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还有点懵,“…周黎。”
韶兰像是怕再把人弄丢,急切地问道,“哪个周,哪个黎?”
周黎嘴一张,“之欧~周,了移~黎,周黎。”
韶兰,“……”
林宿,“……”
雪泥马小声:【刚刚的片子,是只拍了腿吗?】
林宿一手把它按下。
跟前正两相对望,体检中心的门就开了。又一道脚步声传来,随后在几步外一刹!不敢置信的声线响起:
“夫人?你……”
三道视线齐齐转头,就看宋啸天站在面前。
他微颤的目光在落向周黎时,忽而一顿。
两张神韵相似的脸上写着同样的茫然,面面相觑:?
略显安静的场面中,韶兰起身让出身后的周黎,对宋啸天比划:
“你看,我说你们‘一样’帅吧。”
宋啸天,“…啊?”
相似的面容,相仿的年纪。
韶兰阵阵心悸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但那些没由来的话,实在不知从何开口:跟前这孩子也有家人,有些话说出来,会显得唐突和冒犯吗?
她正纠结着,面前却忽然开口。
周黎似乎懂了什么,张大嘴看向林宿,“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吗?”
林宿扫过八字,微一弯唇,“是。”
韶兰:…?
她敏锐地看来,“这是什么意思?”
周黎挠挠头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我前几天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正在找亲生父母。”他说着,偷偷觑了眼同样大只的宋啸天。
韶兰心头猛跳!一切仿佛都对上了。
她激动地拉住周黎的手,“你要不要和我做一个亲子鉴定?”
周黎还有些恍惚,“嗯…好。”
韶兰转头走到宋啸天跟前,拍了拍他呆滞的俊脸。宋啸天回过神,抵了下额角,“等等…不是,我有点混乱。夫人,这是……”
他望向周黎,“…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这很难置信,但…”韶兰停顿了下,“我先带小黎去做鉴定,你去陪着桉桉。”她又小声道,“这种事孩子肯定很难接受,等结果确定了,再看看怎么说。”
宋啸天点头,又问,“那我不用去做一个吗?”
韶兰视线在他两人间一转,摇头,“没必要。”
宋啸天,“……”
周黎,“……”
…
宋啸天先去体检中心了。
韶兰陪着周黎去拿了片子,好在结果没有大碍。她看着周黎身上的伤,心疼,“怎么摔了啊。”
周黎,“没事啊,就一点摔伤。”
韶兰听得心里酸酸的,“好好休息。”
林宿跟在旁边,雪泥马趴在他肩头:【他爸爸妈妈看起来还不错。OwO】
他点头:不然我也不会改回去了。
两人很快去做了个亲子鉴定。
结果要等明天才能出来, 韶兰便留了周黎的联系方式, “我送你们回去。”
她看向林宿,“小黎的朋友也一起吧。”
林宿没拒绝,“麻烦了。”
韶兰的车就停在一旁停车场,今天是她自己开车来的。她拉开车门,“快上来吧,小心别磕着。”
跟前的豪车价值不菲,坐垫柔软。
周黎局促,“我今天摔了,裤子有点脏。”
韶兰心酸,“说什么呢,不碍事。”
几人一道上了车。
周黎报了H大的地址,韶兰一愣,“你在H大?”她惊叹地夸赞,“好厉害啊,这么棒。”
周黎被夸得有点害羞,“嗯。”
鉴定结果没出来,不好聊得太深。一路上,韶兰关心了几句他生活上的事,忽然又想起,温和地开口:
“对了,你说的‘命运的指引’是什么?”
周黎,“喔,那个…!我身世的事,其实是林学弟和我说的。他是个特别牛…厉害的天师,是吧学弟?”
韶兰惊讶,余光扫向后座的林宿,“原来是林同学说的,算出来的吗?”
林宿没解释,“差不多。”
…
车很快到了H大门口。
周黎回了学校,韶兰送林宿回去。林宿报了个监察协会附近的地址,
“送到这里就好。”
韶兰发动汽车,“好。”
车上放着悠扬的音乐。
车内一时无话,林宿靠在后座小眯。车驶出一段距离,停在一个红灯口时,终于听前面传来轻轻的一声:
“林同学也算出,小黎是我的儿子吗?”
林宿睁眼,“兰姨怎么想?”
韶兰就笑了笑,“其实不用鉴定结果,我也基本确定了。感应这种东西很奇妙…”前方红灯转绿,她又换挡起步,“我只是在想,桉桉那边怎么办呢?孩子是无辜的。”
林宿落了眼,又收回视线。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掌纹不偏不倚,分毫清晰,“放心。”
他端正而温和道,“命运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韶兰只当他是在宽慰,笑笑,“嗯。”
-
鉴定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
出结果是在中午,周黎的消息来得惊天动地。
【黎黎原上谱】:学弟,结果出来了!那真是我爸妈诶!他们今天就要接我回家。[紧张吃爪爪]
【黎黎原上谱】:我一个人有点紧张,你能来陪我吗?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黎黎原上谱】:我一个人有点紧张,你能问问贺先生,你能来陪我吗?
林宿,“……”
他正好跟贺振翎吃完午饭,朝对面看去一眼,“唉…”
贺振翎抬眼,“?”林宿说,“周黎今天认回宋家,让我陪他去一下。”
“你接的委托,去吧。” 贺振翎面色不动地说完。顿了秒,又说,“但他都多大了,还要人陪吗?”
林宿包容地看去,雪泥马轻叹:【唉……】
跟前抿了下,起身,“我让人送你过去。”
林宿凑去,“是在车顶上竖你名字的那种吗?”
“……”贺振翎扭头,轻声,“你说的那种,是游街。”
林宿恍然,“我说既视感这么重。”
…
他下午先到了H大和周黎会合。
两人在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宋啸天和韶兰就来了。夫妻俩下车便直奔而来,韶兰激动地一把拉住周黎的手:
“小黎!”
宋啸天停在一步外,左瞅右瞅。像只大狗在新奇地拱自家崽子。
韶兰拉过周黎,“来,快上车。”
她又看见林宿,“林同学也在,谢谢你陪小黎,快一起上车吧!”
林宿点头,一道坐进车里。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便进了片别墅区。
周围绿植葱茏,环境清幽。
一排排整齐的别墅还带着小草坪,在首都住这样的地方,可见财力不俗。
周黎一阵紧张,小声问林宿,“他们原来的小孩也在吧?我去了会不会不受待见?会不会有佣人偷偷给我吃馊稀饭?”
林宿,“……”
他温和,“学长,少看点奇怪的小说。”
几句话间,车就在别墅前停下了。
四人下了车,韶兰领着周黎,边走边说,“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我们已经和他提过,会介绍一个同龄人给他认识。待会儿见了面,再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聊聊……”
周黎点头,“嗯,好。”
林宿朝前方看了眼,雪泥马趴在他头顶,竖起两搓头发遮风挡雨:【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只手按下聪明毛:“文明观戏。”
到了门口,宋啸天将门打开。
富丽堂皇的装潢一瞬映入眼底!周黎站在门口呆了呆。
宋啸天将他一把拎进门,“好了,快进来。”
“……”
他们刚在玄关换过鞋,一道脚步声便从楼上下来了。楼梯直对着客厅,只是一个转身,两人便蓦然打上了照面。
周黎抬头,看向陡然变了脸色的宋瑾桉,“…是你?”
宋啸天、韶兰一愣,转头。
宋瑾桉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你——!”他目光一侧,又看向站在旁边的林宿,面色煞白,“你…为什么也……”
林宿朝他友好地笑笑,“唉,原来是宋小少爷。”
韶兰视线来回,“你们见过?”
周黎不语,宋瑾桉抖着唇没说话。
只是一个照面,夫妻俩就明白了。
尤其韶兰想到去接人的那天:想必两人在游轮上就已经见过面。
别家小孩就不说了,只见过他们几次,印象模糊。但桉桉和他们朝夕相处,又见过宋啸天年轻时的样子,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桉桉,你是不是早就……”
“我没有!”
宋瑾桉一下激动起来,“我们是见过,但…也有可能是巧合啊!”
他说着眼眶通红,“毕竟,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他又委屈地一指,“那现在他回来了,是要赶我走吗!?”
韶兰忙说,“桉桉,我们没有……”
宋瑾桉却已经转头冲回了楼上,嘭!地把房门一关。
“诶,桉桉!”
韶兰叹了口气,又安抚周黎,“小黎,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妈妈先带你去看看房间。”她说着对宋啸天道,“你去看桉桉。”
宋啸天似在回想什么,有两秒走神。
一手拍他俊脸,“在想什么?”
宋啸天抽回思绪,张了下嘴又压下,“没事,那我先过去看看。”
-
韶兰先带周黎去房间了。
周黎不忘叫上林宿,“学弟,快一起过来。”
林宿兴致勃勃,“来了。”
两人跟着到了房间门口。
推门,就看一间卧室已打扫出来。宽敞的房间采光很好,配着一整面书柜、桌上摆着电脑,还有配套的卫生间。
周黎,“哇……给我一个人住的吗?”
韶兰说,“是啊,不过这半天时间有点匆忙,还没来得及给你好好布置。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往里添。”
周黎又惊叹了,“哇……!”
韶兰看着他,眼眶有点湿润,又按不住满眼的高兴。
很快,宋啸天就过来了。
“小桉不开门。”
韶兰“唉”了声,游轮上的事,他们其实也没太责怪宋瑾桉。小孩心理敏感,突然看见比自己长得更像父母的同龄人,会害怕、会没勇气说出来,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宋瑾桉反应这么激烈。
宋啸天忽而开口,“当年弄错的事,一定要查明白,是失误还是故意的。”
韶兰点头,又轻轻揽着周黎,措辞道,“但当年被抱错,孩子都是无辜的。养了19年,我们对小桉也是……”
周黎大大方方地说,“我明白,我没有要把人赶走的意思。”
他说着想到什么,皱了下眉。
韶兰敏锐,“怎么了?”
周黎又按捺下去,“没事。”
这会儿已经确认了身份,他们便坐下来把话聊开了。他们问起周黎“家里”的事,周黎抿了下嘴说:
“我爸…我那个爸,欠了很多赌债。我那个妈在我懂事后就跑了,一直没有联系。”
他顿了顿,又小心觑道,“我没有学坏。”
韶兰环着他,轻轻哽了下,“妈妈知道,你很了不起。”
这个生长环境明显很恶劣了。
宋啸天默了两秒问,“他欠了多少?我们一笔给他划清,把你认回来。之后别再和他联系了。”
他说完,周黎却摇头,“我一直有给家里还债,不欠什么,所以不需要替我还了。”
宋啸天想了想,一只大手摸摸他的狗头,“好,听儿子的。这事我再找别的办法解决。”
…
他们在这边聊了几句。
林宿坐在旁边,被球中球吸引,兀自扒拉着玩了会儿:
“泥马,我想买个同款回家。”
【阿爸也要,买两个吧。】
正扒拉着,就听人叫他了:
“我们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林同学也一起,小黎受你照顾,也该感谢你。”
林宿抱着球转头,“好。”
韶兰让宋啸天去叫人,“把桉桉也叫上,以后好好相处。”
宋啸天点头,转身出去叫人了。
宋瑾桉的房间在楼上。
宋啸天去敲了两声,“小桉,给爸爸开门,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门敲了几声,宋瑾桉没应。
他坐在屋里,一时又怕又恨:为什么,都19年了,还突然跑来抢走他的人生?但只要他表现得更委屈、更可怜一点…19年的情分,他爸妈不可能把他赶出去吧?
至于那个穷赌鬼的儿子……
等进了家门,他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
宋瑾桉想着,朝外哭喊了声,“我不去!让我自己静一会儿!”
门外似落下声叹息,脚步声远去了。
…
宋啸天回到楼下,摇摇头。
“小桉不去,我们自己去吧,饭还是要吃的,尤其还要感谢林同学。”
周黎立马点头,“学弟从游轮上就一直在帮我。”
宋啸天一顿,想起来,“对了,那个游轮事件,你没事吧?”
“喔…那个,本来有事。现在没事了!”
夫妻俩:???
两人眼神凝住,“什么叫…本来有事??”
周黎比划,“就是我不小心跑到阵法里去了,后来还莫名其妙被迷晕了一次。”
韶兰听得脸色都白了。
周黎还乐哈哈的,“不过我身上都是完整的。”
“……”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草率,一定要弄清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韶兰严肃地说,“啸天,你快联系看看,能不能拿到什么船上的记录……”
两人正风风火火地掏出手机。
忽然就听林宿开口,“不用联系。”
他们转头,“嗯?”
林宿腼腆,“我…伴侣在监察协会做事,带你们过去就行。”
两人顿时一阵惊喜。
韶兰又担忧,“会不会不太方便?这应该需要权限,带我们去看,合规吗?”
林宿大方,“应该挺方便的。”
“那就麻烦你了。”
他们没再耽误,当下便出发了。
-
去到监察协会总部,只要一个多小时。
总部大楼修得巍峨高耸。
楼体反射着明亮的日光,两侧楼体呈环抱状,中央小广场形似太极。楼前立着高高的三根旗杆,总部旗帜飘扬。
下了车,林宿领着人往楼里走。
刚进大门,便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大厅那头。贺振翎正在和下属说话,听见动静转头看来,一挑眉:?
林宿朝他招招手,“你来。”
贺振翎像是轻笑了声,朝身旁的下属递去资料,侧了下头示意。转而大步朝他走来,“怎么了?”
他身形高大,眉眼冷俊。一身制服穿在身上,腰配唐刀,更显得气势凌厉。
宋啸天和韶兰正觉得眼熟,旁边就路过一行下属,叫了声:
“会长!”
贺振翎随意瞥去,“嗯。”
“……”夫妻俩:???
“这是学长的父母。”
林宿介绍了句,开门见山,“之前抄游轮留下的证据都在吧,监控调一下。”
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整艘船、所有时间段的监控。”
贺振翎一顿,低笑,“好。”
两人在前方领路。
韶兰从惊怔中缓缓回神,拉过周黎小声,“林同学的对象……是监察协会会长吗?”
周黎傻乐,“是啊,震惊吧!”
“……”爹妈,“嗯呢。”
一行人齐齐走进档案室。
贺振翎在桌上轻一敲,对下属道,“把‘海梦号’游轮的监控调出来。”
下属应了声,很快把几段监控放上大屏。
监控按时段和地点不同,分成了九块小屏。
韶兰一来正看到周黎晕倒在过道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又气又怒,“…这金叉烧!”
画面一桢桢放着。
突然,某格一闪而过,“等等…!”
韶兰目光凝住,“这里,倒回一下。”画面回放,就看一道熟悉的身影路过桌边,往周黎的餐盘下塞了张纸条——
与此同时,宋啸天的电话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蹙眉出去接起电话。
“宋总,您查的事有结果了。当年医院的接生护士,名叫‘刘金秀’。周黎少爷的养母,名叫‘刘金凤’。另外,刘金凤女士长年无岗无业,但每年都有大额进账。”
下属顿了顿,“宋总,要继续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