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还生 作品

第 48 章 佳节

第48章佳节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下人们还未点灯。

一个小丫鬟正在摘花儿戴,突然见着两位主子,一个站着一个被抱着,她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还没等谢宥开口,小丫鬟赶紧行礼,问道:“娘子这是受伤了吗,要不要奴婢去请郎中?”

怪谢宥平日作风太过光风霁月,没人能想到他抱着娘子回来,就只是因为娘子不想走路而已。

说好的她开口解释,崔妩只埋脸在他颈窝一个劲儿地笑。

谢宥无处可躲,沉着一张脸:“只是扭了一下脚,小伤,不用请郎中。”

这面色倒是把小丫鬟吓了一跳,郎君真是着紧娘子,只是扭了脚,他就着急成这样!

她赶紧唯唯诺诺地应:“奴婢知道了。”

越过小丫鬟,谢宥赶紧扬长而去,崔妩回头看小丫头挤眉弄眼,还冲她晃了晃压根没事的脚。

谢宥压住,走得更快,“阿妩,不要再闹了!”

“你都吓到别人了,”崔妩在他耳边抱怨,“假正经、老学究、食古不化……”

嘴里不客气,手却揉着他的耳朵,额头还顶着跟他角力,害他路都走歪了。

谢宥气得咬她:“你再这样——”

“怎样?怎样?”崔妩还撩拨他,指尖挑了他的下巴,“官人要把我怎么样,打我不成。”

两人打破冷战,又跑向另一个极端,跟小孩子似的打闹斗嘴。

他真打了一下,“啪”的一声,带着回弹的软乎,手感上佳。

崔妩捂住,震惊地张着嘴。

谢宥仍不客气地揉按,语气阴森:“阿妩一点不知道我在迁就你,现在到明日上值不过四五个时辰,不如阿妩待会儿乖乖到榻上去,咱们睁着眼睛等天亮好不好?”

谢宥还是生气!

明明在乎他,却不肯随他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他算是彻底陷进去了,什么经书都没用。

崔妩跟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控制不住打颤,色厉内荏道:“下流!”

“你果然怕这个。”他勾起唇角,罕见地挑衅起人来。

崔妩不服输:“是你说得吓人!”

谢宥把她往胸膛压:“说得吓人,做就不吓人,你想试试?”

他是真想知道,阿妩要是受得住,他们到底能做多久。

才不要的!

崔妩打定主意不再惹他,踢着脚要下来:“阿宥,前面就是藻园,我该下来了,让人看到不好。”

他这才又恢复假正经:“玩笑罢了,你怕是什么,既扭伤了脚就别乱动,为夫抱你进去。”

等回了藻园,落了地的崔妩捂住臀,一整晚都避着谢宥走,好像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一样,让谢宥颇感好笑。

谢宥本想派人知会云氏二房的事,但想了想云氏未必会放在心上,于是改了话:“去存寿堂告诉父亲,二嫂在给筱哥儿开蒙,孩子哭得人仰马翻的,请他派人去劝一劝,别哭坏了侄儿。”

谢溥听了,反应倒是快,当晚就派人过去打听了,连给谢筱开蒙的大儒都请过去问话了。

存寿堂的下人恭敬地在院门口和高氏说话:“韩先生说筱哥儿还不到开蒙的年纪,娘子实在不用着急,大相公也吩咐了,等再过两年送到家塾开蒙也不晚,揠苗助长,反而不好。”

高氏憋着一口气,不知道大相公怎么管到后院这些

小事上来了。

但家主发话(笔趣阁小@说)[(.co)(com), 她不能不听从:“我知道了,往后不会再让筱儿读书,请大相公放心。”

闵氏来时正好看到存寿堂的管事出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高氏将事说了。

闵氏恍然大悟:“刚见到元瀚往存寿堂去,原来是为的这件事啊。”

“你说什么?”高氏猛地看向她。

她被吓住,结结巴巴地说:“就是方才我在角门附近纳凉,见着元瀚匆匆忙忙就去了存寿堂,没多久韩先生也去了,过了一阵儿存寿堂的人就往内院来了,我怕发生什么事,才来二嫂这儿看看情况。”

“是三房去存寿堂告状的?”

高氏神情逐渐狰狞,她拳头攥紧,这下不用闵氏提醒,高氏也臆测到了三房的“居心”。

“他们就是见不得我的儿子好!这就火烧火燎地插手了,看来是真急了。”

闵氏“好心”开解道:“没准……三郎君只是关心侄儿呢?”

“这一定是崔妩的主意,她废了,就想拖累我儿子,生怕我的儿子成才……”

高氏一句都不再跟闵氏多说,转身就回了屋子,问道:“筱哥儿呢?”

下人齐齐摇头。

“快去找啊!”

开蒙了快半个月都不见一点进展,高氏现在焦躁如同一锅沸腾的滚水,不肯想自己的儿子天生蠢笨,就算别人说一岁多的小孩根本记不住事,她也听不进去。

“筱哥儿在桌子底下藏着,不肯出来。”婢女为难道。

高氏亲自挽了袖子去提出来:“躲什么!过来!”

“哇!!!”

谢筱怕得要命,大哭不停。

“不许哭,继续念!天地玄黄!”她啪打着书面。

可小娃娃怕得一个劲儿躲,挣扎着要跑出去,一边哭一边喊:“你不是我阿娘!你不是我阿娘!哇——!”

高氏怕动静再惹来存寿堂的人,说道:“不用念了,把他的嘴堵住,我亲自跟他讲。”

被堵住嘴的谢筱小脸紧绷着,憋得通红。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藻园没有小孩的哭吵,一如既往的宁静。

谢宥去沐浴的时候,崔妩一个人擦拭着头发,枫红走了过来

“蕈子刚递来的消息,寨主要把季梁城的几处场子彻底交到您手上。”

“什么?”她转过头。

多的枫红也不知道,只把一叠地契和名单交到她手上,还附了方镇山的一封信。

粗犷潦草的字迹上写着:除了蕈子就几个管事知道背后东家是老子,但有些死了,所以哪些人的可信老子不知道,你自己去收拢。

崔妩翻看完,多是赌坊,也有些正经营生,“烂摊子啊!”崔妩直呼上当。

“不过季梁寸土寸金,我要是接手了,可不会再还回去。”

原本还犹豫要不要陪谢宥离开,幸好未说,她还得留在季梁帮的方镇山处置烂摊子呢。

不过——手上生意越来越大,她要烦心的事更多,早晚在阿宥那里瞒不住。

他知道了这些生意,就会查来源,这个人那么聪明,要扯出她真正的身份也不难……

那时候,谢家不会容她,阿宥……大概也不会容她。

说不定会与她和离了。

那就……离了呗,男人而已。

挽回不了,她就把人杀了,心里一辈子念着他的就是

毕竟谢宥要是续弦再娶,她会比较难堪。

这么安慰自己,崔妩定下心来。

偶然看到马车角落里的手杖又摆在了桌上,她拿到手里仔细摩挲。

方镇山派人把这手杖送给谢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如他说的,就是给女婿的礼物?

照他那个脑子,还真有可能……

这个方镇山,就会给她惹事!

珠链微动,沐浴过的青年抱了过来,将清寒香气染到了她身上,崔妩已经放下手杖。

说好的经书不看了,谢宥觉得既然只剩一个月,他白日又要去度支司,这一个月尽陪着她也没什么。

崔妩后知后觉,问道:“你今日怎么不在衙门,反而进了宫?”

“为了漆云寨的事。”

因为飞仙散的事,官家有了对漆云寨下手的决心,要彻底拔除这个在南地盘踞的痼疾,还一方政通人和,谢宥怀疑手杖和漆云寨有关,当然要呈给官家过目。

“所以这个手杖真的和漆云寨有关啊,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东西既然可能来自漆云寨,自然要给官家过目,但官家说让我留着,最好能引蛇出洞。”

崔妩试探着问:“那官人打算如何引那匪首出来,将其捉拿?”

“我只是度支司使,这并非我的职责范围,这手杖来源尚存疑,用处更是不知,暂且只能放着,等来日漆云寨那位寨主再找上来吧。”

事实上,谢宥并不似表面那般无所谓。

漆云寨存在一日,就一日威胁着崔妩的安危。

他暗地里已经让肃云去查,可惜魏国公死得早了,飞仙散这条线还未布好就已被连根拔除的,不然还能顺藤摸瓜,有个方向。

“不过……”

“不过?”

“当年杭州匪乱,让漆云寨成了气候,这么一个大寨,吃喝供给必不可缺,江南必定有与他们有关的粮盐商行,我已经让记肃云立刻南下,用那块令牌在暗处试探,好抓到些蛛丝马迹。”

官家暗授他在巡盐之外,多打探些漆云寨的消息,好方便来日一举歼灭。

崔妩哑然。

她夫君并未能轻易蒙骗的人,很多事能在他面前瞒住,只是未引起他注意,或他并不想去关心。

若是露出一丝马脚惹他怀疑,一定会被揪出来的。

崔妩只能提醒方镇山别靠近谢宥,那块令牌丢失的消息也得尽快传达下去,绝不能让那些不知情的商贾暴露了。

方镇山和谢宥二人最好一辈子别见面。

“怎么了?”

崔妩转过来捧住他的脸:“我在想,找你的话说,江南不是很危险吗,你也别去了好不好?”

见她终于表露出一丝对自己的不舍,谢宥笑道:“不过是几个商铺罢了,没什么危险的,若你同去,届时我先将你安置在滁州,等荡清江宁再接你过去。”

这安排倒是不错,若漆云寨真是追杀她的,也猜不到她会在滁州。

要不是崔妩临危受命接手漆云寨在京的生意,她真想和谢宥走一趟,瞧瞧这个匪要怎么剿。

在谢宥的注视下,她走回内室,又从珠链里探出半张脸来:“阿宥,你要是有本事,咱们这一个月里弄个孩子出来,我在家中养胎,等你回来。”

本来期盼她知道没危险会愿意跟自己走,结果她问自己夫君有没有本事。

谢宥撑不住笑了一声,隔着珠链就抓住了崔妩的手。

一片珠链震荡飞起, 映射出流光,落在她莹洁的面庞上。

将将到了三更时分,崔妩被抟弄得筋散骨软,淅沥不止,她轻出着气,疲倦的眼睛看向帐外。

谢宥的身躯仍旧蕴蓄着力量,在灯烛下轮廓更见跌宕漂亮,修长的手自水盆抬起,拧干一条帕子。

察觉到崔妩在看,他掀帘又回到她身边。

“够了……”崔妩诚心求饶。

“不成,还未让你瞧见我的本事。”

谢宥为她擦拭过,扶着阳货,就着润谷儿再入了妙室,二人俱是一声叹息,继而慢推轻引,往复不休。

最终,他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崔妩自己到底有没有本事。

九月十二是靖朝的女儿节。

崔妩和谢宥是晚饭后悄悄出的门,只带了妙青和元瀚两人出来闲逛。

今夜谢宥不再穿着道袍,而是换了一件士子斓衫,恰似玉山照人,仍是清冷不可攀折之姿。

崔妩也是寻常人家打扮,白玉冠下堆着几朵绢花,浅石青上襦淡黄底的下裙绣着小白花,清丽脱俗,与未出阁的小姑娘无异。

她晃荡着郎君的手,走在前面。

谢宥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和她一道逛过夜市,马上就要分别,下次想再这样出来,非得两年之后了。

“我该早点带你出来。”他说道。

崔妩心情好时格外善解人意:“我知道你忙,再说我也不是小孩了,哪里还贪图这些玩乐呢。”

谢宥点头。

但亏欠仍是亏欠,往后他一定要弥补上。

这一日宣德门城楼那边会结彩棚,旁边是各家贵胄挂起的帐幕,城楼里不时会飞出剪就的金凤落在帐幕上,若谁家的帐幕接到了,便得了一个好意头。

二人执手看了一阵金凤落下,崔妩还看得踮起了脚,只可惜都没有一只金凤落到谢家的帐幕上。

崔妩只觉得可惜,所幸帐幕下的歌舞与乐声相和,华灯与宝炬齐明,也足以让她大饱眼福。

正逢佳节,处处人声鼎沸,氛围祥和热闹。

谢宥护紧了娘子,道:“走吧,你还想去哪玩儿?”

“现下最热闹的该是相国寺那头吧?”崔妩嫁人之后,也未再逛过夜市,“咱们去北乔瓦子看傀儡戏好不好?”

“好。”

“崔娘子不是告病吗,怎么在这儿?”

崔妩回头,这催命的阎罗不是赵琰是谁。

“六大王,好巧,我正出来找郎中呢。”崔妩说罢,扯住谢宥的手臂,“快走快走……”

“既然没病,走吧,”赵琰语气有些冷淡,“我阿娘请你上琼楼观景。”

遵循旧例,荣贵妃在琼楼上设宴请各官家娘子,这宴原本是在宫中明照殿里,但贵妃嫌宫中冷清,不如季梁城夜色繁华,有诸般盛景,才改到了琼楼来办。

为着飞仙散的事,官家对她的宠幸更上一层,破例恩准了她。

凡是收到请柬的年轻娘子,除了崔妩告病,都来了琼楼。

难得在宫外,虽然到处都有侍卫守着,但低头就能看到栏杆外季梁城的,就能看到车水马龙、亮如白昼,也算一种自由。

谢宥思及前两次入宫之后,阿妩郁郁寡欢之事,他低声问:“可是不愿去见荣贵妃,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不想应付贵人,就想跟你在一块儿待着。”崔妩嘴甜道。

谢宥也不怕得罪赵琰,

说道:“臣确实是陪娘子出来寻郎中的,六大王,少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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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赵琰还是寸步不让:“哪里的郎中有宫中医正好?走吧,琼楼上就有,没什么病治不好的。”

谢宥还想再说,却被崔妩抢先:“娘娘既如此厚爱,臣妇却之不恭。”

荣贵妃都追到这个地步了,崔妩无法再推脱,更不想让夫君为自己得罪贵妃。

琼楼上都是各家娘子,谢宥和赵琰不便登楼,谢宥道:“我在这儿等你。”

崔妩道:“我很快就下来,你不要乱跑呀。”

赵琰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一个女人凭什么对自己的夫君说这样的话。

而谢宥竟然也点头说好,看来这对夫妻都有点毛病。

等崔妩上了楼梯,他转头问赵琰:“臣想知道,娘娘为何一再召见内子?”

赵琰张了张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单单只是因为两个人长得像,娘娘生了关心之意?

但娘娘追得也太紧了,府里找不见,还特意让他到街上去寻,而崔妩也怪得很,刻意躲着他们。

要知道,能和贵妃攀上关系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事,她为何甘心得罪也不愿意呢?

而且就算崔妩再能谋善断,她都已经嫁人,安于内宅,翻不出一点风浪,思来想去,她唯一能让贵妃指望上的,就是谢宥,和他身后的谢家。

赵琰不好回答,只能负手望着夜空假装深沉:“本王也想知道。”

看他神色不似作伪,谢宥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疑虑。

琼楼共有六层,一层比一层小,娘子们在五层的行宴,屏风和锤炼,丝竹乐声和说笑低语的声音不时传出来。

领着崔妩的小宫女却并未在第五层停留,而是再上一层,到了琼楼最顶上。

这儿的大小不过一间屋子,四面无遮无蔽,脚下就是整个季梁城的夜景,从皇宫到相国寺、东西塔院,灯烛高低错落,星星点点聚成河,宛如银河落入人间。

荣贵妃一人居中端坐高楼,面前朱漆大案上摆着一面鎏金镜,妆盒首饰堆在桌上,光华夺目,瞧着像是在梳妆。

“娘娘,司使夫人来了。”小宫女说完就退下去了

荣贵妃看过来,已是倾国倾城的相貌,今夜更是着意打扮,发如乌云堆雪,唇如点朱,穿着翟衣,头戴龙凤花钗冠,通身华贵无匹,一双眼睛仿若能洞悉人心,丝毫未让衣裳夺了风姿。

“二娘子是在避着本宫吗?”她问道。

崔妩低头请罪:“请娘娘恕罪,臣妇只是将要与夫君分离,有些不舍,想多点时间陪陪他罢了。”

“没什么好怪罪的,只是……”荣贵妃拿起的一把乌木梳子,“今日是女儿节,本宫为你梳头可好?”

崔妩沉默,她当然知道女儿节有阿娘给女儿梳头的习俗,带着祈求容貌娟好,姻缘美满的寓意。

但眼前的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她推拒道:“可臣妇并不是娘娘的女儿,这真是折煞臣妇了。”

“无碍,就当是替我没找回来的女儿,让本宫梳一梳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剧情下周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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