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被她尖咬破,口中尝到淡淡的甜腥味,裴羁含着愠怒:“苏樱!”
苏樱挣扎着,拼尽力气推他:“你放开,放开我!”
裴羁看见她的脸,隐在昏暗中,眼角闪亮的水光。她是哭了么,让他心中突地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指尖轻轻抚上去,却是干的,她并没有哭,喑哑着嗓子推开他的手:“别碰我,我有话要说。”裴羁松开手。
苏樱喘息着坐起,慢慢整了整衣服,又整头发。
强烈的屈辱之外,还有对一个力量远远超过自己的成年男子的恐惧,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遭,但因为是裴羁,不自觉的,总还是抱着几分幻想。可她全都想错了。忍住眼泪,定定神:“你会娶我?”
听见他斩钉截铁,丝毫不曾犹豫的回答:“不会。”
果然。苏樱抬眼:“那么,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怎么办?他不需要想,她现在根本就是穷途末路,除了跟着他求他庇护,还能怎么办。裴羁淡淡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是么?”裴羁看见她笑起来,眼角闪闪的水光,眼梢微微翘起,似狐似妖似魅,“哥哥,我们得好好谈谈呢,谈好了,才好往下。”
唇那样红,微微肿着,柔软,滋润。方才那个中断的吻,那些愠怒、鄙弃和不曾满足的欲望全都被这声哥哥撩动,火烧火燎地翻腾起来。裴羁微微眯了眼。
没什么可谈的,此时他要她,她就得在此,等他能够了结此事,她是去是留,想要如何,他也不会在意。一切都该他来掌控,不是她。“由不得你。”
“哥哥,”她笑着摇头,“买卖不是这么做的,总要把价码谈拢,才好成交,便是卢元礼也知道先问问我的意思,哥哥总不见得比他还不如吧?”
裴羁眉头重重一压。她竟拿他与卢元礼相比,她竟把这一切,都当成明码标价的买卖。方才她那样抗拒,让他以为她是有些廉耻的,可一眨眼,她竟开始跟他谈买卖,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愠怒陡然生出,回头,她倚在塌角,那样小小的一个,他的阴影就能将她牢牢罩住,可她眼波流转语笑嫣然,却似丝毫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如此放肆,如此让人鄙薄,如此怒恼着他,他偏又不能了断的,苏樱。裴羁俯身,忽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下来。
苏樱挣扎着,挣扎不开,他力气那样大,分明是握笔的手,此时却像铁箍一般牢牢握住,让人丝毫动弹不得。他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男人,她那些心机手段丝毫不能左右他,他的心思,她也从来没能够看透过。
被迫向后仰着,他粗鲁着顶开她的唇,强硬闯入,苏樱抵抗不得,在昏暗中睁着眼,看见他微微闭上的双眼。
他为什么要闭眼?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龌龊事,看不得吗。
香舌缠绕,津唾生香。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随即再又绷紧,裴羁闭了眼,再又睁开,昏暗中看见她明亮的眼睛,像什么宝石,在暗中发着光,让他下意识地伸手又向她眼角摸了下,干的,她不曾哭。也是,她能把这些当成买卖,又怎么会哭。
也许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也许她与窦晏平,早就这样做过了吧。她这样放肆浮浪的女子,有什么事情做不出。
突如其来一阵强烈的厌倦,裴羁松手。
苏樱落在榻上,喘息着,抬手擦了擦嘴。就当是被狗咬了吧,孤弱女子,总难免有吃亏的时候,不要去想就好。扶着塌边站起,刚走出两步,他冷冷又道:
“回来。(<a href=".co)(com)” </p>
苏樱不敢跟他硬顶,默默走回来,裴羁指指案上:“拆开。”
嚓一声,他打着火镰,点亮了灯,苏樱看见他骤然在灯火中浮现的面容,眸色沉沉,看着她给窦晏平的那封信。
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来不及抓住便已消失,苏樱拿起信,慢慢拆着。
裴羁沉默地看着。纤长笔直的手指,小指微微翘起一点,轻轻巧巧折来翻去,精巧的同心方胜一点点打开。同心,她折成这样,窦晏平又如何能相信她变了心。
拆开了,素笺上深深的折痕,她低着头,双手奉过来。
灯火下红肿的唇,香舌甜津,销魂的纠缠。她跟窦晏平,有没有像方才那样亲过。
随意向素笺上扫一眼,没有泪痕,内容与昨日那封信一模一样。抬眼:“窦晏平的簪子呢?”
苏樱心里一跳,不自觉地转开目光:“我没带着,还在崔家。”
腕上一紧,他攥住她的手。
苏樱心中一凛,他眸中跳荡着白烛摇摇的火焰,淡淡说道:“要我搜吗?”
微凉的手,长而直的手指沿着手腕移上来,苏樱怕到极点,立刻服软:“等等,我也许带着,让我再找找。”
裴羁松开手。她那夜出逃,是决意再不回来,这根簪子是窦晏平给她的聘礼,她又怎么舍得留在崔家。
苏樱转过身,背对着裴羁,向怀中去找那根簪子。
那夜出逃时带的东西极少,但这根簪子她到底没能舍得,一直贴身藏着。如今,还是留不住。
裴羁看着她的背影。看不清动作,但能猜到是在怀里摸索。方才亲吻之时搂抱得极紧,是极软的触感,隆起,贴合。心底骤然一荡,深吸一口气,对上她低垂的眼皮,她转过身,手里拿着那根簪子,默默地递了过来。
领口稍稍松开一点,其实看不见什么,但无端便有许多遐想。裴羁伸手接过来,指腹触到簪身上微微的暖意,是她的体温。
让人突然想要再试一次,这次可以不那么急切,细细来尝。像她吻窦晏平一样。手上下意识地用力,簪身上的纹路陷在手里,裴羁垂目,看见簪头上细细的流水纹,疏疏落落几丝新柳。
崔瑾死前,见过南川郡主。崔瑾最喜欢的画,灞桥柳色。这簪子,是窦晏平送给她的,原本的主人是窦玄。
似乎有什么线索隐隐串联,裴羁沉沉想着。
苏樱等不到他的回应,默默守在边上。
灯火下他峻拔的侧脸微微的光芒,令人畏惧,又令人厌恶。这些天她已经明白,他是故意留下卢元礼的性命,好用那断了手的恶兽来折磨叶儿,来胁迫她出不得这座院门。他不肯跟她谈条件,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奈何他,今日他能做出这种事,难保今后再做什么。
她得想办法逃出去,哪怕对上卢元礼,也比对上他好上百倍。
啪,烛花爆了一下,苏樱抬头,裴羁将簪子塞进袖中,拿着信笺起身。
“哥哥,”苏樱急急唤了声,“信我写了,叶儿可以出来了吧?”
“已经出来了。”裴羁脚步没停,“等养好了伤,我会送她出长安。”
下午已经带出御史台狱,送回裴府养伤,等伤势好转,便派人送去魏州安置,那边是他的地界,重兵把守,消息半点也透不出去。在他了断这件事之前,叶儿都会留在魏州,以免节外生枝。
腰上一软,她从身后搂住他,绵软的声:“好哥哥,多谢你。”
先前压
下的火苗突然烧成烈火,裴羁转身抱紧,急急吻住。她不曾躲,顺从地承受,温存、流连、试探,舌尖分开她的红唇,尝到她香舌的滋味,她闭着眼睛,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似藤攀着树。
世界突然安静到了极点,亲吻,尝试,由生涩粗鲁,一点点到熟练缠绵,唇舌纠缠,津唾交换,裴羁陷在长久的空白中。两年来从不曾有过的满足。他的心魔,从此便可破解了吧。
下一息,一个冰冷的念头突然闯进来,她这样熟练,她和窦晏平,是不是也曾这样做过?
裴羁猛地顿住,睁开眼睛。
苏樱喘息着,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怀里:“哥哥?”
哥哥,哥哥。叫得九曲回肠,让人忍不住沉沦,几乎要忘了一切。她当初是否也是这样,叫着窦晏平。裴羁冷冷推开,转身出门。
“哥哥!”苏樱怔了下,不懂他为何突然怒恼,低低唤着追在身后,“我送哥哥出门去吧。”
门外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裴羁抬眼一望:“不必。”
也许她只是借口送他,想要窥探外面的情况,她太狡诈,他不能不防。
苏樱也只得停步,站在廊下目送着,看他慢慢向外,忽地回头,正正对上她的目光,苏樱下意识地一笑。
裴羁回过头,眼前残留着灰暗中她长长模糊的身影,斜拖在乌桕树下,静谧安稳的美。让人莫名起了古怪的念头,仿佛她就该在这里目送着他离开,再迎接他回来,如同妻子等待夫婿一般。
可她,怎么可能做他的妻。裴羁心中一凛,当初裴道纯就是这般落入崔瑾的罗网吧,美色惑人,方才她也问过,是否娶她。
怪不得她那时候那样抗拒,一转眼就任由他施为,她一向工善用美色,很知道怎么能让男人听话。可惜,他不是窦晏平,她的这些伎俩,注定只是白费。
苏樱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出来书房,往卧房走去。
手掩在袖子里,将指尖残留的淡淡红色不动声色擦掉。这是她自制的口脂,香味独特,方才从身后拥抱裴羁时,她先用指尖从唇上蘸了些,又在亲吻之时,悄悄抹在裴羁后颈的衣领上。
如果他所言不假,叶儿已经出狱,那么多半会先安置在裴家,她可以多试几次,只要有一次叶儿能够发现,就有可能认出是她的口脂,进而猜到她在裴羁身边,有裴道纯夹在中间,也许事情就能有所转机。
进门倒水,一遍遍漱口,擦洗,自己也能感觉到嘴唇胀胀的似是擦破了,心头横亘的厌恶和屈辱,怎么也洗不掉。
当初即便是窦晏平情浓之时,也克制着不曾对她这般亵渎。君子,君子,真是可笑,她要如何眼盲心盲,才能错认裴羁是君子。
裴羁到家时,叶儿候在门内,一看见他便双膝跪倒:“奴叩谢裴郎君救命之恩!”
“不必。”裴羁避过,“是父亲想要救你,你谢他便好。”
“郎君,”叶儿膝行着追上,“奴还想求郎君帮忙找找我家娘子……”
“郎君,”张用匆匆赶来,“方才有人盯梢,可能是内卫。”
内卫,卢崇信。裴羁点点头,张用忽地又道:“郎君衣领上沾了颜色。”
裴羁扯来回头,素色衣领上一点樱红,灯火下如新滴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裴羁:再叫一声好哥哥,命都给你!
苏樱: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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