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跑到门口打开屋门,正好跟经过她屋门口的陈叙撞了个正着,男人换了身干净的军装,听见开门的动静,转头看了眼站在屋里,一手把着门,一手把着门框的温南,她的辫子有些散开,头发也有些凌乱,额前散着零碎的刘海搭在眉弯处。
温南看到院门口站着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警卫员,又看向陈叙:“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陈奶奶从屋里出来,对温南说:“雨下这么大,你就别去了,在家等着就行了,有啥事小叙回来都会跟你说的。”
陈叙看了眼温南还透着苍白的脸蛋,颔首道:“我快去快回,你中午没吃饭,先去吃饭吧。”说完又瞥了眼把着屋门的那只雪白纤细的手:“我进去拿蓑衣和斗笠。”
“哦。”
温南打开屋门靠门站着。
陈叙一进门就看到了床位叠放着他的外套,旁边放着温南换下来的裤子,他快速移开视线,拿起柜子上的蓑衣穿在身上,边走边带斗笠,头也不回的跟警卫员离开。
陈奶奶说:“我去给你热饭,睡一觉起来肚子饿坏了吧。”
温南笑道:“还好。”
她揉了揉肚子,把头发梳好,拿着干净的月事布去了厕所,这个时候的厕所是旱厕,幸好厕所有屋顶,不然还没法上厕所了,她上完厕所,站在屋檐下看着鸡圈,因为下雨,几只鸡都进窝上架了,雨把鸡圈里淋的不成样子。
温南伸手,雨水滴在手心上,冷冰冰的。
她“嘶”了一声,冰的收回手,看向关着的院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道这通电话会不会让她知道谁才是原主的结婚对象?
“南南,饭好了。”
陈奶奶朝窗户喊了一声。
温南应了一声,顺着屋檐跑过去,洗干净手端着碗坐在厨房边上的小方桌前吃着碗里的玉米面,陈奶奶在锅台边洗碗,见温南心不在焉的吃饭,听见点动静就看向院门,她把抹布的水拧干,笑道:“你别着急,一会小叙就回来了。”
温南咽下嘴里的面条,点了点头:“嗯。”
陈奶奶搬板凳坐在温南对面,看了眼外面的大雨,对温南说:“南南,这通电话要是能让你知道你对象是谁也好,要是不知道你也别太难过,小叙成天在部队里,让他慢慢打听,总能找到你对象的。”
她又看了眼温南端碗的手,手心有有几道被利草划伤的伤口,拿筷子的手还有水泡,一看就知道这几天割草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又说道:“在姨奶这待着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干不了活咱们可以先不干。”
温南喝完碗里的面汤,捧着碗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陈奶奶:“姨奶,我能干,不会的小麦还可以教我。”
毕竟熟能生巧吗。
而且她是真不想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
负罪感太重了。
陈奶奶没再多说,给温南又吃了一记定心丸:“那行,要是不想干了咱就不干,家里不缺你那一口饭。”
温南笑道:“嗯,谢谢姨奶。”
陈奶奶问:“肚子怎么样了?还疼的厉害吗?”
温南道:“好多了。”
吃过饭,她把碗洗干净,又去屋里把脏衣服放到盆里,从暖瓶倒了些热水洗干净,外面下雨,绷绳晾不了衣服,她就挂在床尾的木栏上,洗完自己的衣服,又换了个搪瓷盆,把陈叙的外套洗干净。
她手劲不大,手心还有伤,拧不干衣服,只能搭在床
尾的木栏上,在衣服下放个搪瓷盆接水,洗完这些,她又去陈叙屋里,想着把他今天淋湿的军装也洗干净,陈营长淋着雨一路上将她背回来,她怎么着也得为陈营长做点什么。
陈叙的屋门半开着。
温南伸手推门,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洗干净,挂在床尾木栏上的军装短袖和裤子。
男人手劲很大,衣服平整垂直,没有一丝褶皱,下面也没有滴一滴水。
这是温南第一次进陈叙的屋子,跟陈州的屋子布置一样,一张单人木床,床头放着一张桌子,靠着窗户这边放着一个箱子,想必里面装的也是陈叙的衣服,屋里的墙壁是泥巴墙,挨着床的墙壁上贴着旧报纸,房顶横着黑色的房梁,温南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
跟她屋里一样。
“温南——”
院门外传来赵小麦的声音。
温南关上陈叙的屋门,转身应了一声:“小麦,我在呢。”
赵小麦推门进来,她身上披着蛇皮袋子,冒着雨跑到屋檐下面跺了跺脚,把蛇皮袋取下来抖了抖水放在地上,转头笑看着走过来的温南:“你感觉咋样了?”
温南从厨房端了两个板凳递给她一个:“好多了。”
虽然还有点疼,但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陈奶奶的声音从屋里的窗户传过来:“小麦来了?”
赵小麦朝陈奶奶的屋子应了一声,陈奶奶说:“你们两聊,奶奶睡一会儿。”
“温南,中午饭的时候,康连长家又吵起来了。”
赵小麦屁股挨着板凳,双手抓着边缘往温南旁边凑近,见温南好奇的看向她,赵小麦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他们吵架好像是因为你。”
不然她也不会专门跑一趟来告诉温南。
温南:???
康家吵架,扯上她干什么?!
她问:“他们吵架,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小麦说:“我上茅厕的时候听见的,牛婶子说林美珍欺负你,算是把陈营长得罪了,陈营长肯定会给康连长穿小鞋,到时候康连长在团部肯定不好过,以后也很难再往上升,她肚子也不争气,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要她干什么?康连长一开始没说话,直到林美珍跟牛婶子打起来康连长才把两人拉开。”
说到这,赵小麦顿了下,抬头看温南雪白的脸蛋,像是怕有人听见似的,又凑近温南,小声说:“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张婶子说康连长跟林美珍昨天晚上吵架的事吗?”
温南眉尖挑了下:“记得。”
怎么不记得。
她昨晚还以为康连长跟林美珍吵架是因为陈叙给康连长说了林美珍跟她妹夫拉拉扯扯的事。
但听小麦这意思,好像又跟她有关?
果然,赵小麦说:“昨天晚上他们吵架也是因为你,康连长不让林美珍去上工,就是害怕她再为难你,惹了陈营长不高兴。”
她羡慕的看了眼温南,然后低下头扣自己的手指。
温南在家里受陈奶奶和陈营长的疼爱和关照,所以在林美珍欺负温南后,康连长怕陈营长给他穿小鞋,所以才会这么愤怒的跟林美珍吵架,警告她不要找温南的麻烦,不像她,她爹虽然也是营长,但家属区的人都知道她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谁见了她都能欺负一两句。
所以林美珍时不时的骂她几句,康连长一家都当没看见,现在换做温南,康连长和牛婶子就坐不住了。
赵小麦咬了咬下唇,险些把手指缝抠破了,
她觉得, 有人疼真好。
手忽然被温南握住,赵小麦愣了一下,恍惚的抬起头对上温南带笑的眼睛,她捏了捏赵小麦的手,笑道:“咱们不说她了,小麦,你想学习写字吗?”
赵小麦怔住,温南又捏了下她的手:“你等我一下。”
她跑到厨房撇了两根细木棍跑出来,递给赵小麦一根,赵小麦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棍子,终于回过神来:“我不会写字,我娘没让我上过学。”
杏花村有个学校,家属区的孩子和杏花村的孩子们都在那个学校。
她弟弟赵小强就在那所学校上学,弟弟天天笑话她是个笨蛋,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赵小麦觉得她弟弟也是个笨蛋,上了一年学,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字歪歪扭扭跟蚂蚁爬的一样。
“小麦,我教你。”
温南弯下腰,手里捏着小棍子在泥巴地上缓慢的写下‘赵小麦’三个字,一边写一边给小麦说笔画顺序与下笔的力度,赵小麦照模照样的跟着温南的手势走,但温南写出来的秀气好看,她写出来的歪歪扭扭,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温南笑了下,起身走到赵小麦身后,弯下腰抓着她的手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出‘赵小麦’的名字。
“小麦,这就是你的名字。”
赵小麦歪头看着,拿着树枝在三个字上面凌空跟着笔画比划,最后高兴的抬头看温南,眼睛里都露出了笑意:“温南,你真厉害,写的字真好看,你在老家上过学吗?”
温南坐到小板凳上,点头道:“嗯,我小……奶奶供我上到高中。”
赵小麦更加羡慕温南了。
同样都是女孩子,温南在家里有奶奶疼爱,奶奶还供她上学,而她在爹妈眼里就是赔钱货,家里人觉得,给她一口饭就算是对得起她了。
“我告诉你林美珍!有我在这个家的一天,你别想踏进这个家门!”
“当年要不是你娘不要脸的求着上我们家门,我咋会让我儿子娶你,这下好了,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
“娘,我错了。”
“呜呜呜,我错了,康晋,你劝劝娘,让娘别赶我回去,我以后不跟她打架了。”
雨声中传来争吵的声音,温南竖起耳朵听,好像是与陈家隔了三家的康家在吵架。
没等她和赵小麦起身,隔壁的张小娥率先跑出去了,杜团长的大嗓门已经吼起来了:“张小娥,老子拿鞋底子抽你了!”
门外面“哒哒哒”的脚步声跑过去了。
赵小麦说:“张婶子又看热闹去了。”
温南:……
张小娥真是吃瓜在线第一人。
赵小麦拿起蛇皮袋子套在头上,看向温南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咱们也在门口看看?”
温南点头:“行。”
她拿起靠墙放着的雨伞,跟赵小麦一前一后走到门口,两人贴着门口的墙壁探头看向不远处的康家。
康家门外,林美珍狼狈的站在雨中,浑身被雨淋的透透的,穿着红黑色的条纹衬衫,衬衫领子被撕了一条口子,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脸上又多了几道指甲印,康连长的娘也好不到哪去,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穿着黑色的斜襟褂子,扣子都被扯掉了两个,露出脖子和下面一点皮肤,脖子上有两道指甲印,一看就是林美珍挠的。
温南心里“啧啧”两声。
这婆媳两打的还挺凶的。
牛来花指着林美珍的鼻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