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七点,《交换人生》电影庆功宴在宝格丽酒店宴会厅举办。
左聿桉连续半个月的高密度工作，下车的时候，神情有些倦怠。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肩胛骨凹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宽阔且薄的背脊撑出满身慵矜,衬衫折了两折,冷白的腕骨凸出。
郑明压下巴指了指某个反向，压低音量提醒,“老板，是夏小姐。”
宴会厅外宾客络绎，夏葵正忙着接待工作，一抬眼就看见某个瞩目的男人，正迈开长腿款款过来，周遭数十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他，四面八方冒出窸窸窣窣的碎语。
这个男人，真的太没有当地下情人的自觉了。
她瞳孔微缩,用眼神刹停他的步子。
交错而过时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别看我。”
一股独属于她的柔软馨香自然而然地飘进鼻翼,左聿桉终于想起了自己尚且“见不得光”的身份。他在暗处勾住她的无名指捏了捏，然后不得不换了个人设，目不斜视地往厅内走。
夏葵还没对他勾人的动作回味过劲儿,一道诚惶诚恐的称呼就囫囵而来。
“左总。”邓总步履生风地迎过来,一身正装穿得板正,头发抓得根根分明,身上带着喜气。
左聿桉微微颔首,在几人的簇拥下,傲矜入场。
所有主创悉数起身,恭迎这位太子爷坐进主位。
丁柠无疑是主桌上最亮眼的风景线，一袭金色修身礼服秀出傲人的曲线，□□半露，腰窝分明，明媚得无懈可击。尽管已经知道了左聿桉难泡，再见到时还是难免为这个男人心悸。
主桌之外，来了不少明星，个个盛装打扮，主持人热场后，他们就轮流上台表演。
抒情歌曲，热辣舞蹈，喷火魔术，场面十分热络。
夏葵做完了接待工作就在角落那桌坐着，心无旁骛地看着演出。
晓冰盯了会台上，脑袋凑过来，“第一排左手边第三个男生，是不是最近那个热播剧《一池星光》里面的男三号？”
夏葵顺着她精准的描述看过去，“好像是他。”
看起来比电视上显小，她还真的仔细分辨了一会儿。
艺人走红之前，或多或少都有点走穴的经历，为了博个露脸的机会，甘心自降身价到有大佬和导演的场合混个脸熟。
晓冰嘶一声，“他都已经拍上戏了，怎么还来这儿扭腰顶胯的吗？”
话虽这么说，可她视线丁点儿都没挪。十秒后，她眼睛微微眯起，猛拍身边人，“葵姐，凭借我多年毒辣的眼光，右边第一个小鲜肉，将来肯定能红。”
夏葵撑着侧额，视线随之右移，伴随着节奏感分明的音乐，一个熟人入了眼。
她用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发给王歆玥：【我看见丁晟了，他怎么会在我们公司的庆功宴上？】
【王的女人：我不知道呀，他就说今晚有个活动，看看能不能结识一点人脉】
【王的女人：是你们公司的活动？能不能帮我家丁晟引荐一下？】
夏葵后悔给她发微信了，默默地撤回了前面的视频。
手机弹出新消息。
【z先生：你在拍谁？要不要我让他下来陪你坐？】
隔着喧嚣的人群，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从主桌射过来，或者说，那个人从她一进场，就一直在看着她。
夏葵深感无辜，仗着公开场合挑战男朋友的底线：【请问你是哪位？】
顶
端很快显示正在输入：
【z先生：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我是谁吗？】
【z先生：早晨抱你去洗漱的人】
【z先生：夜里给你煮面的人】
【z先生：随时随地可以让你摸腹肌的人】
【z先生：你昨晚抱着我说慢一点的人】
【z先生：还需继续回忆下去吗】
……
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夏葵半边身子都绷紧了，果然惹一个醋精男朋友，受伤的还是自己。
今天的第二次后悔，她很怂地又做了一个撤回的动作。
左聿桉眼看着手机上【请问你是哪位？】的消息被撤回，夏葵又发来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才懒懒地放下手机。
辛北辰这人社交很牛，半个娱乐圈的人时不时地主动攀谈，表面看着一幅纨绔样儿，正事都在不动声色中办妥。就像《交换人生》的电影，他看似玩票地插了半只脚进娱乐圈，导演、影帝都是他攒来的，也真的被他赚到了。
他间隙看了左聿桉一眼，“你俩还玩地下情呢？”
然后没头没脑地嘲他一句，“你的家庭地位是不是排第五？”
左聿桉别头看他。
“夏葵，大左，聿聿，小安，你……”胳膊肘搭在桌沿上，他补充，“不好意思，应该是第六，我忘算小高阿姨了……”
左聿桉淡淡冷笑，“你是自己滚远一点，还是让我踢你？”
……
《交换人生》的实时票房是二十六亿，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在台上报数据，现场人都或多或少因电影收益。
只有占周的老板张志博焦头烂额——他家的艺人还在网上隐身着呢。
占周今天缺席了庆功宴，张志博对事情始末了解有限，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他用尽所有人脉都没搭上电影的投资人，只能今天到庆功宴碰碰运气。
主桌上的人并肩寒暄，几位主创都在聊票房，左聿桉兴致不高，冷面冷目。
张志博不敢上去触他眉头，就扭头打起了辛北辰的主意。
主持人邀请导演上台给大家抽奖，不少人掏出了邀请函，捏着号码鬼吼鬼叫，张志博借着吵闹声给辛北辰敬酒。
“辛总，我敬您一杯。”
辛北辰转头，表情微怔，“你是？”
张志博没想到自己在他那是查无此人的状态，颇有些尴尬，“辛总，占周是我公司的艺人。”
“哦。”辛北辰扫他一眼，突然说了句，“可惜了。”
张志博还没搞清楚这三个字的意思，就见辛北辰朝他招了招手，有秘密似的提点他，“你家艺人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张志博正在纳闷，就见他起了个回忆的调子，语速慢条斯理，“这事儿，占周不冤，就连我都被牵连了，你知道吗？”
张志博：……
“在京市，能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没几个，所以这笔账，我也算你头上了。”他很不给面子地笑了笑。
辛北辰给他指了条明路，下巴朝左聿桉扬了扬，“要道歉，去找那位祖宗，能不能原谅你，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左聿桉单看相貌优于不少流量男星，可浑身的杀伐气实在迫人，像旧世门阀家里走出来的顽劣公子，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没了气焰。
在张志博看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十分清楚，占周粉丝闹事影响到了电影口碑，投资人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删帖的同时把占周误伤
了。
等到过两天风声过了，粉丝不闹了，占周也就理所当然地回归媒体了。
可流量小生身价就体现在流量上，那么多商务和代言都捆绑着呢，本以为能借着电影冲一波身价，没想到给自己弄成了查无此人。
张志博吸了口气，默默在原地做心理建设。
现场氛围已经达到高潮，这回在台上抽奖的是邓总，他从抽奖箱里拿出一个号码，“十五号。”
余衫激动地从座位上弹起，兴冲冲地上台领奖，演得跟真的一样。
晓冰嗤一声，“邓总不愧是软饭男，连送个香奈儿的包，都是公款消费。”
夏葵也深感无语，还没来得及鞭笞，桌上的手机就“嗡嗡嗡”地震动，正好懒得看台上你侬我侬的颁奖仪式，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喂。”
中年男人的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小夏，你什么时候来路考？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夏葵把电话从耳侧移开，确定自己没有接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张教练，你换号码了？”
对面沉默了两秒，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小夏，我要是九月份再拿不到全额奖金，孩子上大学的学费都要凑不齐了……”
苦情牌没撑多久，夏葵“咦”一声，“我看你朋友圈，不是说孩子今年要上小学吗，这么快又要上大学了？”
张教练：怎么忘记屏蔽你了。
他嘴角抽搐，“家里俩孩子，你刷到的是家里老二。”
夏葵听出他话里的可怜，查了查老黄历，定锤似的跟张教练保证，“就九月三十号吧，那天适合拿证，保证让你拿到当月的奖金。”
她挂了电话重回宴会厅的时候，正赶上一阵热烈的掌声，邓总在台上侃侃而谈，“电影的成功不是一个人的功劳，是一群人的努力，尤其是余衫，她负责整部电影的营销宣传……”
听到余衫的名字被他反复提及，夏葵脸色一冷，转身回了座位。
主桌上，左聿桉放下红酒杯，“咣当”一声响，脸色有些沉。
辛北辰半晌才反应过来，“合着电影的功劳，你老婆一分都没有。”
他坐在台下看戏，兴致老高，“你说等他们知道你和夏葵的关系之后，能不能吓死？”
左聿桉敛下情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掳过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支烟，夹在两指间慢慢燃着。
邓总的亢奋从台上一直蔓延到台下，这会儿又在主桌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导演和艺人们跟着余衫一起路演，也算是混个脸熟，都挺给面子地应和了几句。
大概是左聿桉看过来的时间久了点，邓总看向他始终没有提起热情的脸，搭话似的问一句：“怎么了，左总？”
“没事儿，就是对澳星还是有点不太满意的。”他唇边扬了一抹弧，笑意不抵眼底。
邓总没想到会在庆功宴上受到的冷待，“没事，您尽管提。”
然后笑得眼纹纵横地补充，“一部电影不可能做到绝对完美，我们要到了最多的拍片比例，做出了最好的营销方案，得到了预期的票房，就算是比较圆满了。”
他的气势渐渐弱了，末了，连声音都小了。
只因这位金主爸爸脸上的表情太寡淡了，邓总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然话锋一转，“当然，路演出了问题确实责无旁贷，澳星也是奖惩分明的，对涉事员工一定进行严惩。”
左聿桉双眸深渊似的扫过去，缓缓吐出
一口烟气。
辛北辰非要嘴欠儿地问一句，“怎么严惩？”
张志博一直候在旁边，没找到机会插话，这会儿耳朵竖得特别高，想听听主位上的人对路演风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项目奖金肯定是要扣的”，邓总喝了不少酒，言语越来越失分寸，“再严重点就是降职降薪。”
银色的打火机从掌心脱轨，以一道弧线降落到桌面上，砸出“咣当”的力道。
其他桌上还在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殊不知主桌的气氛已经陡然变了调儿。
“邓总果然御下有佳。”语调平，情绪淡，这话看似赞赏，实则不屑一顾。
“夏葵，你过来。”他隔空喊了一声，字字铿锵，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
夏葵正跟晓冰聊天，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折身，长发在脑后轻微晃动。
她还不知道主桌发生了什么，只一个抬眼的功夫，世界天翻地覆了，全场的人视线都锁定了她的方向。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左聿桉看她脸上错愕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夏葵秀眉蹙起，像是终于意识到被喊的人是她，胸口轻微起伏，不情不愿地挪到了主桌。
全场人都停了筷，专注地看戏，那瞬间对八卦的渴求已经达到峰值，忍不住发出贵圈真乱的感慨。
“葵葵，你是不是跟邓总有什么隔阂，这样，今天敬人家一杯，把隔阂消了吧。”
这个名字一出，身侧的人马上让出位置，行动力特别强。
左聿桉帮她拉开椅子，“坐这儿。”
两人亲切又自然地互动，分分钟都在鞭笞邓总的神经。
惊愕片刻，他万万没有想到夏葵是左聿桉的人。
同样震惊的还有丁柠、余衫和张志博，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那点小九九。
事发突然，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夏葵整个人都有点迟钝。
左聿桉端起桌上的热茶，给她倒了半杯，再看向邓总的时候，“邓总，我女朋友最近嗓子不好，就让他以茶代酒吧。”
辛北辰打一个响指，服务生拿来分酒器，刚想帮邓总倒酒，左聿桉给他一个止住的动作，随后无视众人的目光，直接把分酒器推过去。
“敬酒得有诚意。”
夏葵要是这会儿还不明白左聿桉要做什么，这么多年的职场也算是白混了，她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唇角眉梢都是笑意。
“感谢邓总的一路以来的鼎力支持，整部电影全都是营销部的功劳，我什么都没做，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我干了。”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在邓总周围寸寸成冰，他视线在左聿桉和夏葵之间辗转，本想为自己辩白几句，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仰头干了这一壶。
今晚这个酒，他喝定了。
一桌人都是衣冠楚楚的禽兽，刚才还跟他称兄道弟的，现在没一个人拦着。
他刚坐下，夏葵又起身，“感谢邓总经常给我捅的娄子善后，还经常在同事面前替我美言，我能力有限，真的是受之有愧。”
字字反话，句句诛心。
她的话一点面子都没给，甚至可以说是当众把邓总的脸皮撕了下来，但是夏葵现在不想跟左聿桉避嫌了，有人撑腰的感觉太爽了。
在职场忍气吞声多年的她，终于直起腰杆了。
邓总根本推辞不了，因为左聿桉又吩咐服务给他上了一壶，他只能咬着牙干了。
夏葵
还不让他坐，“第三杯敬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因为我的无知和浅薄得罪了您，但是您大人有大量，一点都没跟我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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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总又干了一壶。
辛北辰打圆场，“你们俩坐下喝，怎么搞得这么生分。”
夏葵刚一坐下，左聿桉就把茶续上，全程没让她动手，恩爱秀得特别自然。
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蜿蜒的青筋带着冷傲，是保护者的姿态。
把她的碎发绾到耳后，撂一眼目光发直的邓总，他温柔提醒，“难得有机会，要是没让领导喝好，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夏葵赶紧，“邓总，感谢多年来的知遇之恩……”
最后，一杯热茶放倒了一个大男人。
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待众人反应过来，左聿桉已经带着夏葵走人，只留下一堆人坐立难安。
邓总狼狈不堪地想追上去，结果左脚绊了右脚，这一跤摔得重，再也没爬起来。
丁柠拦住也要离去的辛北辰，一双水眸凄凄切切，“他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张志博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半晌没说话。
……
劳斯莱斯已经在门口停好。
左聿桉今晚没喝酒，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帮夏葵系好安全带，再绕过车头坐上驾驶位，轰一脚油门开出去。
霓虹闪动，冷气隔绝了室外的高温，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左聿桉的视线始终在路上，右手和她十指紧扣，时不时地摩挲她纤细的手指。
夏葵撑着腮，一直看着他。
左聿桉别头，发现她的眼神有点怪，“怎么了？”
她浅漾着笑，像一种无声的挑衅，“我发现你很擅长赶尽杀绝……”
对视的那几秒，有很温柔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
“怕了吗？”
“好喜欢。”
左聿桉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倏地收紧，左手用力打了半圈，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把车停在无人的路口，干柴烈火地吻上去。
视线伴着夜色，呼吸一下子就重得不行。
他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吸吮着每一寸香甜。他把她圈在怀里，手臂上青筋暴起，强势地采撷。
她仰着头回吻过去，连嘤咛都是破碎的，好像只要左聿桉再失控一点，就能在车里把她办了。
足足十分钟，像是占够了夏葵的便宜，他才从她身上退下来，喑哑的嗓音辗转耳侧，“终于成功上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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