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里天下 作品

第 76 章 中榜

第76章中榜

“这个时辰了,你不去看榜,怎么来我这边了。”

祁北南收拾妥当,方才到园子上,就瞅着赵光宗没往学政府那头去,反倒是来了家里。

“里正和张娘子没有来城里随你一道去瞧榜么?”

赵光宗道:“爹娘是想来与我瞧榜的,只秋上村子里忙,我劝说他们不必白跑一趟,有了结果我晓得去告诉他们。”

“秋闱放榜每回人挤人,前去参考的没几个人,观榜的却比童试放榜时的人还多得多,我这回没指着能上榜,索性来你这头待着。”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我再去瞧一眼便是。在你这儿,还能见着报喜官兵,瞧瞧热闹多好。”

萧元宝早就想去凑热闹看榜了,奈何祁北南却在家里头磨蹭着,半天不出门。

时下赵光宗也过来了,听话头是不打算去看头一茬的,简直气人。

这些个读书人也真是,也不知该说他们是沉稳了,还是说太不关心自己的成绩。

倒是教他们这些着急想看榜的,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赵三哥哥,你这话说的倒好似是阿南哥哥一定能中似的。”

萧元宝道:“秋闱多严苛的考试,许多读书人年近不惑了都考不上呢。他受你们吹捧,一会儿见了榜没中,午间还不得饭都吃不下了呀。”

赵光宗道:“宝哥儿,你帮着阿南谦逊就罢了,却是半点不顾我。”

“他若是都不中,我还能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么。”

萧元宝闻言眨了眨眼睛,感觉赵光宗说得好似也有些道理,于是把嘴巴抿做了一条线。

祁北南过来道:“不许欺负小宝。”

赵光宗叫苦:“我合该去看榜的,过来吃你俩一唱一和的排头做甚。”

萧元宝教赵光宗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了话头:“你俩到底是去瞧榜还是不去啊。若是不去,也别耽搁人,我自个儿去了。”

“一早就打发铁男去看榜了。”

祁北南拉住萧元宝:“在家里等结果便是,前几回考试还没挤够呀?”

萧元宝听了这话,心头想着到底还是挂记榜的嘛。

瞧着不在意的模样,指不准儿就是心里头担忧的狠了,才不敢前去瞧榜。

原本萧护也要来城里等着出榜的,不过他想了想,又不肯来了。

萧元宝问他作何又不来一道等榜了,说一家子都去盯着榜,中了自然举家都高兴,要是没中,只会教下场了的祁北南心头更不好受,徒增了一层包袱。

他想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三人在园子里说了会儿话,瞧着巳时上了,便一道挪动去了门口。

预备再等两刻钟,要是不曾有报喜的来,心里也就有数了,到时候再去看榜,那头也都散得差不多了,不会拥挤。

“祁郎君,大喜!大喜!”

却是不等巳时二刻,约莫巳时一刻上,便有道身影急惶惶得从巷子口直跑了过来。

活似一头脱了缰绳的牲口,横冲直撞的,嘴上还大声恭祝着,弄得一条巷子中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观望。

头一个道祁家报喜的竟然是百事通,青年男子在秋风凉爽的早晨也跑了个满头大汗出来,见着宅子门口的祁北南,顾不得旁的,喘着气道:

“恭贺祁郎君荣登秋闱榜首!”

“中榜了!”

萧元宝一双

眼睛立马睁大,急问百事通:“可确是看见红榜上有名字了?(

祁北南拍了拍赵光宗的肩膀,转问百事通:

“可见着了赵光宗的名字?”

“郎君,我只留意了您的名字,旁的都还没来得及过眼就急忙前来报喜了。您这般成绩,不出半刻,立会再来人报喜。”

百事通歉意的看了赵光宗一眼,他不识得赵光宗,若是相识,定然也会看榜的。

赵光宗道:“无妨,便是瞧看了,结果也不变。”

倒是正如百事通所说,不过须臾,后头就有跑闲的来给祁北南报喜了。

虽不是头一个了,但萧元宝还是照样打赏了钱。

今朝高兴,撒些银子出去没什么,再者中了举,这般好名次若还抠搜,旁人会说闲的。

祁家门庭若市,热闹了好一晌。

“瞧那个糊涂蛋,连咱宅子的位置都不晓得,跟个屋头苍蝇似的乱蹿。”

刘妈妈受萧元宝的吩咐,又从家里取出了一篮子的铜子儿来,专门做打赏用。

她与讨喜的人分给着铜子儿,眼睛瞅着巷子口,正瞧自家的姑娘哥儿作何还没过来。

分明前头两日就与他们嘱咐了,今朝秋闱放榜,要留意着宅子这边,郎君中榜了一定来道喜。

如此这般能在郎君哥儿面前混个脸熟不说,还能讨得喜钱咧。

她心头正埋怨着两个懒哥儿懒姐儿,就瞅见两个报喜的人一脸糊涂牢骚的从另一条巷子挤出来。

萧元宝听闻声音望过去,还真有俩寻不着北的报喜人。

他有些好笑。

两个报喜人拧着眉头:“家里怎也没见个主事人,教咱们白跑一趟。这头喜是讨不着了,竟是还不如上祁解元那儿说两句喜庆话讨点散碎喜钱。”

说着,两人厚着面皮挤过去:“恭祝祁”

还没说完,见着在看热闹的赵光宗,瞪大了眼:“赵郎君,您怎在此处,可教咱好找!”

赵光宗闻跑闲的说这话,不解道:“你们寻我作甚?”

“哎呀呀,今日放榜这样的日子,寻郎君还能作甚!”

两个报喜人喜出望外,连忙道:“恭祝赵郎君旗开得胜,已然中榜啊!”

赵光宗一怔,全然没有任何预备:“你说我中榜了?”

“郎君切莫打趣小的,这样的大事情,谁敢胡乱假报。”

跑闲人道:“郎君您的名字在第六个上呐!”

祁北南和萧元宝得听这样的欢喜事情,不由得相视一笑。

见着赵光宗还有些不能缓过神来,祁北南轻扯了他的袖摆一下:“欢喜归欢喜,还得把眼下的先给周道过去才是。”

赵光宗连忙应声,从身上摸钱来做打赏,却是半晌没给摸出来。

他全未意料自己会中榜,压根儿就没准备甚么赏钱,这一时间还真弄得局促。

萧元宝见状忙塞了一角银子到赵光宗手上。

“劳你两人跑一趟。”

赵光宗方才给出了赏钱。

萧元宝

接着往外头广撒了三四把铜子:“这是赵郎君给的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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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祝赵郎君。”

“赵郎君前程似锦!”

又是一场热闹的恭祝。

这厢撒罢了喜钱,三人回了宅子去,教刘妈妈和赵五哥将人疏散了。

如此一直在门口放喜钱,只会越来越的人过来讨喜,家里再多的银钱都不够这般使。

差不多得了就成。

“你不尽信,一会儿铁男回来就晓得了。”

祁北南见着赵光宗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出言慰他。

赵光宗点点头:“嗳。”

萧元宝自得听了中榜的好消息,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知晓赵光宗也上了榜,笑容更盛了些。

在外头招呼应付了些时候,口干舌燥的。

他前去弄了一壶茶水来吃,三人就在园子头等着铁男。

赵光宗吃水的手都还是抖的。

倒是不一会儿,铁男就跳着脚跑了回来。

赵光宗见着人,慌忙把茶水放下,径直站起了身:“如何?!”

铁男跑得嘴中唾沫发干,知晓家里的郎君已经等得急了,也不拖沓,捡着最要紧的先说:“二位郎君均在榜上!咱家郎君位居榜首,赵郎君在第六名上!”

“阿南,真的,竟是真的!我真的中榜了!”

赵光宗道:“我竟然中榜了!”

祁北南好笑,他指点的学生,怎么会差。

“好好好,眼下可是安心了,你切莫欢喜的失了心智。”

萧元宝也笑的合不拢嘴,与了铁男一盏子茶水。

铁男一口给吃了个干净。

祁北南这才细问旁的情况。

这回磷州拢共上榜五十八名学生,岭县一共中榜六人。

第一是祁北南,也是整个磷州的解元;第二名是罗听风,磷州排名第九;

中间的三个人铁男不识得,并非县学的学生,是往年的老秀才了。

赵光宗是最末尾的一个,不单是县里最后一名,也是磷州榜的第五十八。

“当真是险,稍只在落后一分一毫,这回秋闱我便无缘了。”

赵光宗听得心惊:“想着若不是这回赶考路上有歹人作乱,误了些考生,只怕我也不能上榜。”

祁北南道:“命里该你上榜,便就能上榜,不管名次如何,终归是不枉这些年的苦读了。”

赵光宗面上生笑:“这般结果,全然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心中哪里还敢求甚么好的名次。”

萧元宝道:“赵三哥哥的名次也不差呀,别只盯着上榜的人看,想着前去州府赴考的读书人那般多,赵三哥哥可是前六十名呢。”

“是矣,如此说来,已然是极好的名次了。”

祁北南道:“高兴归高兴,事情还没完,再晚一会儿官府报喜的人当也要登门了。这是官府朝廷给读书人的体面,不能丢了体面。”

“你快些家去,在家里等着报喜官上门,可预备了喜钱?”

赵光宗道:“银子倒是有,不过散碎铜子却不多。”

“一会儿家去带些铜子走,听得敲锣声,必然还有一帮子讨喜的老百姓,便是散上两把铜子,那也得撒的。”

“再得准备两壶好茶,一些点心果子,喊报喜官吃。人吃不吃是他的事,你喊不喊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好!我当真是没有预备,若没有你提点,可得疏了礼数。”

今日赵光宗自己出了门(笔趣阁+小说)[(.co)(com), 即便是觉得自己不会中榜,也当提前准备些喜钱与家里看宅的人管着,以此方便应对。

报喜人也就不会空着手白跑一趟。

不过倒是也不能怪他,像是他们这般农户人家出身的儿郎,家里头又不曾有中举的前例,一应的礼数如何会晓得。

祁北南有过经验,当然会提前周全。

早早就教铁男拿了交子银票去钱庄上兑换了不少的铜子回来预备着。

片刻后,赵光宗从提着一篮子铜子,从后门抄近路匆匆家了去。

这头也没多等,距离放榜过后大概半个时辰,远远就听见敲锣的声音往巷子里来了。

萧元宝赶忙给祁北南理了理衣裳,端正了一下身姿。

方才出门去迎报喜官。

“恭贺郎君喜中解元,您才学了得,不单是光耀家族,更是为县里添彩呐。”

报喜官有心拍起北南的马屁,话说得十分好听:“我能报一回解元的喜,也真是运气。”

“辛劳大人跑一趟,到家中吃些茶水歇歇脚罢。”

报喜官道:“倒是想吃祁解元这盏子茶水,奈何秋上学政府和县府人手紧凑,还得去二家呢。”

“祁解元家的茶定是好茶,他日我定然厚着面皮来尝尝。”

祁北南道:“只怕大人不来,我定早早的备了茶。”

报喜官见祁北南如此客气,也是心头舒畅。

他并不是头回做报喜官,三年就能做一回,见得举子也并非一个两个。

有的是那起子中举便跟当了皇帝似的秀才,一朝中举便人五人六起来,全然不将人放在眼里头了,在他们这等小吏跟前端的比县公还高了去。

“郎君,这些是您的文书,磷州那头有官差直接送过来的,连县里都不曾开封瞧过。”

报喜官教后头的官差递送上来了个大匣子,外头有红封,且还落得有祁北南的名字。

“您点验以后,若有甚么问题,尽可到县府回禀。”

“有劳。”

祁北南扬了扬下巴,铁男便将匣子接了过来。

“大人繁忙不得空到家里吃茶,待忙罢了,与诸位官差一同在茶楼里吃个茶水。”

祁北南与了报喜官一个去指手掌心大的香囊。

报喜官不着痕迹的捏了捏,顿时眉开眼笑:“多谢了郎君。我们便先去下家了。”

官差敲锣打鼓的一走,立又涌上来一批祝喜的老百姓。

萧元宝连忙撒银钱,一些衣着朴实的百姓连忙便去捡铜子了,却有几个衣着不差的人混在其间,专恭贺祁北南,好似不为喜钱,只是为了与祁北南说话似的。

他心想可真是甚么人都有。

照例撒下些铜钱后,萧元宝都不想撒钱了,倒不是心疼铜子,只是见了报喜官送来的匣子,他的魂儿早就被匣子勾了去。

于是将篮子塞与了刘妈妈,拉着祁北南回了屋去。

此前先吩咐了铁男家去与庄子上报喜。

这才安然的跟祁北南在书房上拆看匣子。

“拆吧,你来。”

祁北南看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萧元宝,宠溺道:“左右我的也都是你的。”

萧元宝眼睛一弯,笑抿着嘴,这才轻轻启开了匣子。

匣子里整齐的叠放了好些文书,和院试一样的有证明身份的举子文牒,一块有朝廷官印的举人令牌。

举子享受的特例两篇,譬如是减

免自身及其家属的徭役赋税,见县官不跪,上公堂可由讼师替代,不受刑罚等等一系.

又有举子应当遵守的条例三篇,譬如当自勉,进取科考为朝廷所用;当谦逊拥护朝廷,为百姓做表率云云。

这些特例以及行为规范,大抵都是提升社会地位的,萧元宝没有尽数一行行瞧看完,而是慌着看都有些甚么东西。

另外的,就是中举实打实的奖赏了。

萧元宝见着有磷州府房契一张,州郊田地十五亩,外在五十贯数额的交子一张。

“哪处的宅子,念出来听听。(笔趣阁小?说)_[(.co)(com)”

祁北南听闻萧元宝把有的东西报了出来,道了一声。

“嗯,上头写着的是南甜民巷,二进院一间。”

萧元宝没有去过磷州,不由得问:“如何,这地段好吗?哥哥可晓得?”

祁北南点点头:“倒也是处不错的民巷了。”

说来,磷州的出手看着还比金陵手笔大些。

昔年他中举的时候,金陵那头可只给了郊外十二亩地,宅子也是有的,不过是地段偏僻的一进院儿,赏钱倒是给的多些,有六十贯。

但细算下来,金陵物价比磷州高,倒也相差不多。

“可真是好,一朝就新得了许多的产业!”

萧元宝心里美滋滋的,州府上的产业,那可比县里的值钱许多。

且他们人在县上,外头已经有了产业,心里会别有些自得的感受。

“月奉呢?”

祁北南又问了一句。

“月一贯钱呢,外在岁两石粮食,六钧肉,细布八匹。”

萧元宝道:“比做秀才的时候可涨了好多,秀才月两百八十个钱,岁粮食一石,四钧肉,布匹且还是没有的。”

祁北南道:“秀才到举子,拔高的不是一筹。”

“官职若有空缺,举人是能前去参选直接做官的。秀才虽有了些地位,却还不曾能有做官的资格。”

“天下安定太平,国库也尚充盈,也便不愿意亏待读书人。”

祁北南道:“若秀才举子的家境十分艰难,也难能安心读书考试报效朝廷,尽数前去钻营糊口去了,如何还能全身心投入。”

而今朝廷还在大肆选用读书人,待着再去些年头,朝廷冗官冗吏,到时候待遇可就不如现在了。

中秀才中举的奖赏,月俸,只一年比一年的少,对今砍半不为过。

连朝中官员的俸禄都有减少,就别说下头这些尚未入仕的读书人了。

彼时有些微薄功名的读书人都不值甚么钱了,遍地都是穷酸书生,秀才在酒楼做账房理账的屡见不鲜。

就是现在的举子大相公,也有在外头谋生计,与人看账抄书的。

萧元宝不晓得那些,总之不管怎么说,现在都高兴。

他哥哥现在可是举人大相公了,是解元,是此次乡试第一人。

放眼整个县里都没几个举子大相公,就更别说是解元了,他心中光彩万分。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欢喜,心中也觉得一番奔波赶考分外值当了。

“我这名次,可还满意?”

萧元宝道:“不满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名次了。”

祁北南笑道:“当真是贪心。”

“可我既得了这番名次,你就没预备给我点奖赏么?”

萧元宝当真仔细想了想:“是应当的。”

不过一时间他还真没甚么主意,像是笔墨纸砚这些,

哥哥也不缺, 且他似乎并不像寻常读书人一样十分喜爱,讲求好的。

说来,这些年,他也没觉得祁北南有甚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与他备礼,怪是教人犯难的。

“可有甚么想要的?”

萧元宝道:“若能说,我前去准备。”

祁北南眸中起了笑,凑到萧元宝耳边去轻语了一句。

萧元宝闻言,看着祁北南近在咫尺像玉一样的侧脸,面颊子顿时绯红一片。

他推开了祁北南一些,羞赧又虚恼道:“不行!”

祁北南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行?”

萧元宝有点磕巴,但却微抬下巴义正言辞:“没、没成亲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祁北南啧了一声,亲一下都不让,真是比老夫子还严格。

他倒也没有勉强,退后了些,声音有些发弱,可见的失落:“那好吧。”

萧元宝见祁北南坐回了椅子上,没有旁的动作,才稍稍松了口气。

心中却凶巴巴的想,这人可真坏!

祁北南靠在椅子上头合了眼,道:“你且就欢喜吧。我可得养好精神,瞧来是还有硬仗要打咯。”

萧元宝闻言心头一慌,偏头问道:“瞧、瞧什麽来?打什麽硬仗?”

祁北南睁开眼睛:“这中举了,少不得迎来送往,便是我不想张扬,却也不能一个客都不见吧。自家里有交情那些都不许人来祝贺,岂不是教人家觉着我中举后就抖起来,瞧不上人了。”

“呃哦。”

萧元宝磕巴应了一句。

“那不然你以为是什麽?”

祁北南明知故问。

“我什麽都没以为!”

萧元宝慌忙辩驳了一句,旋即道:“出去看爹爹来了没。”

祁北南看着出门去的身影,慢悠悠道:“搬出老丈人来,我也是不会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