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菜油足料大,最是送饭,要想吃饱,还得瞧这般菜式。
他往昔一步步从布衣之身居往庙堂之上,菜席也翻天覆地的变。
到头来,最喜吃的还是家常市井小菜,大宴虽精巧且所费精力与钱财之大,可味道却并不见得好。
名流宴席,要的是个排场,是讲究,满足的是心头与精神上,反而降低了些对味道的要求。
祁北南见了人,尝了菜。
原本向秦娘子打听了灶人以后,心头就起了些意要拜寻蒋夫郎,不想这倒是机缘巧合了,心中更是定了些主意。
只是蒋夫郎自上了桌便未言语过一回,端着饭碗静的吃着饭,桌子上的赵家人越是对他欢喜亲热,倒是愈发衬得蒋夫郎冷冷淡淡的。
祁北南本想借着这好机会与蒋夫郎认识一二,竟还没得机会搭上话。
于是他只能自寻了话与他搭腔:“这蒜苗猪肚脍当真是好,脆而不绵口,听闻对火力的掌控最难,蒋夫郎手艺了得。”
蒋夫郎见状,才瞧向了祁北南,他道:“只是些小菜,算不得甚么功夫。”
赵里正吃了口酒,见着祁北南与蒋夫郎搭话说。
他瞧了张氏一眼,张氏会了意。
“北南,我听说你想与宝哥儿寻个灶人学手艺,不晓得这事儿是真是假?”
祁北南眉心一动:“张娘子消息好生灵通。小宝年纪虽还小,可我想着手艺是立生之本,想教他往后有个出路,便生了这么些打算。”
张氏与赵里正相视一笑,道:“你别怪我爱听人私事,前两日在地里偶然听闻孙娘子在打听灶人的事情,我便问了一嘴。”
“如何了,可有寻好人选去?”
祁北南了然,他道:“虽是有这心思,只是我尚且还对村里不大熟络,萧叔又忙着山里的事,一时间也没甚么头绪。”
赵里正见此,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有事如何不来寻我说,且不说我这头便有现成的灶人,便是没有,村头的事情我也熟络不是。”
“好在是也从旁人那听说了,只是从人嘴中听得话未必是真,这朝才特地问上你一句。”
祁北南闻言,眸儿微亮:“劳得里正操持村中大事,还留心我的小事。”
赵里正一梗脖子:“诶,说得见外话。”
他望向蒋夫郎,言:“我先且与我表兄弟已提了一嘴,你若觉着他的手艺还成,不妨就把宝哥儿领去学上一学。”
“这、这事当真?”
祁北南听这话,感官都变得更敏锐了起来。
“自是当真,正事儿如何能说来戏耍人。”
祁北南心中五分意外之喜,面上表现了十分。
连忙起身与里正夫妇行了个谢礼,转又同一直未开口的蒋夫郎行了个礼。
“不知可会劳烦了蒋灶郎。”
他很是恭敬,且暗暗观察蒋夫郎的神色。
事情属实是惊喜,不过他不免也心存疑虑,毕竟正主儿没开口,旁人说得再是妥帖好听,那也有说大话的嫌疑。
只见蒋夫郎神色依然淡淡的,与先时没甚么两样,显然这事儿确是提前已经知晓了。
他道:“我兄弟既能开这个口与你说,我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你把那孩子领来,我瞧瞧先。”
“丑话我也说在前头,我虽答应了让孩子来,却也不承诺一定把
他给收下。且先在我那儿待上三五月间,若真有心性儿,手艺功夫我必细细教给他。若没耐心的,自领回,将来成不得事,与其在我那儿消磨了时间,不妨趁早做旁的打算。[(.co)(com)”
蒋夫郎这话说的严厉,祁北南也听得认真。
听了这么一席话,他心里反倒是踏实了些,若这蒋夫郎忽就那般很是爽快热络的答应下来,他反而觉得其间有了诈。
他连忙道:“蒋灶郎的话全然说在了我的心坎儿上,贸贸然就定下终生所学实在草率,还得观察一番才是。彼时便全凭蒋灶郎做主。”
蒋夫郎没再说话。
他见过求学不拜师的人不少,起初要把孩子送来自是百般的好话说不完,临到头孩子又学不下,半途而废了去,伤了爹娘老子的心,又还费师傅的心血。
不说旁家的,就是里正,他这表兄弟家也是一个样儿。
先前家里头的两个哥儿,先后都送去他的手上学过做菜的功夫。
这俩孩子,心思都不在这上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早早的嫁了人去,一个又教汤烫了回手就哭着再不肯学了。
白白费他许多心思教。
他没甚么打算再花心思教徒弟,对外都是这般说的。
只是表兄弟又央到了他跟前去,他早早死了丈夫,又没儿没女的,没少受表兄弟一家关照,这番求来,少不得要卖些人情给他。
赵里正见蒋夫郎没驳他的面子,欢喜道:“行,事情就这般先定下!”
这朝一桌人更是亲热欢喜了。
祁北南回去的时候天已然擦黑了,赵光宗送他到半道上才折返回家去。
幸得是夜里没下雨了,否则打着火把照亮,又抱着油纸伞,还提着赵光宗给他的一斤新茶,张娘子硬要端给他的一碗肉,还怪是不好走。
萧家父子俩这会儿子正在堂屋里头,萧护刚给萧元宝脱了鞋袜,要抱他洗脚。
萧元宝便眼尖儿的瞅见窗子外头晃动的火光,从萧护身上滑到了地上,赤着双脚丫子便跑去了屋檐下。
“哥哥回来了!”
祁北南在院里沿屋走的水渠里熄了火把,将油纸伞挂在了屋檐下,问萧元宝:“吃了夜饭没?”
“嗯!小宝跟爹爹吃了肉饼,都要洗脚了。”
萧元宝去牵祁北南的手,很是高兴道:“还去了庄子上!”
祁北南低头瞅着他赤着双白乎乎的脚丫子,捏了下他的脸蛋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一手拍了拍他沾了渣滓的脚底。
他正想问庄子那头的新庄头儿人如何,就听见鸡棚里发出咯咯的山鸡叫声。
“庄子上不要山货了?”
萧护看着进来的祁北南,道:“没收。”
“怎的?”
萧护摇了摇头,他也是奇怪,庄子上不收山货也就罢了,但似乎却只不要他的。
今儿个他去庄子上问了问,那庄头儿听闻他姓萧,没多说旁的,就只摇了摇头,说往后都不必再去他那头了。
回来时撞见邻村的猎户,提了四只活兔儿过去。
他问了一嘴,说是那朱庄头儿要的。
萧护诧了异,没道理这朱庄头要了邻村猎户的山货,就不要这头村子的。
以前都是附近村子的猎户也往他们这庄子上送,十里八村的,做猎户行当的就恁些人。
这般瞧着,倒像是他得罪了新庄头儿一般。
祁北南道:“以前可是见过?”
萧
护摇头:“我瞅了那人,
从不曾见过。”
祁北南眉心紧了紧:“那倒是怪,许是庄子上要不得那么多的山货了。”
萧护应了一声:“无事,往后大不了多走几步去城里便是。”
说是这般,拿去城里卖到底不如给庄子里的人省事儿,这头给的价儿虽兼些,可下山便能送去,不必要在城里叫卖,供人挑肥拣瘦的。
来回周折下来,山物有的没了气儿,价格更是大打折扣。
在城里出山货,没有识得的老客,没恁般容易卖出去。
只是萧护不是那般低声下气的人,问了一嘴,人不说是甚么缘由不收了,也不会再痴缠着追问去。
祁北南宽慰道:“换人易事儿,也寻常。”
他转与父子俩说了小宝拜师的事情有了谱儿这般的好消息。
萧护闻言,喜出望外:“当真!”
“那蒋夫郎亲口应了,不过也真当是多谢了里正牵线,否则旁人还真未必能叫他松口。”
祁北南道:“改明儿我便带着小宝去见蒋夫郎。”
萧护高兴道:“太好了,不想事情这般顺利。”
他摸了摸萧元宝的脑袋:“小宝去见蒋灶郎定然要乖巧些,往后能不能拜得师傅,还得要看你自个儿。”
萧元宝眨了眨眸子,眼睛发亮的问祁北南:“是小宝有师傅了吗?”
“是,不过得要学上一段时间才行。”
祁北南温声与萧元宝道:“便是哥哥先前与你说的,小宝得是真的喜欢做菜,且能坚持一直喜欢才给你寻老师。现在老师寻到了,老师也要花费些日子看看小宝是不是真的能坚持学做菜,这样才能真正的成为你的老师。”
萧元宝闻言抿了抿嘴,眼睛里满是认真且郑重的点了点脑袋:“小宝知道了。”
祁北南瞧着小家伙的神色,颇像是他当初殿试面见天子时的模样,只是这么点儿孩子露出这般神色,不免可爱。
他笑道:“别怕,蒋灶郎还是很好说话的。”
夜里,萧元宝窝在被窝里头,他趴在枕头上,有些睡不着觉。
想着明日一早就要去见师傅了,既是欣喜得心中像有小鸟在飞,可又没底儿,或是说有些害怕。
虽这些时月和祁北南在一块儿性子变得活泼了许多,可底子里头还是怯的。
这般积年累月下来的性子,并非是一朝一夕间就能抹去彻底改掉。
此番要去接触生人,忍不住的就要去想,新师傅甚么模样,是胖胖的呢,还是瘦瘦的。
萧元宝忧心着,不晓得师傅会不会喜欢他,也怕自己事情做不好,教师傅生厌。
总之他东想西想,在暖和的被窝里久久睡不着。
甚至觉得褥子盖着有些发热,将脚丫子伸出了些被窝,凉丝丝的,心里头才算是平复了些下来。
一夜都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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