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喵 作品

第 46 章 追过来了

大门在眼前重又关住,越过阿周的肩膀,周虎头看见院里整整齐齐的菜畦,细竹枝搭的豆角架,还有半开的窗户里陶瓶插着的一大把荷花,阿周挡在门前皱着眉似要说什么,周虎头笑起来:“姑母不准备让我进去吗?”

“你怎么来了?”阿周拉住他往外走,站在墙外一棵伸出来的杏树底下,“谁跟你说我在这儿?”

“大车吃了我一块糖,跟我说的。”周虎头笑着,“姑祖是有什么事吗?神神秘秘的。”

都是自家人,搬出来却要瞒着他,周虎头做捕快的,本能地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况且,方才连门也不肯让他进,就好像怕被他看见什么似的。

“没什么事,”阿周一阵懊恼,消息果然没能瞒住,还好方才苏樱正在屋里睡午觉,不曾让他看见,“你怎么突然来了?”

“出来办点公事,顺道来看看姑母。”周虎头留神着墙内的动静,安静得很,并不像是还有别人,但是方才那匆匆一瞥,屋檐底下放着两张凳子,是有人同住,还是说随便放着的?“姑母一个人住?”

阿周心里突地一跳,他是捕快,办公事只可能是抓人,抓谁?“什么公事?”

“有个逃犯在这一带,我过来看看。”周虎头谨慎着没有透露更多消息,将手里提着的肉掂了掂,“我还没吃中饭呢,惦记着姑母做的馎饦,惦记好些天了,来的路上割了点肉买了只鸡,想讨姑母一顿馎饦吃。”

阿周顿了顿。那院子是万万不能让他进去的,他是捕快,万一看出破绽就麻烦了。可是家里其他人都知道她是带着干女儿五娘一道出来的,周大车小孩子家嘴不严实,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说漏了嘴,到时候反而更容易让他怀疑。一时间进退两难,索性不去回答:“是什么逃犯?危不危险?我是不是得防备着些?”

周虎头听出了她的回避之意,心里疑虑更甚:“县令不让我往外说,不过既然是姑母。”

他压低声音凑到耳边:“是个年轻女子,县令没说她犯了什么事,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匪类。”

年轻女子。阿周心里砰砰乱跳起来,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叫什么名字?”

“这个真不能再说了。”周虎头退回去,看着她略有些慌张的神色,“姑母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阿周定定神,“我手头有点急事,就不留你吃饭了,你以后也别过来了,衙门里头忙,你老往外面跑也不合适。”

急急忙忙往回走,周虎头惊讶着,提着肉追在后面:“姑母,这些拿着吧,专门给你买的。”

阿周伸手接过,砰一声关了门:“你快去忙吧。”

里头一阵门闩响动,她锁上了门,周虎头皱眉站住。不对劲,从不曾见过她这样,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院里。

苏樱躲在窗子后面,看清楚只有阿周一个人进来,这才打开房门,“小娘子,”阿周飞快地走进来,心神不宁,“方才虎头来了。”

“我看见了。”苏樱道。周虎头能找过来并不算很意外,虽然阿周一再叮嘱不要透露她们的行踪,但周虎头是至亲,周家人未必防备他,“他是过来看你的?”

“不是,”阿周下意识地看她一眼,“他来办公事,抓逃犯,是个年轻女子。”

苏樱心中一凛。年轻女子,逃犯。“谁?”

“他不肯说。”阿周迟疑着,心里总觉得两件事有关联,又怕说得太严重吓到苏樱,“不过他做捕快的,出来办差也挺常

见, 不用太担心。”

但这个节骨眼上,一丁点儿差错都不能出。苏樱沉吟着:“周姨。”

“小娘子。”阿周预感到她要说什么,紧紧看着。

“要么咱们换个地方吧。”苏樱道。

这件事她想了好几天了,周家人见过她,知道她在哪里,消息总会有走漏的时候,若是裴羁没想到这边也就罢了,若是想到了,只怕不容易糊弄过去。太平镇挨着谷水,河道上来来往往日夜都有船只,前夜她也曾悄悄出去看过,夜泊船湾在码头里,船上点着灯,舱里住着人,让她突然有了个主意,若是在船上住一阵子,居无定所,裴羁又怎么可能猜到她在哪条船上?“走水路,在船上躲一阵子,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好。”阿周没有犹豫,周虎头方才分明起了疑心,再加上他办的差事,总让人心里慌得很,“我这就去码头问问,小娘子先收拾收拾东西。”

阿周走了,大门从外面锁住,苏樱飞快地收拾着行李。原本想着今天告诉阿周,找个大夫看看,可眼下也顾不得了。但也许明天一早,癸水就来了呢。

太平镇,镇口。

裴羁催马走近,看见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沿街开设的商铺,谷水绕镇而过,此时是丰水季节,水深波平,货船张着白帆,正往洛阳方向行去。

水陆交通便利,居民不多不少,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郎君,”吴藏迎上来,“周虎头方才去了向善街,阿周就在那里。”

心口处的铜钱突然灼烧起来,裴羁隔着衣服重重按住。她在这里,她一定就在这里,他找到她了。“带路。”

向善街。

行李不多,两三刻钟也就收拾完了,阿周还没回来,里里外外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有,苏樱咬着唇,将收拾好的行李打开,慢慢地重又收拾起来。

那种恐慌无助的感觉汹涌着又来了,就好像阿周会抛下她一去不复返,像母亲,像窦晏平。她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恐慌会让人喘不过气,只想大哭大喊,她必须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两条街外。

“从这条巷子穿过去就是向善街。”吴藏先行打探过,上前来报,“阿周往码头去了,屋里还有个女人,一直在房里不曾出来,属下没看见脸。”

是她,一定是她。裴羁将笠帽又向下压了压:“围住,一个也不得放走。”

怕骑马动静太大惊动到她,裴羁下马,快步走进小巷。

整整十一天不曾见到她了。许是前些日子日日相伴,他已经习惯了每到黄昏总能看见她,总有她在身边。许是那最后十天他忍着不曾相见,思念太久,积压到如今分外难捱。许是失去她之前的片刻欢愉太刻骨铭心,她给他的羞辱和挫败太过深刻,此时只觉得心潮澎湃,片刻也不能安定。

脚底下像踩着极轻软的的地毡,飘飘忽忽,在急迫中带着虚浮的不真实感,裴羁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他几乎要像个毛头小伙了,这般沉不住气。

将翻腾着的陌生情绪压下去,抬眼四望,看见贯通前后几条街的小巷,路边独门独户的院子,身后数十米外是天平镇的主街,这里视野既好,出入又便利,四邻八舍也不至于来往密切招惹注意,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看起来,像是她会选择的地方。

“郎君,屋里的人出来了,不是苏娘子,”吴藏匆匆来报,“是个陌生的黄瘦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

裴羁步子一顿。

“郎君,”又一名侍从找过来,“周虎头在码头找到了阿周,跟着一道回来了。”

向善街。

哗啦,满满一瓢水泼出去,溅湿了豆角叶,又从上面滑下去,落进菜畦。苏樱定定神,再舀一满瓢,向菜畦里泼下。

哗啦,哗啦,水声一声接着一声,单调重复的动作让恐慌的心慢慢安静下来,苏樱紧紧攥着水瓢。不要怕,阿周不是母亲,不会抛弃她,即便抛弃了,即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得好好活下去。

不要怕,这么多天她都扛过来了,她会扛过去的。

院墙外有动静,也许是阿周回来了,苏樱急急奔过去扒着门缝向外张望,枣树底下袍角一晃,一个男人疾忙躲进了墙角后面,快得很,但已足以让她看清,是裴羁的人。

先前在敦义坊她见过,那些侍从那些婢女,每一张脸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像有什么当头砸了下来,动弹不得,连叫喊都发不出来。她千辛万苦逃出来,这才几天。苏樱僵硬地站在,看见头顶上亮得晃眼的日头,听见不知哪里斑鸠咕咕地鸣叫,街口处有人来了,是阿周,后面跟着周虎头,阿周站住了,不肯让周虎头再跟着,周虎头皱着眉在说什么,看样子没说通。

恐惧到了极点,突然冷静下来,苏樱拉开门闩,哑着嗓子唤了声:“干娘。”

转角处,阿周拦在路口,用身体挡住不远处的大门:“你又过来做什么,不办差了?”

“姑母雇船要去哪里?”周虎头皱着眉,“是不是看我来了,想躲开我?”

先前的情形太古怪,他怎么都放心不下,便躲在附近看着,没多会儿阿周一个人出来了,脚步匆匆,直奔码头而去,他远远跟着,看见阿周问了几条船又交了定金,阿周连讨价还价都不曾,分明是十分焦急,这情形让他不能不把自己的突然到访联系起来。

阿周是躲他,因为被他发现了行踪,所以要坐船走。可他是至亲的侄子,为什么要躲他?周虎头候着阿周返程时突然现身拦住,阿周果然很慌张,推三阻四只是撵他走,周虎头越来越疑心。

关于那个逃犯苏樱,县令并没有透露太多消息,只说是长安来的年轻女子,犯了案逃到了这边。阿周也是长安回来的,难道阿周跟这个苏樱有什么瓜葛?他恍惚还记得听周佛保说过,阿周服侍的贵人,夫家就姓苏。

心里高高悬着,周虎头压低声音:“姑母,你先前服侍的贵人,夫家是不是姓苏?”

眼看阿周脸色一变,周虎头知道自己猜对了,恳切说道:“姑母,咱们是至亲姑侄,你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若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侄儿一定帮你。”

“没有,你别跟着我了。”阿周支吾着,突然听见身后低哑的女子声音:“干娘!”

心里突地一跳,阿周急急回头,院门开了,苏樱站在门内,向着她招了招手:“干娘回来了。”

她为什么突然自己露面了?阿周猜不出缘故,心里砰砰乱跳着,听见周虎头惊讶着问道:“姑母,她是谁?”

“是我干女儿五娘。”苏樱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干,必是出了什么事。阿周定定神,顺着她的说法说下去,“先前去过咱们家,你阿耶阿娘都见过。”

这说法有些含糊,周虎头乍一听还以为是早先便去过周家,见过周佛保夫妻两个,松一口气:“吓我一跳。”

他还以为阿周窝藏着逃犯苏樱,方才那短短一会儿,已经在心里筹划如何帮她脱罪,如何在上官面前替

她遮掩了呢。

“干娘(<a href="http://.[co.co)(com), ”苏樱又唤了一声,把半掩的大门拉开些,“快进屋吧,外头太阳晒。”</p>

巷尾处,裴羁身形一滞,停住步子。没看见脸,但那声音,不是她。低沉嘶哑,还带着点洛阳口音,记忆中她的声音很软,柔而清亮,带着点轻微的蜀地口音,丝弦一般,在她开口时,便带着旋律在他心上跳。

不是她。

门关上了,阿周带着周虎头进到院里,吴藏踌躇着问道:“郎君,要喊门吗?”

裴羁沉默地站着。不是她。如果是她,不会放周虎头进门,她躲都来不及,怎么敢抛头露面。

可心里这种灼烧似的感觉,为什么,始终不曾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院里。

周虎头挠挠头,笑着说道:“是五娘妹吧?我是你虎头哥。”

“虎头哥万福。”苏樱福身行礼,刻意模仿着这些天听见的洛阳口音,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侍从来了,裴羁应当就在附近,他必是想起了阿周,一路追过来的。手藏在袖子底下紧紧攥着拳,指甲掐进手心里,尖锐的刺疼激发着清醒,苏樱挽住阿周:“干娘,方才我在屋里做绣活,有一处怎么都弄不好,你帮我看看?”

“好。”阿周知道她必是有话要说,连忙答应。

苏樱挽着她往卧房去,周虎头跟着走了几步才发现是去卧房,连忙转身出来。房舍不多,厅堂紧挨着卧房,不好意思待在那里,便走到院子里站着。四下一看,水桶、水瓢放在菜地旁边,想来是要浇地,两个妇道人家力气不济,不如他来干。

周虎头走过去挽了袖子,舀一瓢水,哗啦一声泼了出去。

哗啦,哗啦,单调重复的响动,像什么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让人心里一点点安定下来,苏樱凑在阿周耳边:“周姨,裴羁来了。”

“什么?”阿周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的侍从在外面,我看见了。”苏樱低着声音。

“现在就走,”阿周一把挽住她,“行李不要了,我已经雇好了船,咱们立刻就走!”

“太晚了,他们已经看见了我,不会让咱们走的。”不会只有外面那个侍卫,裴羁一向缜密,先前在长安时就是明里暗里各处安插人手,他必定就在附近,像条毒蛇,张着大口等她落网。

但她不会让他如愿。苏樱微微眯了眼,到这时候,头脑格外的冷静,先前那么难她都逃出来了,这次也会:“现在走反而会露出破绽。周姨,我们沉住气,一定能瞒过他。”

裴羁绝不会料到她敢露面,绝不会料到她敢跟周虎头相见。他那人疑心深重,见了这情形,反而会怀疑是不是她。这些天她连睡觉都不曾卸去过伪装,那些侍从就算在附近监视,也未必认得出她。

否则方才,就不是只在外面哨探,必定已经冲进来拿人了。

拉上窗帘解了外衣,飞快地在肚腹上缠了几层粗布,衣服一罩,看起来比先前臃肿了一圈。她太瘦了,很难瞒过他的眼睛,一定要把所有属于她的特征全都抹掉。“我画成这样,他认不住出我。”

阿周心慌意乱,虽然从不曾跟裴羁交过手,虽然在她印象中,裴羁一直都是冷淡端方,拒人千里之外的君子,但能这么快找上门来,必定不是好应付的人。定定神从窗户望出去,周虎头浇完了一桶水,又去打第二桶,屋檐底下靠着扁担,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水缸,似是准备出门挑水。

他是自家人,人品靠

得住,在洛阳当差又有人脉见识,出了什么事总能抵挡一阵。阿周心里一动,深吸一口气:“小娘子,我有个主意。(笔趣阁小。说)[(.co)(com)”

“什么?”苏樱急急问道。

门外。

周虎头装满一桶水,看看水缸里只剩下浅浅一层,肯定不够今天用的,来的路上他看过,转过一条街就有水井,等浇完这桶就出去挑水把缸装满,两个妇道人家力气不济,做这些重活也够吃力的。

但她们两个妇道人家,不在小周村住着有家里人照应,跑到这边干嘛?

周虎头提着水桶又往菜地跟前走,隔着窗户阿周叫她:“虎头,你进来一下。”

大门外。裴羁压着笠帽来到门首,停住步子。

他必须亲眼看看,哪怕她烧成灰,他也能认出她。

堂屋。

周虎头迈步进门:“姑母,什么事?”

“先前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阿周拉过苏樱,“五娘的爷娘在世时,我给你们两个定了亲事,如今五娘的爷娘都不在了,她过来投奔我,正好也该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周虎头大吃一惊。从不曾听过任何风声,此时乍然多了一个未婚妻子,半天反应不过来:“怎么先前没听姑母和阿耶说过?”

“我才回来,事情多,忙忘了。”阿周道,“五娘如今孤苦伶仃的,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万万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了她。”

周虎头惊诧着,还有些缓不过神:“这,这个……”

苏樱低着头,向他福身一礼:“虎头哥,以后麻烦你多照顾。”

这是方才阿周想出来的权宜之计,裴羁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能解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身份。低低说道:“虎头哥,对不住,我来得急,没跟你打招呼。”

周虎头凭着本能还礼,定了定神。婚姻大事不会拿来开玩笑,姑母说订过亲,那就必定是订过亲。虽然从不曾听过,不曾见过这个五娘,但一个没了爷娘的孤身女子也是可怜,看在故旧的情分上该照顾照顾,至于婚事,总要跟爷娘商量了再说。周虎头思忖着:“五娘妹妹,等回头我跟我爷娘说一说,咱们再做打算。”

头一次见面突然就要办亲事,他一个办惯了差事的大男人也觉得脸上发臊,更何况是个弱女子,看她头都不敢抬,声音只在喉咙里窝着,必定也是害臊。周虎头转身往外走:“我去浇地,你歇着吧。”

“我跟你一起浇吧。”苏樱追出来,低着头,紧紧跟在他身后。

裴羁多半就在附近,她表现得跟周虎头越熟识,裴羁越吃不准。他那种多疑的人,凡事务求十分把握,只要他心里疑虑,她就有机会。

周虎头心里怪异着,又怕拒绝了让她脸上过不去,摘了头上的斗笠给她戴着,道:“日头晒得很,你找个荫凉地儿歇着吧,我一个人就行。”

伸手去提水桶,苏樱连忙跟上,与他一起抬着:“我跟虎头哥一起吧。”

门外,裴羁望着门缝里举止亲昵的两个人,眉头越压越紧。

不像。容貌不像,声音不像,这情形更不像。她不可能跟周虎头这么亲密,主仆之别不啻天壤,他们从前也不曾见过。

“郎君,要叫门吗?”吴藏低声请示。

裴羁沉默着,半晌,点了点头。

院里。

苏樱抬着水,跟在周虎头身后下了菜地,周虎头还在推辞:“我一个人就行了,怪沉的。”

耳边吱呀一声,院门推开了,是吴藏:“劳驾问一声,阿周在不在家?”

浑身的血液都在此时凝固,苏樱抬眼,看见吴藏身后冷冷抬目的男人。

“阁下是?”周虎头放下水桶问着,目光不由自主,被吴藏身后的男人吸引,绯衣玄履,长身玉立,笠帽遮着看不清脸,但隐隐流露的气势已经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

苏樱紧紧攥着拳,裴羁。是他,他追过来了。耳边嗡嗡响着,拽住周虎头一点衣袖:“虎头哥,姑母在家呢,让他们进屋坐吧。”

裴羁摘下笠帽,凤目一瞬,望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