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 林宿正收了手机走进屋里。
祝建飞的别墅是三层,屋前带了片草坪。进了屋,只见客厅一侧是大片窗户, 正对着草坪上的玻璃房。
玻璃房里挂了个大花篮, 栽了不少植物。
说是观赏,但这么个玻璃房搭在草坪中央又实在有些突兀。
林宿转头看了眼:“化煞气的。”
雪泥马四下打量:【这户型不是挺好, 哪来的煞气?】
林宿没说话。
正要继续看,祝建飞就端着杯水过来了。他脸上堆起笑,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像是准备搭过来:
“来,先喝点水。”
林宿一扫,意有所指,“我的手经常拿不稳水, 你知道的。”
祝建飞动作一僵,黏湿的感觉瞬间涌来,他笑容几乎没挂住。顿了下, 他讪讪地把水放在一旁。
林宿越过他,继续在房间里走动。
隔了几秒, 身后又像是耐不住道:
“你不是学生吗,怎么还兼做这行?你这小小年纪, 能看出什么磁场之类的东西吗……”
林宿头也不回,“只要不受脏东西干扰。”
“什么脏东西?”
祝建飞左右找了两圈,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你他妈的——”这会儿没有外人, 他几步冲上前就要伸手。
一道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这是在做什么?”
祝建飞一下停住了。
林宿循着声音抬头, 只见一位三四十岁的女人站在楼梯口。头发挽在脑后, 穿着素色亚麻裙,气质淡而柔。
方姝予看向祝建飞,有些嘲弄,“又开始在外面找人了?”
祝建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讪笑,“哪儿能呢,这是我请的风水先生,来看风水的。”
话落,刚才还算平静的方姝予手心却蓦然一收。清瘦的手背骨节突起,但只是一瞬,又隐忍地松开手。
方姝予声音很柔,“是吗,我一出来就看你要去抓人肩膀。”
祝建飞干笑两声,“没啊。”
被岔了这一下,他动手的行径也被打断了,只能退到一旁忍下。
林宿抬头看向上方的方姝予。
两人目光对上,却看对方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并无恶意。
他微微一顿,也回点了下。
目光收回,林宿没错过刚才方姝予一闪而过的神色。雪泥马落在他肩头,品味:
【她是故意打断,在帮你吗?】
林宿指尖在胳膊上轻搭,“嗯。”
雪泥马思索:【总觉得这家里氛围有点微妙,像是……】
他点头,“暗流涌动。”
没了脏东西的干扰。
林宿在整个别墅里大概走了一圈。能看出来祝建飞在风水上下了不少功夫,不但有各种生财的物件,墙上挂的卷轴也是花了大价钱。
整个家的风水都经过了反复的调整。
只是……
林宿又回到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祝建飞说,“你家里,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缜密补充,“除了你。”
“你——”
祝建飞正要冒火,突然想起什么,话头猛一顿。他看向林宿的目光从轻浮,转而带了点凝重,“…瞎说什么。”
林宿眉梢微挑,要笑不笑的。
他站的位置正是客厅中央,茶几后半步的地方。
祝建飞看着他站的地方,心头一悬,莫名冒了点冷汗。随后带了点威胁的意味,说道:
“你只管改,别的别管,懂吗?”
林宿顿了两秒,“好吧。”
祝建飞看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不由暗自得意:到底还是个学生,也就嘴上厉害点,当了乙方,还不是他说什么做什么。
林宿说完衣衫一翩,一支竹笔入手,转头。
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要确认的事已经确认得七七八八,可以毫无顾虑地大干一场了。
身影翩然出了客厅。
雪泥马哼唧:【你刚刚都没怼他?】
“雇主的要求,当然要尽力完成了。”
林宿说着在屋里每处动过风水的地方,都提笔一落。他兢兢业业,一丝不落道,“他说要改风水,又没说往哪方面改——”
“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雪泥马恍然,快乐道:【盒盒盒盒盒……】
三层的独栋别墅里里外外改动不少,算上各类添置,加起来竟然有五六十处。
林宿挨个落下一笔。
他欣赏,“你看这一片,够不够我掀起一场海啸?”
雪泥马:【够你引发一场地磁暴。】
林宿满意地收回笔。
他转头回了客厅,祝建飞还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他回来,打量两眼问:
“都改好了?”
林宿微微一笑,“都改好了。”
他说着忽然从身后掏出一个小木盒,半边悬在茶几边缘。
祝建飞一下坐起,“这是干什么?”
“我说过,你家里不干净。”
林宿起身看着他,“煞气太重,再怎么改也没用。除非你对着这里磕头,一定要磕到盒子里有响声。直到盒子从边缘落下来,才算是化解了煞气。”
祝建飞刷地站起,“盒子里怎么能磕出响声!而且这得磕多久?”
林宿叹气,“你要是不想化解,我也没办法。”
“……”
客厅里安静了好几秒。
祝建飞神色阴晴不定,像是斟酌了好半晌,又看了眼茶几下方。最终还是走过去,“噗通”跪着试探地磕了个头。
上方的盒子里忽然发出声,咚。
很轻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弹动。
祝建飞顿时面色一白,彻彻底底地信了,赶紧对着上方咚咚咚一阵磕头。
楼梯口后,一抹身影晃动了下。
良久,转头消失在楼梯后。
……
祝建飞在这里磕着。
林宿只观赏了几眼,随后不欲多看,转头去了偏厅。
雪泥马小声:【是我简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样能化解煞气。】
“…你说的,应该是‘浅薄’。”
林宿给它捉了个虫,又道,“当然不能,我只是随口一说。”
【……昂?】
他垂睫,眼底透出一点冷色,“至于磕头,是他该磕的。”
肩头沉默两秒:【…那盒子能自己掉下来吗?】
“木质地板松动比较大,靠带起的震动…应该能吧。”林宿轻轻目移,“如果不能,我也没办法。”
雪泥马又发出一串快乐的“盒盒盒”…
他们所站的偏厅连通了走廊。
侧面是大片的玻璃窗,外面日光透进来,在转角处投下一片切割的光线。
林宿正看着窗外,身后便传来一声微颤的,“小先生。”
他转头,只见方姝予走出走廊口。阴影没于她身后,有光落入她眼中。她一双手攥紧,眼底噙着泪花,
“我都看到了,在客厅…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林宿顿了顿,“是。”
方姝予像是舒出口气。
她定定看来,先前温顺的面具褪去,自柔弱的表象下露出一抹坚韧,泪意中含着坚定而浓烈的恨:
“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先生,我可以向你委托吗?”
“我一定要报复他。”
离开别墅,已经是下午4点多。
林宿临走时,祝建飞顶着个青红交加的额头,还说要留他联系方式。
他,“有事烧纸,无事退朝。售后找协会,私下没渠道。”
“……”祝建飞。
林宿说完就出了别墅。
门在背后一关,出了庭院,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开屏就是喂信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
“小贺怎么没回我?”
林宿叹惋,“又不主动了。”
雪泥马睥睨:【盒,才多久没回你。你也不稳重了。】
“……”
“胡说什么,该办正事了。”
他说着退出喂信,点开接单页面,就看上方显示:
【委托人:方姝予】
【身份:临市建达集团总经理,37岁】
【状态:已接单】
雪泥马凑近:【你就接了吗,你都还没聆听她的复仇计划。】
“因为感觉是付费内容。”
跟前哽了一下。
林宿柔声,“开玩笑的,傻瓜。”他把手机一关,“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祝建人的变化马上就要来了。”
他说完,抬手将流苏耳坠摘下。
汹涌的念力一瞬失去桎梏——
在体内运转。
那些改动过的风水,加持过的符箓,聚起来的气运,都在此刻被一股力扯动着。背后偌大的别墅里,悄然无声,却又天翻地覆。
林宿身上玄衫翩动,金丝若活。
如果念力有实质,此刻就能看见千万缕金光拉扯穿梭着,在震颤间慢慢消减……
片刻,林宿终于停下。
他将流苏挂在襟口,缓了缓。
一口气动了太多念力,他现在就像是低血糖,躺了半天猛然起身,还有点头晕发软。又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雪泥马拎着他的后领:【…你感觉怎么样?】
“快乐。”
【……】
盒盒,它早该知道的。
这里是别墅区,打不到车。
林宿干脆任雪泥马拎着他,顺着下坡路慢慢朝外面挪。
明晃晃的日头从上方落下。
雪泥马提醒:【你还记得小贺那里可能会有剧烈的感应吗?】
林宿眸光闪闪,“当然,所以我刚才试了试
林宿安详地合目,“只是‘可能’而已,慌什么。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至少现在很快……”
话到一半,背后突然“叽!”一声。
紧接着爪子被惊得一松。
林宿还没反应过来,就往前栽倒。睁眼一瞬落入一片阴影,与此同时他“咚”地靠上一个肩头。
一只手从背后支过他的腰。
他抬头就对上贺振翎低来的眼。
眉目深俊,睫毛低垂。身前蓦然硌到一枚硬物,隐约窜来一簇未散的电流。
林宿一麻,“贺……”
刚开口,一手就从他襟前摘下流苏坠。紧接着,指腹按在他微凉的耳垂上,往里一钉。
他一声闷哼,“…嗯。”
上方落下一句,“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