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喵 作品

第 108 章 “你这人可怕得很...

第108章“你这人可怕得很.

一个月后,古蜀道。

早起时微微落了点雨,马蹄踏过,带起细碎的泥点,苏樱拍马跟上前面的裴羁,带着疑惑:“哥哥,你之前是不是来过锦城?”

他们是昨天一早离开锦城,返回长安的,这条路她只是小时候走过一次,相隔太久,早已忘记了具体路径,裴羁之前并不曾来过,照理说更不该认识道路才对,可这一天多时间她留心观察,裴羁每逢岔道丝毫不曾犹豫,全不需要向导带路,让她越来越疑惑,他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头一次走。

裴羁拉住丝缰放慢速度,与她并陪同行:“来过一次。”

果然。怪不得刚回家那天,他走在浣花溪边,看起来也像是认得路似的,以他的性子,既然到了锦城,又如何能不去她家里?苏樱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去过我家?”

她果然猜到了。裴羁回头看她,眼中带出了淡淡的笑意:“去年七八月里。”

去岁七月黔中变乱,礼部派人宣谕安抚,他亦请旨前往,一来是为公事,二来是为了顺道寻她。变乱平定后他在黔中走了几处,跟着便来了锦城。明知道她多半不会在锦城,总归还是不能死心,总觉得过去看看,也许就找到她了呢。

苏樱心尖一软,横他一眼。七八月正是川蜀最闷热,最难熬的夏日,他倒是追得紧,大热天千里迢迢,竟还到处找她。“亏你也不怕热。”

明明是嗔怪的话,然而语气轻俏,眼波流转,又哪里是嗔怪?最多只是娇嗔。裴羁心尖一荡,从马背上探身靠近:“为了你,不怕。”

自己也觉得这话轻挑得很,耳根子热辣辣的,只是不舍得走,听见她低低一笑:“哥哥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那双眼带着笑,含着情,斜斜睨着他,裴羁只觉一缕媚意不受控制地涌出,不由自主说道:“你又不曾试……”

“过”字不曾说出,自己急急打住,定定神,端正了神色。这般调笑的话私底下无人时说说也就罢了,如今还在大道上,前前后后都是人,他若是不尊重,就怕让人看轻了她。

苏樱嗤的一笑,脸红着,转开了脸。

谁说不曾试过。这些天他但凡抓到机会,必是缠着她亲个没完,馋嘴似的,天知道他怎么这么喜欢这个。

一时间突然安静,唯有两匹马踩着微湿的土地,发出重复的响声,裴羁终是忍不住,又再凑近来:“念念,要么今天早点歇下?天冷,赶路实在辛苦。”

苏樱转回头,睨他一眼:“这会子你又不着急回去了?”

哪里是为了赶路辛苦?分明是想早点歇下,找机会纠缠她。人前就是最正经最守礼不过的裴羁,私下里缠人的模样,除了她,这世上大约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耳根子上又热辣辣起来,裴羁低声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原是打算陪她在锦城过过完年再回长安,婚期已经定好,就在二月中旬,等从从容容过完年,开春时回去正好赶上成亲,只是这一个多月里,突然再不曾收到裴则的来信。

裴则身为太子妃,责任重大,诸事繁忙,他拜相之后也是公务缠身,兄妹两个很少有机会见面,但自小亲近,却也从不曾疏远过。在长安时每隔三五天,不是他派人给裴则送吃食玩器,便是裴则打发人往家里送东西报平安,他这次远赴沙州公干,裴则一个月两封信,殷殷关切,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突然之间一个多

月音讯全无,实在令人生疑。

他不能放心,再三向裴道纯和杜若仪询问,得到的答复都说东宫没什么异样,后面苏樱知道了,直接拍板说立刻回京。她是知道他牵挂裴则,为他着想的。裴羁心里软着,轻声道:“是我连累你了,这样大冷天还要赶路。”

苏樱看见他泛红的耳廓,低低一笑:“说这些做什么?还是快些赶路吧,我知道你不放心。”

这两年里她也曾多次听人赞叹太子妃贤良淑德,堪为世间女子表率,但所谓的贤良淑德,也就意味着牺牲,所谓世间女子的表率,更是要张挂起来当做模范,把属于自己的七情六欲全都抹杀,昔日娇养天真的裴则竟然要背负如此重担,连她一想起来都觉得辛苦,更何况是裴羁。

“要么坐车吧?”裴羁点点头,“骑马太冷了。”

川蜀湿冷,那股子寒气如同芒刺,无孔不入,虽然从头到脚裹得厚实,手上也带着皮手套,但骑马时朔风一吹,每个关节还是觉得针扎一般难受,他皮糙肉厚倒还罢了,她怎么受得了?

“先骑一会儿吧,等累的时候再坐车。”苏樱抬眼望着前面曲曲折折的山道,天气虽冷,但她喜欢这种万虑皆空,只管向前奔跑的感觉,这段路没有岔道,倒是也不怕走错,忽地重重加上一鞭,“哥哥,咱们赛马如何?看你追不追得上我!”

桃花马被她一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裴羁勒着缰绳又等片刻,这才拍马跟上,不远不近,恰恰落后在她后面半个马身的距离,她回头笑着,想是看出了他有意相让,忽地扬鞭向照夜白身上一抽:“我可不要你让!”

照夜白撒开四蹄,载着裴羁破风似的狂奔而去,她骑着桃花马紧紧追在后面,裴羁有意再让,又知她更喜欢真真切切赛一场,索性放开手脚奔跑起来,她很快追上来与他并肩,慢慢又超过半个马身,忽地回头向一笑:“当心!”

山道恰到了最狭窄处,堪堪只容两人两骑并肩而行,裴羁本能地提防着,她斜刺里冲出去,利用地势牢牢将他挡住不能上前,干脆利落地越过他,奔向前路。

裴羁眼中透出淡淡笑意。她向来是不怎么讲规矩的,但她技艺高超,时机挑得稳准狠,他也心服口服。

苏樱又跑了一阵,山道渐渐宽阔,身后马蹄声急,裴羁追了上来,他的照夜白十分神骏,身量也比桃花马高大一圈,若是长时间奔袭,她必然落败。扬鞭一指前面的界碑:“那里是终点!”

重重向障泥上一踢,催得桃花马横空里一跃,冲到界碑跟前,余光瞥见白影子一晃,照夜白几乎是与她同时,也冲到了界碑处,但,终归还是慢了一拍。苏樱勒马回头,大笑起来:“哥哥,我先到!”

“不错,你赢了。”裴羁跟着勒马,她头上的昭君套在奔跑时被风吹落,软软地兜在脑后,她额前碎发飘拂,衬着奔跑后飞红的脸颊,娇艳如同旭日朝阳,心中无限爱意涌动,裴羁探身将她额上薄汗拭去,重又给她戴上昭君套,柔声道,“歇歇吧。”

“边走边歇吧,”苏樱催着马慢慢又往前去,“不能歇太久,不然汗落了,浑身都是湿冷。”

阴云此时已经全部散去,天际现出清透的白色,苏樱下意识地望向梓州方向。这一个月里窦晏平留在锦城陪她,公务都是从梓州逐日送过来办理,她要回长安,窦晏平坚持要送,她给拦住了。临近年关,节度使府公务繁多,长安远隔千余里,不比锦城抬抬脚就能到,总要先顾着公事,再谈私事。

临走时窦晏平道,过年时在京中相

见,算算也只剩下二十多天的功夫了,也不知道他赶不赶得及。

裴羁顺着她的目光回望,轻声道:“晏平会赶回去的。(<a href=".co.co)(com)” </p>

就算过年有点赶,但婚期定在二月,无论如何,窦晏平都会在那时候赶回去,为她送嫁。

苏樱回眸向他一笑,心中安稳:“我知道。”

催马慢行,尽情狂奔后筋骨舒展,便是这湿冷的山风吹过来,也并不觉得很冷,苏樱看着裴羁:“哥哥,这两年你还去过什么地方?”

裴羁心中一动,抬眼,她明亮的眸子带着笑,温存落在他眸中,她问的是他为了找她,去过哪些地方呢。裴羁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层层叠叠的山峦:“不多,没去几处。”

前年走了河东、上郡,最北到过朔方,他记得她曾经问过他各地吏治、风俗,也记得自己答道河东两地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他猜测她会去那边。

去年走了黔中、锦城,最南到过到岷江。今年上半年去了安定、石城,最西到过陇右。可他还是没想到,她居然在数千里之外,最西边的戈壁荒漠里扎了根,这般魄力毅力,实在令人钦敬。

她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一旦顿开囚笼,便会展翅高飞,这两年里,他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耳边听见苏樱带笑的回应:“我才不信呢。”

裴羁抬眼,她向他皱皱鼻子,说不出的轻俏可爱:“你这人可怕得很,缠上了就不放,怎么可能只去过几处?”

那两年里,只怕他是马不停蹄,一直在到处找她,这个人执拗的很,从来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过,也多得他这份执拗,他们终于重逢,也多得他这份执拗,让她想起前路,始终有一份安稳笃定。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裴羁摇着头否认:“哪有。”

嘴硬得很,总是不会承认的,不过以后多的是时间,总能慢慢撬开他的嘴,问出他究竟去过哪些地方抓她。苏樱笑着笑着,忽地加上一鞭:“哥哥,咱们再赛一场,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手中一空,她夺了他的马鞭,五花马甩开他跑了出去,她的笑声夹在风中传来:“看你没了马鞭,还怎么追?”

身后张用连忙递过自己的马鞭,裴羁摆摆手没有接,拍了拍照夜白的脖子:“走吧。”

照夜白疾驰而出,裴羁望着前面红云似的昭君套,笑意从眼中,到心中。近了,更近了,千山万水,他总会一次又一次,追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

裴羁:要什么马鞭?张用这个钢铁直男。

裴羁:情趣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