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时庭闻言,侧过头看向俞栗。
俞栗垂着眼不想看他,睫毛被泪珠打湿后显得更加浓密。
他肩颈紧绷着,轻咬着下唇,看上去有些委屈。
宴时庭明白俞栗还没有接受怀孕的事。
他现在待在这里,恐怕会影响到俞栗的思绪。
宴时庭收回视线,站起身,“好,我先回公司。”
“陈司机就在刚才下车的地方等着,待会儿他会送你回学校。”
“如果……”
他本想说,如果俞栗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会安排好一切,等合适的手术时机到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才说出一个词,宴时庭就停顿了下来。
他站在沙发前,垂眼看着俞栗柔软的发顶,垂着的右手蜷了蜷。
最终还是没说出那句完整的话,转身阔步离开。
听见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俞栗身体一震。
他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盯着门板看了会儿。
宴时庭刚刚,是想说什么呢?
随即他又收回目光。
他完全不了解宴时庭,所以也无从猜起。
过了半晌,徐医生开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一袋子维生素B6片,道:“这个你带回去吧,孕吐反应剧烈、难以忍受的时候就吃两片。不过不能太过依赖这个,一天内顶多服用三次。”
俞栗接过,手指无措地捏着塑料袋,道:“谢谢徐医生。”
说完,他抬头多看了几眼徐医生的反应,幸运的是,并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什么不好的神情。
俞栗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坐车刚回到学校,俞栗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让他到校门口拿一下外卖。
他正好下了车,来到外卖员的地方,发现有两份外卖。
一份是清淡的饭菜,另一份是几个橙子以及一盒剥好的柚子。
柚子果肉晶莹剔透,光是看着就能想到那酸甜的味道,口齿生津。
这份外卖是谁点的,毋庸置疑了。
他才刚到学校,外卖也同步到了,宴时庭对时间的把控能力真是惊人。
俞栗抿紧了唇,眼神晦涩难辨。
片刻之后,他才拎着外卖回到了宿舍。
这一趟出去已经过了整个下午,回来时室友们都有些惊讶。
看着俞栗苍白的脸,和恍惚无神的眼神,宴隋率先开口问道:“俞栗你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好点了没?”
刘琮也关切地问:“有没有做下检查,是生了什么病?”
俞栗垂下头,嘴唇嗫嚅了几下,道:“就是普通的肠胃炎,拿了药了。”
宴隋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你快吃饭吧,吃完把药吃了,好好休息。”
“好。”俞栗点点头,坐到椅子上。
他还是有些难受,因此那份饭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不过柚子很合胃口,不知不觉间,俞栗就把那一盒柚子都吃完了。
手再伸向盒子里却扑了个空时,俞栗微微一怔。
他垂眸看向那个空掉的盒子,眼神微动,一时之间想了很多。
得知他怀了孕时,宴时庭是什么想法呢?
俞栗记得宴医生确定地说出他怀孕时,他回头看见的宴时庭——仍然冷静威严,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他。
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一刻,宴时庭的冷静也给了俞栗一点踏实的感觉,以至于令
他没被怀孕的消息砸晕。
在他离开医院后(<a href=".co.co)(com), 宴时庭还给他点好了这时候适合吃的饭菜、水果。</p>
看来宴时庭适应得挺好。
俞栗收回手,收拾好了垃圾,爬上床躺下。
盯着床帘顶看了一会儿,俞栗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肚子上。
这里居然有一个小生命了。
完全感受不到。
现在距离得知怀孕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俞栗凌乱的思绪逐渐平定下来。
他突然又想起了宴医生后面说的那句话。
【如果不想生下这个孩子,胎儿成型后,孕腔大一点了,也可以摘除。】
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俞栗皱紧眉头,放在肚子上的手渐渐收紧,将t恤布料揉成皱巴巴一团。
……
下午六点,宴家庄园。
宴医生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走进庄园别墅。
刚与宴时庭汇报完庄园支出的何管家看见她,整个人都愣了一瞬。
“宴女士,您……”
何管家有些语无伦次。
等反应过来后,他笑了出来,眼尾的纹路都挤在了一起。
“真的是您啊。”
宴医生对他笑了笑,温柔道:“十年不见,何管家别来无恙。”
何管家的欣喜溢于言表。
他回头看了看宴时庭,又看了看宴医生,乐呵呵道:“哎哟,您快坐,我去给您泡壶茶。”
何管家说完,连忙离开了客厅。
他走后,宴医生带着小女孩走近。
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宴时庭时,小女孩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躲到宴医生身后。
“瑶瑶别怕,这是你大伯。”
“还记得吗,你五岁那年,是你大伯带着你来找的奶奶。”
宴医生弯下腰,极其耐心地哄着她。
小女孩仰头看了看她,又怯怯地看向宴时庭。
即使坐着,宴时庭高大的身形还是极具压迫感。更别说那面无表情的脸,以及眼镜下冰冷的眼神……
小女孩抖了抖。
宴时庭看了她一眼,才看向宴医生:“姑姑坐。”
宴医生点了点头,带着小女孩坐下。
何管家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还给小女孩配了好几块甜点。
宴医生道过谢,抿了口色泽温润的红茶,笑道:“十年没回来过了,庄园里还是以前的样子。”
她放下茶杯,随口问道:“阿隋呢?”
何管家回道:“小少爷在学校里,他说要试试考研,平时只有周末才会回来。”
宴医生有些意外:“考研?”
可随即她却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轻笑了一声。
“也是难为他了。”
宴医生十年没回庄园,何管家忍不住给她介绍了起来。
他一会儿讲这十年里宴家的变化,一会儿讲宴时庭和宴隋兄弟二人的事。
宴医生始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露出一抹笑。
小女孩似乎也是习惯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开始主动拿甜点吃。
没一会儿,何管家才絮絮叨叨地说完了想说的话。
宴时庭这才将目光从平板上移开,看向何管家:“带明瑶去玩吧。”
何管家明白,宴时庭是有话要和宴医生说。
他点点头,笑容慈祥地带着小女孩走了。
宴时庭也带着宴医生
来到了小书房。
宴医生刚落座,便道:“时庭,今天在医院里见到的那男生,他肚子里胎儿的另一个爸爸——是你,对吧?”
她能猜到,宴时庭并不感到意外。
他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在宴医生对面坐下。
“是我。”
宴医生兴致盎然地问:“那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些年她虽然不在国内,但也听说过宴时庭的事,知道他身边一直没有关系密切的人。
今天乍一接到宴时庭的电话,请她去看诊,她震惊的同时,也很好奇。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的宴时庭却绷紧嘴角,没能答话。
他和俞栗之间……或许是比没有关系还要更糟糕的一种关系。
看他这神情,宴医生慢慢皱起了眉。
“你……”宴医生蓦地顿住。
或许是知道自家侄儿是个什么脾性,所以多余的话也不好再说了。
宴时庭将她的欲言又止尽收眼底。
他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问道:“姑姑,孕腔摘除手术,如果是由你来主刀,能有多少把握?”
宴医生笑了笑,安抚道:“你放心吧,这个手术难度不高。那位有过摘除孕腔经验的教授与我是好友,他现成的资料,我都可以借来看。”
“所以不用担心,手术成功几率很大,对他以后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宴时庭紧绷的嘴角这才松了一点。
徐医生让他找信得过的妇产科医生时,他最先且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刚回国不久的姑姑。
他的姑姑已经在妇产科领域发光发热了三十余年,主刀的好几台危难手术都曾上过报道。
从医术、保密两个方面考虑,他只信得过她。
宴时庭收回心神,问道:“如果不要这个孩子,几个月的时候可以做手术?”
宴医生道:“至少五个月。”
她愣了一下,问道:“他已经决定好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宴时庭垂下眼,放在办公桌上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他还没有做好决定。”
但不管是要还是不要,他都要保证俞栗的手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需要将手术室、做手术时需要用到的所有设备都准备好。
宴医生想了想,又问:“你不与他商量一下吗?”
宴时庭皱了皱眉,目光落到窗外,“我与他商量,只会干扰他自己的判断。”
要不要这个孩子,只有俞栗能做决定。
宴医生眼神复杂地看向宴时庭。
她虽然不了解两人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却或多或少能看的明白,宴时庭此刻也很纠结。
她扯了扯嘴角,问:“那你的想法呢?”
宴时庭抿紧唇,没有说话。
他的想法并不重要。
小书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何管家说宴医生带来的小女孩找不到奶奶,一直在哭,怎么也哄不好。
宴医生连忙站起身,看了眼宴时庭,叹了口气,临走前道:“时庭,你就是不敢承认,自己也会有私心。”
“但其实人人都有私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她步履匆忙地离开小书房。
门再度合上时,宴时庭闭了闭眼。
私心人人都有,可他的私心,他不敢放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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