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摇头：“那些鸟笼，县城里可卖不掉。”
“我去的是京城。”
武元旭抓住门框的手紧了紧，惊讶道：“你去了京城，哪条街？怎么回来这么快？”
王秀道：“我去了花鸟市场的街边，我走的小道嘛，就是山后这一条，回来还搭车了。”
“不过你不能走，山路崎岖，万一摔一跤，你的伤白养了。”
“你要想进城，我跟刘大爷说一声，他的车很便宜的，只需要两个铜板。”
武元旭摇了摇头，他就算要走，也是避人耳目。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王秀立即奔向武元旭：“差点忘记正事了。”
“你忍着别乱动啊。”
话落，她从怀里掏出两朵簪花，是粉色的山茶。
她先是草草地帮他挽了个发髻，簪了花，又留了好些头发披着，盖住了大半脸颊。乍一看，好一个慵懒又风情的美人儿。
“阿秀啊，刘婶来了。”
“什么美娇娘啊，我看看。”
王秀连忙带着武元旭出去：“呦，刘三哥也来了。”
“快坐。”
“五儿他害羞呢，不过手巧，刚刚还在帮我做饭。”
夕阳西落，被林荫遮挡的竹屋光线逐渐暗了下来，但人的五官还是能看清的。
刘婶仔细打量着武元旭，从手到脸，从脸到发，再到那双修长的腿……
她不停地点头，可见十分满意。
她的儿子刘三脸颊通红，目光里满是惊艳。
王秀热情地招呼他们，端茶倒水。
刘三痴痴地望着武元旭，跟他娘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
武元旭一言不发，他竟然被一个男人给“看上”了。
刘婶拉着武元旭，她的手比王秀的粗糙太多了，摸上去竟然会有刺刺的感觉。而且牙黄，一说话一股味扑面而来。
武元旭强忍着恶心，但却不敢开口。
王秀对刘婶解释道：“她这几天嗓子不好，不能说话。”
“过两天就好了，人不是哑巴。”
“个子高，腿长，人还漂亮。这将来生的孩子肯定差不了……”
刘婶满意地点头：“是的。”
“咱们村也就那赵家的媳妇有这身段，干活跟牲口似的，谁家不羡慕啊。”
“你说，五儿要什么聘礼？”
“多少钱的聘金？”
“我们刘家一定想办法凑来，绝不委屈她。”
王秀道：“聘礼嘛，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聘金要二十两。”
“什么？”
“二十两？”
“抢钱啊！”
刘婶当即变了脸色。刘三也为难道：“这也太多了。”
“地主家娶的媳妇，也就花了八两。”
王秀道：“可她就要这个数，低了，她不嫁。”
刘婶当即冷哼道：“还不知是从哪里跑来的，兴许就是逃婚出来的。”
“二十两，我看最多五两。”
“那还是看在阿秀的份上，否则五两我都嫌多。”
王秀道：“那没得谈了，我虽然也想答应，可这毕竟是五儿的终身大事。”
刘婶闻言，拉着刘三就走了。
刘三回头，恋恋不舍，嘴里还道：“八两行吗？”
结果被刘婶一顿打，直接拉回去了。
王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武元旭黑着脸：“五两八两，你们当买只猪呢？”
王秀惊声道：“猪？”
“猪要这么值钱，我们老百姓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猪才值几百文，一吊钱那都是天价了。”
武元旭道：“那聘金也不可能这么少，才五两？”
他随手打赏下人的，都不止这个数。
王秀拍着他的肩膀道：“哥哥，你是真的没有穷过啊。”
“五两银子，可能是一户人家攒了三五年的积蓄，已经很多了好吧。”
“买官田才要五两银子一亩呢，荒地三两银子，一亩地可以养活一家三口了。”
“你看我编的那些笼子辛苦吧？”
“也才换了四十文钱，给你买了顿肉吃。”
王秀说完，便进厨房继续忙去了。
武元旭站在原地，愣愣出神，心里有个地方，闷闷的，不太舒服。
原来他随手赏出去的一块银子，就有可能是一个女子操劳的一生。
生儿育女，满院琐事。
那双原本稚嫩白皙的手，也会在岁月的消磨中，逐渐变得干枯粗糙，甚至于长满裂口。
很快，王秀端了肉出来。
肉很香很香，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每一口他的舍不得咽下，可王秀却往他的碗里夹了许多。
并叮嘱道：“进了城以后呢，想办法谋个职吧，哪怕是当个小厮也好啊，只要不卖身就行。”
“我呢，继续攒嫁妆。”
“偷偷告诉你，我已经攒了二两银子和八百文的散钱了。”
“我一定会遇到一个好夫君的。”
她说完，憧憬地笑了起来。
漫天红霞，竟不如她灿然一笑。
武元旭垂眸，心口钝钝地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陌生，却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