的心意,因为是给青梅的豆腐乳,挑着发酵时候最好的豆腐,放了多多的芝麻和辣椒,叫青梅看了一眼就拔不开。
青梅唤来小燕端着豆腐乳,拽着郭大爷的胳膊说:“你快进来一起吃,算了您的位置。”
既然算了他的,郭大爷也就赏脸进去了。平时谁家办席他都没去过,他一出现,有人跟他逗乐:“老驴来了?”
他背着手慢吞吞地应了声:“来啦,孙子。”
青梅跟着大家一起哈哈笑,满脸喜气洋洋。
家里新厨房有一个大灶台,烧稻草和柴火,可以做铁锅菜。
还有个小炉灶,烧煤块和蜂窝煤的。天热放在外面用,天冷就拎到炕屋里去,烤地瓜温热水,主打一个方便。
青梅在屋里挥着锅铲都要冒烟了,外面源源不断的有客人来。
最后金队长和王干事他们都来了不说,连花儿和二表哥也来了。
青梅没时间待客,好在大家都熟悉了,有的还进来帮忙摘菜烧火。
家里家具还没摆好,已经进去不少人参观。都觉得大院子气派、敞亮。
吃饭的时候,青梅被拽出来敬酒。赵小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庆祝离婚,脱离苦海。
小燕跟在她们后面给桌子上补充瓜子和花生。碰到有小孩的,仔细地抓两三颗糖。
他们走到方大哥和王洋大哥一桌,说完话敬完酒走过去,路过小缸,小燕抓了一大把糖偷偷往他兜里塞,青梅见了直笑。
这孩子也是知道感恩的。肯定记得小缸那天帮她说话来着。
到后来,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墙角随礼的东西堆不下,赵小杏提着来来回回好多趟,全都放到下屋去了。
最后有的人没有地方坐也没事,自己从家里带了碗,随便找一桌站着夹点菜跟着一起吃,就是图个热闹痛快。
王干事坐在席间,放眼望去全是人,她个乖乖,要是桌子全摆上,四五十桌都得有。
青梅一个灶台来不及做,赵小杏跟方大嫂她们又借了集体食堂的大锅,一口气忙到太阳下山,院子里还有七八桌的人吃喝。跟流水席没两样。
供销社送来的酒开始是一瓶一瓶的,后面用桶抬着来,农村人本分,不要贵的,就要三分钱一酒提子的。
东河村女同志独立办酒席,这可是头一份。大家没有喝的大醉的,但也尽兴。
最后肉和炖鱼吃完,就剩下临时凑数的拍黄瓜、煮毛豆、盐水花生,哪也不嫌弃。
金队长和王干事过来吃了饭,赶紧把地方让给别人。
临走时,王干事还跟金队长说:“咱们村里难得办这么大的酒席。我算是知道,什么菜不重要,关键是心意。”
金队长今天看到这样的场面,嘴乐的合不拢。要是天天这么团结,东河村未来可期啊。
天际边,金色的光闪耀刺眼。
火烧云在空中喜庆地飘荡着,苍茫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青梅累的小腿打颤,摊在院外的椅子上,谁跟她打招呼走,她摆摆手算是送客。
赵小杏也不行了,蹲在墙角擦着汗
,她跑来跑去端菜送饭,半天下来像是跑了场马拉松。
她看了眼青梅,青梅也垂着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累归累,但开心!
新生活开始啦。
就在此时,家门口一台老旧的面包车开过去。
嚼着糖吃的小缸从外面跑跑跳跳地进来说:“坏女人回来了!”
他嘴巴里的坏女人就是陈巧香。
此时陈巧香在面包车里,路过青梅家青砖大院,恨得咬牙切齿。
前面开车的司机很没有眼色地说:“嚯,地上全是炮仗,这是刚办大席了吧?哎哟,看那边好多随礼啊,至少办了三五十桌啊。这样的人家在你们村里算是富裕的吧?这是结婚啊还是办寿啊?”
陈巧香冷笑着说:“人家是庆祝离婚的。”
司机:“啊?还有这种稀奇事?”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低声说:“开你的车。”
陈巧香瞥眼,从车窗里面正好看到坐在院子里歇着的青梅。
青梅累的满脸通红,还在跟赵小杏有说有笑。不知道提到哪个过来吃饭的人,俩人捧腹大笑。
桌面上盘子摞盘子,碗筷无数,残羹剩饭中可以看出这场宴席成本不低。
再想到自己办婚礼的时候,满桌子只有四道便宜菜。宾客们吃到一半不欢而散,陈巧香抓着黄文弼的衣服抓的更紧了。
这时前面副驾驶上的中年男人说:“农村办的再大都是小大小闹。等孩子好起来,跟我去外地挣大钱,回来直接住到城里红砖楼去,谁还在乎这个。”
黄大娘坐在陈巧香对面,她给疼得冒汗的黄文弼擦了擦汗,赔着笑脸说:“他二伯说的太对了,农村人没什么见识,一点小事就闹得不行,哪里像你啊,你在你们厂当领导.”
“别的话不说,只要孩子好起来,想跟着我干就跟着我干。反正我也无儿无女。别说一级工,当个五级工都不在话下。”
五级工?那一个月至少六七十元,比拖拉机手厉害多了,还能分配房子。
陈巧香见到这人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看到他望向躺着的黄文弼。她忙拿出毛巾给黄文弼擦脸,表现的像是一个贤妻良母。
“你儿媳妇不错,我看比路边抛头露面的好太多了。这才是贤惠妻子,伺候在丈夫身边。”
陈巧香温婉地挽了下头发,小声说:“只要他好,我受点累、遭点罪都心甘情愿。”
黄二伯长相斯文戴副眼镜,看起来就是当领导的样子。
他满意地点头说:“这就对了,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没有男人,天不就塌了么。”
黄大娘得意地扫眼陈巧香,陈巧香强颜欢笑着说:“二伯说的一点没错,黄文弼就是我的天。”
黄二伯把黄文弼送回家,临走前交代婆媳二人好好对待黄家独一根苗。回头他有空再过来。
陈巧香捏着黄二伯临走前的五元钱,望着他坐上面包车走远。
黄大娘偷摸进到屋里,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黄文弼低声说:“你看她眼睛盯着不放,恨不得跟人家一起坐车走。”
黄文弼疼着说不了话,指着水舀说:“给我.倒点水。”
黄大娘冲院子外面喊道:“过来赶紧烧火,大夫不让喝生水,你快点干活。”
陈巧香把钱装好,快步抱着柴火进到屋里,一言不发开始烧水。
黄文弼娘俩相视一笑。
******
新房里还
没有家具,显得空荡荡。
这也阻止不了青梅她们打算在这里睡。
“你今晚也在这里睡呗?”青梅铺着被褥,跟赵五荷说:“别回去了,都在这里呢。”
赵小杏端来一盆热水,给奶奶泡脚说:“我把我的小鸡崽都接来了,就算没有家具我也想待在自己房里。多好啊,多舒坦啊。”
青梅看眼时间,已经是七点多了。
她打开窗户喊洗衣服的小燕:“别洗啦,明天咱们的衣服一起洗。过来休息一会儿,一起到夜校去上课。”
还打算整理碎布头的赵小杏“啊——”一声:“大喜的日子,你还让我去上课?”
青梅冲她神神秘秘地眨眼睛:“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赵小杏说:“我现在就挺感谢你的。要不是你说要签协议,我又要跟孙秀芬打嘴巴官司。”
小燕听到半截话,进来问:“感谢什么呀?”
赵小杏嘴快地说:“让我们去夜校。”
小燕的搭搭儿已经做好了,她向往地说:“我都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坐在教室里。从前看我哥上学,我真的好羡慕。可是家里不让我上学。我都十八啦,没想到能实现愿望。”
青梅说:“你的思想就比赵小杏同志进步多了。”
她转头又问赵五荷:“决定好在这里睡了吗?”
赵五荷一连串地说:“睡睡睡。我要是不睡,你还不放我走了。”
赵五荷跟她们在家里热闹久了,她们要是不在家,她还不习惯。
青梅笑着说:“一点没错。我把你锁我屋里。等我上学回来再收拾你。”
赵五荷哈哈笑着说:“你有本事,这样跟未来婆婆说话。”
青梅顺坡下驴说:“所以我要接受教育嘛。”
听到上学的话,赵五荷说:“你要是想上大学,写个申请书给金队长,工农兵大学是推荐制,连黄文弼这样的人都能被推荐上去,你肯定没问题。咱市里就有工农兵大学,也不耽误你照看家里。”
赵小杏抢先说:“对啊对啊,奶奶交给我们就好了。市里两趟车就到了,平时我们去看你,礼拜天你就回来看我们。”
“对!交给我们。”小燕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天天去看你。”
青梅笑道:“这倒不必。”
青梅知道工农兵大学是个时代性质的大学,现在看起来不错,其实到了可以高考的七七年底,工农兵大学毕业生根本就成了水货文凭。
她不想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个上面。她要考,就考正经的好大学。
“还是算了,我还有别的打算。”青梅看眼时间,起来翻出书包。她们三人的书包放在一起,搭搭儿都出自小燕的手,特别好看。
“这是我送你俩的笔和你俩的本子。”
炕上有不少东西,还有些行李在赵五荷家没有搬过来。青梅扒拉半天,把本子和笔找出来给赵小杏和小燕。
赵小杏打了个哈欠说:“真要去?”
青梅说:“你不想跟我一起进步啦?”
赵小杏原本躺在炕上昏昏欲睡,一骨碌爬起来:“保证紧跟你的脚步。”
青梅又看向小燕,小燕小声说:“我自愿去的。”
青梅说:“口头嘉奖你。”
小燕文文静静地笑了。
夜校八点开始上一个小时,九点放学。
她们穿鞋的功夫,赵五荷想起白天路过的面包车,疑惑地说:“我看到副驾驶上的人跟黄婆子一直聊天,很像是熟悉的样子,难道老黄家在城里还有亲戚?”
青梅踩着蓝布鞋,正在扣鞋带,头也不抬地说:“他家没有亲戚。”
黄文弼追求她的时候说过不止一次,家里就剩他跟他娘相依为命,还让她也伺候他娘呢。
赵小杏说:“啊,那我怎么听王干事说,医院出院是黄家二伯帮忙的,人也是他送回来的?这到底是什么人?”
青梅挎着书包,重新把麻花辫编起来,帅气地往肩后一甩:“跟咱们没关系,怎么过日子都是自己选的。”
“没错。”赵小杏想想也是:“走,我要走我自己选的路了。”
小燕激动握拳:“走我选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宝贝们!
谢谢酥脆糕糕糕的火箭炮~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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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4-06-2412:52:55~2024-06-2423:3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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