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红光挡在身后,喧嚣的音乐一层一层传来，左聿桉伏在夏葵腿边，指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等着她回答。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手心开始蔓延，两人呼吸沉沉地在昏昧中对视。
他的话夏葵听见了,但偏偏就是不回答。
她喝了酒,反应有点慢,左聿桉的手指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再得寸进尺地把整个手心圈进来,无名指缓缓地摩挲,金属戒指不断刮蹭她的肌肤，心跳慢慢加快。
“回家做什么,家里有男模吗？”
暧昧的氛围被蔚蓝扬声打断,她睨一眼两人交叠的双手,抚着臂故意撞开，“这不是我的前任联姻对象吗？你来干吗？”
左聿桉当初因为分手的戒断反应,对得罪过夏葵的人做出一系列打击报复行为，蔚来影业也遭受了无妄之灾。当初他是怎么弄她公司的,她现在要以怨报怨,让他全部还回来。
许梦伊也眯着眸子附和,“对呀,都已经是前任了,怎么还管这么多？”
辛北辰站在左聿桉身后，眼神哀怨,“伊伊,我是现任,可以管吗？”
那几个男模的衬衫薄透,胸前的扣子没系几颗，玩游戏的时候各种小动作不断，腹肌若隐若现。更让辛北辰大动肝火的是，许梦伊竟然跟那几个男模聊狗？
家里的狗明明都是他遛的。
许梦伊终于想起来自己并不单身的身份，意犹未尽地撇了撇嘴，对他招手，“那你坐我旁边。”
夏葵也在此时开口：“没玩够，不回家。”
那一刻，蔚蓝和许梦伊同时挑眉，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夜店里的噪音很大，她还是听见了左聿桉不易察觉的叹息。
于是，和男模们的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蔚蓝好会玩，各种喝酒游戏全都精通，牵着男模弟弟的手又跳又抱。
许梦伊因为辛北辰在场而收敛了一点，但也在嘈杂的背景音下和男模弟弟嘴对耳聊天，虽然时不时会被身边男人捞回怀里，胜在屡教不改。
夏葵被火热的氛围感染也参与进去，就玩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不知道是自己的实力太强，还是男模弟弟会哄人，赢多输少。
左聿桉就坐在她的身侧，整晚滴酒不沾，眼睛一秒钟都没从她身上移开，气势不留痕迹地压向陪酒的男模。
中途，有男模游戏时不小心碰到夏葵的手，冷冷的眼风立马扫过去。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接近微醺，夏葵脸颊烧红地去卫生间洗脸。
出来的时候，门口灯光昏暗，隐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左聿桉身前有个黑色吊带短裙的女人给他递烟，他没接。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左聿桉指了指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夏葵，女人顺着他指的反向看了她一眼，然后依依不舍地走了。
夏葵一声不吭地别开视线，准备不留痕迹地挪走，她现在不想跟他独处。
可经过他身前的时候，还是被人大力地扯过去，左聿桉用手臂把她困在墙壁之间，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对视过去。
“你不问问我，刚才跟她说了什么吗？”
夏葵不跟他对视，硬声硬气地回，“我不想知道。”
他的面容逼近，熟悉的烟草味一点点罩过来，唤醒了某些刻意遗忘的记忆。
“她问我是不是这里的男模，我说我被你包了。”
他还是这么游刃有余的样子，表面悉听尊便任打任骂，实则根
本就没有明白两人分手的症结到底在哪儿。
导火索在他意识形态里就是小事一桩，但偏偏是压死夏葵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开了上帝视角，她也长出了新的智慧。
夏葵环起手臂，是防备的姿态，反驳道：“那么多男模，凭什么包你？”
幽幽的光影里，频闪把人晃得模糊，左聿桉动作稍顿，手臂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他颇感无能为力地低下头，“葵葵，东西坏了可以修，感情有了裂痕我们一起补，你别直接放弃我。”
夏葵没有因此感到痛快，她强撑着平稳的音腔，“我不想爱别人了，以后我就想好好爱自己。”
左聿桉感觉到了她的抗拒，默默地移开了手臂。
人已经走了好久，他还默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不想看她和其他男人喝酒的样子。
辛北辰嘴里叼着根烟过来，吊儿郎当地往墙上一倚，“夏葵那种性格的人，除非她自己想通，你越逼她，会把她推得越远。”
左聿桉没什么情绪地听着，直到辛北辰说出下面的话，“你这人，什么都挺好，就是对某些事过于执着。”
震耳欲聋的电音里，这些话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他的事情别人不知道，辛北辰一清二楚，他豁出去地说：“婚姻本来就是千般模样，你爸和你妈对他们的现状很满意，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别扭和较劲儿。你要是当年不那么冲动，能发生后面这么多事吗？”
左聿桉嗤笑一声，淡淡地回：“既然对现状满意，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我？”
不在爱里降生的人，他的意义就只是个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工具人而已，想通这层意义，挺悲哀的。那是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刚刚建立恋爱观的时候，左青时和郑菀佩带给他的伤害，在历经数年之后，还是意难平的。
辛北辰听得也不是滋味儿，有的人看似什么都拥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
辛桐的新电影开拍了，拍摄地点就在京市，夏葵自愿去当导演助理。
开拍第一天，占周就给她发了消息：【我开车，跟我一起过去？】
因为可能要住在剧组，夏葵收拾了一整个行李箱的东西，想了一会，她回：【好】
占周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两人见面也是无法避免的，有些事需要提前说清楚。
郑云秀听说她要进组，自告奋勇地做了便当，还熬了鸡汤给她带上，“拍戏的地方离家里远不远，妈妈天天给你送饭吧。”
好多年感受不到的母爱短时间内一股脑地砸下来，夏葵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有妈的孩子就是好”，但是后遗症也不少，她捏了捏腰间的赘肉，“妈，别送了，剧组有盒饭。”
“盒饭不健康。”
她在门口换鞋，“我一个工作人员起高调吃小灶，太不称职了。”
占周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了，见夏葵下来了，他上前一步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重新回到驾驶位的时候，夏葵已经系好了安全带，他发动车子上路。
车窗徐徐降下，她用手撑着腮，“你助理呢？”
占周双手握方向盘，视线始终在路面上，“这个戏我零片酬出演，就没让经纪人和助理来。”
“哦。”她身子向右又挪了半掌的距离，“你们流量小生谈恋爱，合同里面需要赔多少钱？”
艺人合同里大多会有对恋爱的规定，尤其是男艺人，单身人设才能更好地引领粉丝经济。
他浑身披着一层笑意，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不多，放心吧，我能赔得起。”
夏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她补充了一句，“男偶像的黄金期没有几年，你还是应该珍惜自己的羽毛。”
占周平时也算健谈，此刻更是很温柔地跟她探讨，“偶像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谈恋爱是人之常情，现在的粉丝跟以前不一样，只要大大方方承认，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见他始终油盐不进，夏葵干脆把话挑明了说，“我刚刚经历一场分手，还没从过去的情绪里走出来，没有能力接受新的人，也不想吊着你。”
车子拐进一片老城区，路面不平，稍微跌宕了几下，他握紧方向盘。
“你跟左总分了，就是单身，如果我的追求对你造成困扰，我会克制。但是你要让我别喜欢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夏葵不但没把人劝退，还猝不及防地听到了类似于表白的话，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按照导航，车子在一栋居民楼下找了停车位，房子很旧，像七八十年代的，这就是辛桐导演找的拍摄地。
不少演员已经到场，因为预算有限，开机仪式也挺简陋的，大家匆匆拍了合影。
占周拿了一杯咖啡递给夏葵，“起的太早了，喝一杯提提神吧。”
“我不喝咖啡，怕失眠。”夏葵谢过他，就去安排演员的事情了。
辛桐导演的这部电影，是个小短篇，大概三十分钟的样子，不会在院线上映，据说她为了拍这部片子，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故事就发生京市，女主是一位五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在80年代的时候上过高中，因为不得已的家庭状况被迫嫁人，从此一生的命运就只能跟柴米油盐捆绑在一起。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儿子身上，结果儿子因为她窒息的母爱远走他方。最后，她在寻子的过程中逐渐跟自己的前半生和解。
女主角据说是辛桐导演的同班同学，这次也是友情客串的，占周饰演她的儿子，剧里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梁沐沐，饰演少年的他。
这个年纪的孩子，特别调皮，为了哄着他拍戏，夏葵这两天是绞尽了脑汁。
往往是戏才拍到一半，他人又没影了。
“沐沐，到你拍戏了。”夏葵楼里楼外跑了好几圈，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他。
梁沐沐蹲在地上，很安静地打量一只小狗，“葵葵姐姐，这只小狗饿了。”
夏葵气喘吁吁地跑过去，那小狗是一只比格犬，有点怕人地从她脚底窜走，原地绕了几圈又脆生生地朝她吠了两声。
“汪汪。”
沐沐继续用手里的排骨引诱它，那是他午饭剩下来的，他朝它招手，“狗狗，快来吃吧。”
比格犬又叫了两声，见两人始终温和，又馋沐沐手里的排骨，嗖地一下又溜了过来。
“葵葵姐姐，我可以养它吗？”
夏葵蹲下来，比格犬身上带着脏污，毛也都擀毡在一起，虽然不像有主人的样子，还是慎重地告诉他，“你先要确认它有没有主人，然后再去问问你妈妈。”
她先保证会盯着小狗吃饭，又好说歹说地把沐沐劝回去拍戏了。
这会儿比格犬对她已经完全没有防备了，一边吃还一边对她摇尾巴。夏葵摸了摸它的头，它仰着脑袋贴过来，很温顺的样子。她掀开它的耳朵，发现了一串蓝色的数字，像是编码。
这是一只实验犬。
沐沐给这只小狗起了个名字，叫做饺子。
然后饺子也就成了剧组的一员，不知道它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它很听话，拍摄的时候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只要导演一喊“咔” ，就撒欢似的“汪”几声，很像气氛组组长。
左聿桉一早就知道夏葵进组了，最近让郑明变着法地给剧组做贡献，便当升级，咖啡不断。
不过，他本人倒是一直没有露面。
不是不想去，怕夏葵的逆反心理，更怕听到她的再次拒绝。知道“饺子”的存在，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上次kizo之后，左聿桉就把许梦伊拉黑了，所以这张不知出处的照片，到他手里还破费一番周折。
一看就是许梦伊故意发给他的。
阳光下，夏葵和一个小男孩在喂一只小狗，占周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对着镜头比“耶”，照片就是那一刻被定格的。
这张照片最诛心的地方在于，是一张朋友圈的截图，发文的人明晃晃写了四个大字：一家四口。
辛北辰的微信卡着点地到：【那个占周可真狗，你不弄他？】
左聿桉没回他，但是咬肌挺明显的。
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已黑成大片，云层变厚，猛风一路撞击着落地窗，是要变天的迹象。
手机弹出左老爷子的电话，让他今晚回老宅吃饭，有事儿跟他说，笔记本电脑“咔”一声合上。
过了晚高峰，路上车流稀少，车窗隔绝了户外的喧嚣，车内落针可闻。
郑明从后视镜里悄悄打量左聿桉的表情，他修长的手指不断敲击手机的侧壁，中间还接了一个时砚池的电话。
云展科技和muse合作了一款无人驾驶的营运车辆已经在京市和海城两地投放，两地的出租车司机最近联合抗议，时砚池就这事儿跟他沟通了一下。
人工智能和汽车物联网是大势所趋，如果国内企业不抢占先机，将来外资进场，未知数就更多了，所以他们是在政府的授意下做的事。
三言两语把电话挂了，左聿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三秒后，他拨出一个电话。
“你家那个贵宾犬，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辛北辰正在遛狗，听见这个无理的要求，整个人快要笑疯了，“你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还想给我家LuCky找女朋友？”
他还没有说完，狗就在话筒那端狂吠。
噪音太大，左聿桉的心情和脾气都变得更糟，语气淡淡地，“看来LuCky很赞同我的提议。”
辛北辰还扯着狗绳在小区里遛，他问了个埋藏已久的好奇，“所以当年，你第一眼看见夏葵，就喜欢她了？”
这个问题左聿桉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自我较劲儿的心态消磨了他好几年，每当觉得自己看不清方向的时候，总有一双眼，在黑夜里冷静地凝视他，帮他重塑了那个破碎的世界。
辛北辰压根就不指望他能回答，于是很嫌弃地问：“你到底会不会追人？”
左聿桉更烦了。
“我倒是想找你分享一下经验，但你追了七八年才追上许梦伊这事儿，不具备普适性。”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辛北辰开始拿翘，“LuCky是万万不能借给你的。”
车子拐进老宅，左聿桉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什么都别说了，开个条件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家五口，左聿桉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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