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还生 作品

第 22 章 荒唐

谢宥只一臂抱她,却越抱越紧。

崔妩感觉到了一丝窒息,急跳的心脏带着鲜血涌动,脑子里的热度不断升腾。

衾被翻腾,他一声声“阿妩”喊着,让思绪脱缰的崔妩心口渐热,不等他求要,已经把什么都给出去了。

炙杵同润热软沼相抵,急撞而去,凶得浆琼点点飞溅。

到这么不管不顾的程度,才领略到一丝妙处来。

崔妩嗯呀个不住,惹得谢宥分神,“官人……夫君,阿宥……求、求……”

求什么?

喊成这样,成心是要人溺爱她的,谢宥哪里还舍得留力气,还将她汗津津的脸定住,恨得咬了她下巴一口。

“喊得很好,以后就这么唤我,嗯!”

呼吸又被夺走,崔妩只张着口,已被他横扫席卷过一次又一次,她眼帘低垂,仰颈承受。

掌心的伤口刺痛,被他撞得壑间也疼,但渐渐一处疼得麻了,从这麻木里萌发一阵阵月汐,汐涨汐落。

她小心忍着呼吸,像按住装满水,但裂口的缸,还被他摇来动去,就怕奔溃在一息之间。

崔妩不想再抱他了,抖簌得想把自己蜷起,结果成了无意的送合,与那悍莽莽的相对撞近,宛如衔吻在一起。

他看得眼中生火,磨头噜噜吐露,再被沥沥打成了浆酪,成丝缕。

“阿妩,阿妩……”谢宥呼吸更深促。

崔妩没有回应,逐渐迷茫的视线之中,谢宥体魄修健漂亮,她怔怔望着,脑子里逐渐清晰的,是他深栽的炙杵。

过分清楚的模样,那热杵上盘踞的青筋突兀,来去之间刮过,引得阵阵泛酸。

“阿宥……”她抱住他的脖子。

“别着急。”

谢宥腰腹清晰,有力地复捣不休,起初沉缓,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他的脑子被搁进蒸笼里,恨不得跟她化在一块儿,难舍难分。

直到山崩海溃时,灯花也炸了一下。

崔妩骤然被死死抱紧,被谢宥的呼吸烫着颈窝,岩浆将她淹没,蒸煮掉理智,夜风穿帘过帐,吹在肌肤上,又如置身冰凉的海水之下。

“呃——嗯!”

月汐退去,崔妩闭紧了眼,低头在他怀中。

待得收歇,崔妩像滚水里煮过的面人一样,没骨头地窝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熟软的唇轻呵出气儿,谢宥眉梢还挂着汗。

见到处是斑斑的血痕,才反应过来他们做的事有多荒唐。

夫妻俩对视一阵儿,齐齐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带得烛火又晃动了一下。

崔妩笑累了,把脸埋住:“天亮时枫红她们进来,一定会吓坏的。”

谢宥唇瓣贴着她的发丝,眼眸温柔如水:“咱们的事不须同别人解释太多,且起来,我给你手上药。”

崔妩哪起得来,只能躺着将手递给他。

谢宥将药膏细细铺在她手上,轻轻吹气。

想起来都觉得荒唐,夫妻俩半夜没事把手割了,歃血为誓,说出去谁会信。

崔妩躲着脸,只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睛,见他餍足时眉眼平和,跟瓷人一样光彩玉润。

她突然反应过来,谢宥也许很喜欢这种事。

平素凛若冰霜,唬得府里大小丫头都不敢近前,现在跟只偷腥的猫儿吃饱了一样,让人想挠他的下巴。

崔妩突然生出点满足和得意来,连不适都淡了许多。

“对了, 同你说个好消息。”他道。

“嗯?”

崔妩毛茸茸的头发被他拨开,眼睛乌亮明润。

“灵则来信,说遇见了一位神医,腿上伤已快好了,他去见了官家,官家很高兴,想等他好了,就去万年县做县令。”

万年县紧挨着季梁城,仍旧算天子脚下,这是厚恩了。

若能做出政绩,往后仕途不必发愁。

崔珌总算想清楚了自己该做的事,崔妩也松了一口气。

“阿兄早前也同我说了,他能重新站起来,是天大的好事。”

谢宥上好药,将被子换下,又重新睡下。

胡乱闹了一场,平日相处的客气消失,崔妩亲昵地蹭蹭他。

“妾刚刚……不该冲动。”

她今夜露了本性,贤惠的娘子,不该要求夫君只能有她一人,也不会突然给自己手掌划一刀。

也可能是,她不想在谢宥面前伪装了。

谢宥未放在心上,他被枕着手臂,还能支起和她的拉在一起,轻轻摇晃。

“你的性子我早就知道,这样也好,凡事与我不必藏着掖着,只是在外边,还是得稳重行事。”

“这些我当然知道,这一年不都这样……”她喃喃道。

“阿妩辛苦了。”他亲亲她的额头。

“你也辛苦了。”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才抱在一块儿,相继睡了过去。

有人能枕上鸳鸯共枕眠,有人却只能凄凉还自遣。

倒霉了一路的徐度香,被赶上了离开季梁城的货船。

入夏的季梁城一如既往地热闹,行人衣衫渐薄,脚夫光着膀子在运河上忙碌。

蕈子一双眼睛深凹,嘴巴分外刻薄:“这次就放过你,再在季梁城见到你,见一次打你一次,废了手卖到南风馆去!”

对着这地头蛇,徐度香敢怒不敢言,转身进了船舱。

沉重的铁锚被起到船上,徐度香抱着新得的画箱,暗中观察岸边还在守着的地痞。

一切还要从他离开季梁府衙门说起。

见过谢宥之后,他躲到巷子里,反倒被这个叫“蕈子”的地头蛇抓住了。

蕈子是定力院那边管赌场的,人脉畅达,那个假冒他老乡的骗子以为徐度香要报官,就是找了这蕈子教训他。

一群人把徐度香围在巷子里,正准备打他一顿,再卖出去,徐度香虽有些拳脚,但难敌四手,眼看要落败,没想惊动了隔墙的住户。

一位穿着直缀锦衣的相公露面,围着他的人立刻散开了,从蕈子等人恭敬地称呼为“相公”来看,想是个做官的。

徐度香当机立断,向这位相公求助,说清了来龙去脉。

那位相公也是古道热肠,当即仗义出手,骗子不但赔了他银子,蕈子也放过了他。

徐度香用得来的银子,终于又能把画箱置备起来,可没过几天走后,蕈子又抓住了他,要把徐度香赶出京城去,永远不准他在季梁城出现。

这次没有义从天降,徐度香没奈何,被提着去了码头。

但他也有自己的犟脾气,这些年走南闯北,胆色还是有的,别人要赶他,他撑着一口气,偏要留下,非得在季梁城出人头地不可。

况且现在又有了画箱,徐度香进画院之心不减,理想和心上人都在这,他不想离开京城。

这里还有他惦念的人,就算没有缘分,能在一座城里守着她也是好

的。

看着船离了岸, 蕈子拍拍手,终于算是演完了这出戏,他还要去和二娘子禀告。

过了观音院桥,他说道:“你们回去把场子看好了,我先去回话。”

那群喽啰也不知道老大的上头是谁,更不敢问,勾肩搭背地走了。

徐度香看到岸边的人已经离开,想跳进水里游回岸边,又怕闹出来的动静把人引回来,一时逡巡。

犹豫间,一条游船徐行经过,船距不过一臂。

二层坐着个气质出尘、温润俊秀的白衣秀士,徐度香定睛一看,高扬起手招呼道:“崔兄!崔兄!”

听得长唤,崔珌看了过来,收起手中折扇作揖:“徐贤弟!”

在杭州时,徐度香仰慕他的才华,崔珌敬慕徐度香的画技,二人也算知交好友,崔珌忽逢故人,又快治好了腿伤,心甚快慰,让亲随福望将徐度香请到自己的船上来。

徐度香登船,远远就见崔珌坐着轮椅,快步走了过来:“崔兄,你这腿……是怎么了?”

崔珌摆手:“无事,已经快好了,倒是徐兄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游历至此。”

“来了季梁也不同我说一声,差点就同你错过了。”

徐度香叹了一口气:“当年杭州匪患,你我失散,崔家不知搬到了何处,崔兄也未给小弟留个音信……”

当年崔家离开杭州匆忙,徐度香又凑巧在外地,二人便断了音信,徐度香记挂崔妩,这才踏上游历四方,寻找崔家的路上。

崔珌赔礼:“怪愚兄走得匆忙,来不及知会你,贤弟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唉,真是一言难尽……”徐度香将季梁之行所遇一一道来,当真是命途多舛。

他的画箱倒是重新置办了,只是这些年画的画全都没了,最重要的是妩儿的画像也没能救回来,现今他连个唯一的念想都没有了。

“我本不想离开,无奈惹了人祸,被人赶出来了。”

“没想到季梁城地痞猖獗到如此地步,贤弟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中落脚。”

“罢了,我怎么将麻烦带给崔兄,只是这阵子不见妩儿……不,不是,我是说崔二娘子,不知道她怎样了,进来可好?”

徐度香一时恍神,赶紧改口。

“你唤她什么?”

涉及崔妩的事,崔珌是何其敏锐。

他眼神锐利如刀,温润公子的表象褪去,是一等一的不好惹。

“没什么,只是那时她年岁小,我跟着崔世伯喊习惯了,如今已知她嫁人,一时不及改口,崔兄勿怪。”

徐度香心虚,不敢直视崔珌,他在崔家人眼皮子底下和妩儿往来的,当年不敢提,现在更不能提。

崔珌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一眼看出这徐度香在说谎。

两个人的关系定然不简单!

可阿妩怎么能这样对他。

崔珌握在椅臂上的手绷起了青筋,他在回想,当年徐度香和崔妩到底有没有背着他私下往来,妩儿到底是何时勾搭上徐度香的?

处处都是疑点,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哪里都不对!

对面的人已经许久不说话,徐度香不尴不尬咳了一声,只能喝着茶,望向运河上的片片白帆。

故友重逢的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

“你和妩儿……从前交好?”崔珌终于开口。

“只是、就是说几句话。”

崔珌沉沉

看了徐度香一眼。

旧事早已无法查证, 但眼下,崔珌未尝不能再试探出来。

他叹了口气:“若是杭州未生匪患,愚兄本想做主将妩儿许配与你,毕竟高门大户里的日子总是不易过,不如嫁予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小两口平淡度日,与家人见面也容易,想来她一定是开心的。”

听到这样的话,徐度香哪里坐得住,手紧握成拳,眼底全身憾恨:“只恨我当年远游,才未能在二娘子身边保护,致与她离散,这是某此生憾事,今日又听崔兄此言,更是夜不能寐,余生抱憾,为何……为何当年……”

徐度香将他当知交好友,说出了心中郁郁难平之事,更潸然泪下。

可崔珌只是试探出自己想要的。

果然……

原来谢宥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那除了谢宥、徐度香之外呢?崔妩这些年为了活下来,为了过得好,到底勾引过多少人!

哪怕是自己,也受她蛊惑,几次挣扎游移。

或许她本性就是这样,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命,不知廉耻,只要能往上爬,她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男人都能攀附。

到底是他疏忽了,让她继承了亲妹妹的身份,进入崔家,又让她当上了谢三夫人。

这样的女人,实在不该再放她出去勾三搭四,招摇撞骗。

崔妩该身败名裂,被谢家弃了,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水性杨花,阿妩无处可去,没有依靠,只能由自己这个哥哥将她接回崔家。

他会给她备一间小小佛堂里,就关在里边,让她每日诵经理佛,诚心忏悔自己的罪过,哪儿也不许再去,谁也不准再见!

崔珌戾气暗自疯涨,几乎有要付诸行动的冲动。

不过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值得阿妩看上,就凭他这样女人一样的面皮,还是油嘴滑舌?

此人分明怯懦无能,软弱不堪!

“既然有缘无分,贤弟还是要学着开解自己,早日放下才好。”

“是……”徐度香再难过,也只能接受。

“不过阿妩嫁人也是好事,她稳重了不少。”崔珌牵唇一笑,面容恢复了和煦,“对了,我正好要去一趟翠萍山崇德寺,徐兄可愿同游?”

“崇德寺?”

“正是,那处环境清幽,正好养伤,徐兄既然仍想留在季梁,不如在翠萍山小住,等城里风头过了,再回去不迟,而且画院画谕正常带学子到翠萍山去,或许会有门路。”

最重要的是,崇德寺和水月庵所隔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

当年两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暗通款曲,这次会不会也忍耐不住呢?

听到能得进画院的门路,徐度香怎会不心动。

他欣然答应:“我旧作尽毁,正好也想画些季梁城郊的好山好水,好的投于画谕正门下。”

崔珌真想看看,崔妩若是再见到徐度香,会是什么表情。

若是谢宥也知道了二人曾经的关系,他又是什么表情呢?

_

去往翠萍山水月庵的葱茏小道上,一辆简朴马车行走得不紧不慢。

崔雁听闻谢家大夫人去了水月庵,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借口为崔信娘祈福,也跑到了翠萍山来。

刘选还特意请了一日假,护送女儿上山。

“我知道你们娘俩在图谋些什么,”刘选眉头不展,“女儿,你当真想要谢三郎的正妻之位?”

心思突然被爹爹戳破,崔雁很慌张,不大敢吱声。

刘选加重语气:“你只须回答我,是,或不是?♂(

李沣这次头发倒不蓬乱,反而梳理过,胡子也刮了,露出英俊硬挺的眉眼,虽木枷加身,身形苍劲如松,打眼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赵琨都要相信这李沣就是侠盗李三丰了。

外头百姓见这汉子气宇轩昂,果然有大侠风范,满足了心中幻想,更是群情激动。

这次上公堂的,除了李沣和王娴清,上次的人都没有出现,赵琰不来看热闹,崔妩、谢宏也缺了席。

赵琨环视了一眼,来的是谢家行二的谢宸,另一个就是王家的管事,姓莫。

赵琨问起谢宏的下落,谢宸道只说谢宏病了,连起身都不能,更吹不得一点风,才托了他来。

替大哥上公堂,谢宸是满腹牢骚的,但又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

他领了宫观承务郎的闲职,平日的正经事是帮着谢家打理各处庄子和铺子,其人巧舌如簧,精于算计,比谢宏机灵许多。

惊堂木压下外头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李沣似是根本不在意谢王两家的案子,拱手道:“草民仍要提请重审当年叶家旧案!”

他这句话抑扬顿挫,外头围观的百姓都听到了,马上又激动了起来。

“侠盗李三丰又来为民请命了!”

“咱们得给李大侠声援,伸张正义!”

“就是!到时候进了戏文里,咱们季梁百姓胸怀大义明事理的美名也能传颂出去!”

“让他说!让他说!”

“就是!让他说!”

赵琨道:“罢,你且说来,为何要查叶家旧案?”

“草民要告叶广之子叶景虞抢夺军功,又假传圣旨,致使下属被牵连,草民因此父母双亡!”

在李沣的自述之中,他是叶广家中的管事之子,自小跟随少将军叶景虞在军中习武,叶家假传圣旨之后,叶家满门抄斩,连同下人都没能幸免。

当时叶景虞在定州军营之中,未能及时收到家中消息,被就地擒住斩首,李沣被驱逐出了军中。

“原来叶家并无冤屈,而是叶家的下人有冤屈!”

“呸!叶家真是坏透了,”

李沣听着背后唾骂着叶广和叶景虞的名字,手紧紧攥成拳,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抖着。

赵琨早知道李沣会这么说。

此案一出,赵琨就禀告了皇帝,只等李沣说出来,直接挪交大理寺去,谁知李沣说的这个案子事关叶家,却根本不是要为叶家翻案。

他能有机会在公堂上将冤屈说出来,当然是赵琨私下先审过了一遍。

本以为这个平头百姓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原来只是虚惊一场罢。

怪不得李沣想去找谢溥主持公道,哪个文官听到叶家的事,都避之不及,谢溥刚正不阿,又位高权重,不与叶家交好,确实敢听完他所求之事。

这样的案子,反而是官家乐见其成的。

把叶家的罪过再坐实一点,官家当年因怯懦优柔做下的丑事,就永远不会被人翻出来。

谁会想到,叶景虞这个叶广的亲生子,会死里逃生,又把自家往更深的坑里推呢。

赵琨道:“此案与王谢两家的案子并无关联,本府会另择日子审理,今日只说王谢两家这一案。”

李沣依言让到一边,好似王谢两家的案子与他无干,他不是案中“奸夫”一样。

“李大侠这一看就不是奸夫嘛!”

“就是啊,李大侠这显然是被牵连的,他一心为自家申冤,没想到又被卷进了这桩乱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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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那个谢家大官人,疯疯癫癫的,连亲生孩子都想拉上来,反倒是王家娘子,一心护着孩子,还说他府里有多少小妾,这娘子是不是偷情还两说呢。”

案子回到了王娴清和谢宏两人身上。

莫管事趁热打铁,说道:“小人听闻谢家大公子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一直在用了一种药粉,整日精神恍惚,连人都认不清楚,俨然成了一个疯子,才不敢出来见人的,那是否,当日这李沣和大娘子根本没有抱在一起,而是谢大公子的发病,产生了幻觉呢?”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谢宸咬牙说道:“三大王明鉴,微臣大哥确实病重,但绝不是疯病,他骑马受伤未愈,那些药粉只是镇痛罢了,何况,无凭无据就臆断我大哥产生的幻觉,定是王家早有预谋,设计暗害我大哥。”

“哦,那谢宏的小妾分明说,谢宏没有坠马之前,就已经用那种药粉了,而且此药在烟花之地十分风靡,男子服食之后,不但飘飘欲仙,还能看到平日不能见到的绮丽奇景……”

赵琨即刻传了人证。

不管是谢宏的小妾,还是见到他服药的雅妓,都说谢宏手中的药并不是镇痛的药,他已经用了好长一段时日了。

这小妾想来就是王靖北早安排好的。

谢宸仍旧负隅顽抗:“我大哥用的药只是寻常金樱子、雷公藤、马钱子等药物研磨成的粉,这些人是被收买了,陷害谢家!请三大王明鉴,这个女人服侍我大哥,本该向着谢家,偏偏为王家说话,可见她有私心。”

那小妾道:“奴婢只是怜惜主母平白被冤枉罢了。”

莫管事道:“要知谢宏所用的是不是镇痛药粉也好办,那药用久了再离不开,若断一日,形容癫狂,只需将谢大公子拿来,关上几日,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用过此药了。”

王家的人格外强硬,非逼着谢家将谢宏抬到公堂之上来。

谢家也不是好惹的,不但将王家上门的人挡住了,只道谢宏被气得已是急症,太医院的医官已经来诊过,说谢宏命在旦夕。

若是大公子让王家磋磨死了,这笔账谢家无论如何都要算。

莫管事阴阳怪气道:“谢大公子之前刚出了衙门就能去喝花酒,这才几天就命在旦夕了,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这么多人围攻谢宸一个,他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

幸而,谢宸出门前,谢宥曾教导过他,在绝路时要如何应对。

他当即不甘示弱道:“王家和叶家当年曾定过亲,人选就是王娴清和叶景虞,李沣这个人是叶景虞亲随,偏偏死里逃生活了下来,进了谢家,

又哪儿都没去,偏偏就摸到了王氏的屋子里,让我大哥看见了他们抱在一起之后,诬蔑我大哥生了幻觉,这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三大王,此人身份疑点颇大!微臣怀疑他根本不是李沣!”

赵琨举惊堂木的手一顿。

叶景虞和王娴清有婚约之事已经过去太久,寻常人都难记起来,谢家提了出来,确实关键。

对啊,若这李沣……其实就是叶景虞呢,他会不会揣着别的心思?

但……可能吗?

叶景虞不为叶家沉冤昭雪,反而帮着落井下石?

可不管怎样,有人提了,李沣的身份一定要先彻查清楚,不然两个案子都是无法成立。

见主审动容,谢宸的心才算放下来些,三弟教得果然没错,不然今天在王家“围剿”之下就要败下阵来了。

“李沣,你当真是叶家管事之子?”

李沣拱手道:“草民的身份经得起查,草民只是恳求三大王,弄清草民身份之后,能查清旧案,还李家应有的……哀荣。”

“好,今天暂且到这儿,等查清你的身份,再审不迟!”

总之,这次公审又是不逊于第一次的跌宕起伏,扑朔迷离。

但同样没有审出个结果来。

也是赵琨故意不给出结果,不是他不敢得罪两家,而是官家刻意要放着此事。

看清局势的人都知道,下一次就是终审。

至于终审的日子,端看朝堂上王谢两家谁能赢了。

水月庵里,崔妩正听着蕈子绘声绘色讲公堂上的事。

山中瓜果甜凉,也最多蚊虫,屋里熏了薄荷香,她一下一下摇着扇子,有些百无聊赖地听着,道:“李沣也不傻,怪不得还有命活着。”

谁都知道,要是他真为叶家请冤,没等把话说出来就横死在狱中了。

毕竟,叶家是皇帝不可触的逆鳞。

听说当年,官家的舅舅,三镇节度使李仲山曾有起兵谋反之意,在中秋家宴时,官家收到密报,李仲山无故返京,他手下的卫队也有了动静。

官家当机立断,调集亲信卫队先下手为强,叶家受命冲在最前面,围了李氏家宅。

叶景虞的父亲叶广当着李仲山家人族亲的面念了圣旨,就地格杀了李氏族人,人才杀完,后脚又有一道圣旨传来,点的是叶家“假传圣旨”,谋害皇亲之罪。

如此大罪,落个满门抄斩。

叶广在朱雀门前喊冤,自刎而死,其三族被夷,照理说无一生还。

这是开过国未有之大案,牵涉两个显贵家族,死了几百人,后来,叶家到底有没有假传圣旨,成了一时悬案,也成了今朝的“不可说”。

其中内情风云变幻,没有点人脉,根本打听不出来。

崔妩问:“你说叶家到底冤不冤?”

蕈子胆子也大:“皇帝讳莫如深,不正说明问题了吗?”

是啊,这案子根本不复杂,皇帝当年年轻,帝位不稳,其实手中证据并不充分,不知道是不敢背负杀亲舅舅的骂名,还是心软了要给舅舅家留点名声和血脉,抑或要连叶家一起除掉,总之前后两道圣旨,直接格杀了两大武将家族。

正是此举,让他少了外戚干预,把皇位坐稳当了。

“叶景虞会不会以为是我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的?”崔妩这下可冤了。

毕竟她和谢宥可是夫妻。

“这就不知道了。”

“算了,李沣的案子我不关心,可这王娴清的案子……看来官家是真的不想结审,谢宏又被王家害成这样,大相公怕是不会放过王家了。”

那她答应救王氏的事就不划算了。

崔妩有点烦。

蕈子也有些眼界,说道:“这种案子哪里找得到什么证据,就看朝堂上两家谁先扛不住,低头罢了。”

“我只能帮她到这儿了,你可同她说了?”

蕈子点头:“说了,这就是王娘子送来的东西。”

妙青将蕈子手上东西呈到崔妩面前,她打开一看,竟是王娴清的手信!

那就是说,现在季梁河边的两间铺子都是崔妩的了!

她心头

一喜, 拿起来,轻嗅起上面的油墨味儿,喃喃道:“这两间铺子得来不易啊,也不枉我殚精竭虑,给李大侠写了那么精彩的故事。”

枫红有些担忧:“王氏不该怀疑娘子吗,还送这手信来,其中会不会有诈?”

叶景虞身份暴露,王娴清难道不会怀恨在心?

“她不在乎这两个铺子,若是不送来,就是彻底和我没了关系,送这两个铺子,还算有些把柄在她手里,往后还会有来往的,等着吧,

不过我管她是什么心思,铺子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崔妩已经琢磨着派谁去经营了。

“这又是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小木箱。

蕈子打开小木箱:“王氏还送了金子来,说是多谢娘子写的那些戏文。”

崔妩喜欢这意外之财,她抬手拨乱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子,听到碰撞声,耳边回荡起的,却是当年阿娘钱袋子叮铃声。

笑意淡了下来,手仍旧拨弄着金子。

她喜欢沉甸甸的钱袋子,金银、铜板、交子……听它们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幼时阿娘的钱袋子都是瘪的,几枚铜钱她能翻来覆去数一天。

家破之后,崔妩连饭都吃不上,从来只能看别人身上挂着钱袋子,偶有人看她可怜,取出一枚铜板来,给她买个粗面馒头。

家贫时银钱珍贵,每一枚都要细细摩挲,到了如今,仍旧不舍得放过一毫一厘。

崔妩自知,她早晚死在自己的贪婪上。

王娴清想结过善缘,她哪有不肯的道理,让枫红把金子收好,才对蕈子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娘子何须同我客气了。”

蕈子出了门,怀里揣着崔妩给的赏钱,对待自己人,娘子给银子一向大方。

走出院子,就看到为娘子守门掌马的周卯正在井边打水,他笑嘻嘻地走了上去,把一个钱袋子抛给他,“娘子挣了好处,这是赏你的。”

周卯面无表情地接住,将钱袋子收起,跟着捶了他肩膀一拳。

蕈子龇牙咧嘴:“你这头蛮牛,力气还是那么大啊,行了,得空喝酒,晋丑祝寅不在,我一个人喝着实没意思。”

周卯只道:“悄悄下山,别太招摇,给娘子惹麻烦。”

“知道了。”

待蕈子离开之后,崔妩大手一挥,让枫红将自己收藏的季梁城地图拿了出来。

“等我派两个厉害的掌柜过去,先把货船的价码谈下来,咱们五个铺子一起压价钱,把旁边卖生药的铺子全弄死,哈哈哈哈,我的铺子就全都盘活了!

到时候,这个、这个、这个,这一片就是我的!再瞧瞧季梁商会里那群老东西谁最好欺负,把他们生意抢过来,一个个踹到河里去!”

崔妩本来就管着季梁河码头的三个铺子,但她野心大,三个铺子实在施展不开,有了王娴清给的两个铺子,局面立刻盘活了,让她的生意布局更加从容。

“这是赚大钱的地方,轻易马虎不得,可惜晋丑不在,别人当不得这么大的事,我又不能亲自出面……”

她指点江山正是起兴,又听到敲门声。

崔妩一看窗户上印出的人影就知道谁来了,十分不耐。

陪云氏来水月庵的息妇不止崔妩,高氏带着自己的一岁的儿子谢筱也凑了过来。

一进门,才膝盖高的小子就先窜了进来,高氏进门更是连招呼也不打,就左看右看,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这屋子真是

又大又敞亮, 我带着筱儿住那间小屋子哪哪都不方便,这儿正合适,弟妹,让一让我们吧。”

“不是二嫂先挑的屋子吗?”

水月庵最大的客房给了云氏,剩下的都是自己挑的,高氏分明早早占了屋子,在最偏僻的角落不说,还紧挨着茅房。

崔妩还道她是脑子有毛病,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要是高氏一早挑了,崔妩不过就是捡个次一点的,但现在大家都住满了,崔妩被赶出来,就只能去住茅房边的屋子。

高氏假装为难道:“我也很喜欢那个屋子,僻静、风景也好,但筱儿出去玩了一圈,回来一进屋子就哭个不停,二嫂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筱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早不说晚不说,所有人都收拾停当了才说,故意找茬。

高氏娇生惯养的,生的儿子也骄纵自私,不知是不是高氏授意的,谢筱一进门,鞋子没脱就蹦上了床。

山间刚下过雨,他鞋底不知沾了多少泥,一床被子眼见就被糟蹋完了,还扫落了崔妩床头的插花瓶。

青瓷碎裂的响声让崔妩眉毛一跳。

她就是喜欢那花瓶,才摆在床头的,这小兔崽子死定了!

“娘,你看外面的树好好看啊!”谢筱拍着手。

“筱儿就要这间屋子!”

“筱儿就要这间屋子!”

高氏假装为难:“弟妹你看……”

最终,崔妩还是让出了屋子。

妙青不服气:“娘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被子、花瓶的账都记下了,”崔妩还在拨着算盘,“既然她儿子一进那间屋子就哭,那这几天就让他哭个够吧。”

装神弄鬼的事,她也不是没干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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