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青回 作品

第 30 章 一更

温南中午做的拉面,她把面和好揉开,两只手抓着面两头使劲扯开,面条砸在菜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遮住了院里走来的脚步声,温南把扯好的面丢进锅里,转身时看见脚边投射过来的黑影。

一抬头,就瞧见往厨房拎水的陈叙。

温南诧异的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叙把水倒进缸里:“刚到家。”

他军装衣领被汗水濡湿,衣服的颜色割裂成深浅两种,今天应该是一直在晒太阳,手臂上的青筋血管纹路清晰微突,水缸挨着菜板,温南走到菜板前,莫名的感觉到从陈叙身上散过来的热气。

灼灼的,有些烫人。

她捏袖擦了下额头的汗,看陈叙将另一桶水倒进缸里,问道:“哥,你知道周岩吗?”

陈叙眉峰微皱,抬头看她:“他找你了?”

他声音低沉冷肃,大有一种周岩真背着他找温南,他就敢把人揪过来收拾一顿!

温南摇头:“没有,今天在路上碰见部队的卡车,他跟我打招呼了,说是你战友。”

陈叙眉眼间的冷意几不可察的淡下去:“嗯,是我战友,他是三团的。”听见温南扯面的声音,掀目光看了眼,温南两只雪白的小手抓着面条两端,绷着小脸使劲扯面,那模样跟上战场似的。

陈叙眼里带笑:“这手艺跟谁学的?”

温南笑道:“自学的。”把扯好的面丢进锅里,用筷子搅了搅,然后转头看向拎着水桶出去的陈叙,清脆的嗓音提高了些:“哥,晚上你看电影去吗?”

院外传来陈叙的声音:“去。”

面煮好后,温南将面条盛出来,陈叙饭量大,她给陈叙用盆盛的饭,给里面加了许多汤菜,陈叙从外面进来,高大的身躯瞬间堵住了屋外倾洒进来的亮光,原本就不大的厨房显的有些逼仄,他看了眼低着头倒菜汤的温南,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温南的脖颈出了些汗,几缕发丝贴在雪白的肌肤上,愈发显的肌肤更白了。

陈叙错开视线,端着一盆一碗走出去。

温南端着自己的碗,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手拿着筷子搅面条,也没注意看前面的人停下来,自己一脑门撞上去,手里的碗险些翻出去,男人后背硬的跟石头一样,她“嘶嘶”了两声,就听厨房门口传来陈奶奶打趣的声音:“你走路咋不看路呀,撞疼了吧?”

陈叙侧过身,将碗递给奶奶,转身看温南低着头揉脑门:……

刚才奶奶忽然堵在厨房门口,他怕撞上她老人家才刹住脚步,没成想温南没看路,直直撞倒他背上来了。

他问:“疼的厉害吗?”

温南摇头:“还行。”

厨房外的小方桌上,温南坐在小凳子前,又揉了揉脑门,她的动作都落入了陈叙眼里,男人掀目光看了眼,温南光洁白皙的额头有一片红印,显然是刚才在他后背上撞的。

看样子好像撞的真不轻。

吃过午饭陈叙就去部队了,温南把锅碗洗干净,走出厨房时,陈奶奶说:“南南,你等会去供销社称点瓜子,咱们晚上看电影的时候磕点瓜子。”

温南笑道:“嗯。”

见陈奶奶给钱,温南赶紧摆手,转身就跑了,陈奶奶好笑道:“这孩子跑得真快。”

温南刚出家门就碰见提着酱油瓶出来的张小娥,张小娥问她:“你干啥去?”

温南:“去供销社买瓜子。”

张小娥笑道:“嘿,巧了,我去供销社打酱

油,咱两一块走。”

两人走过家属区的主巷子,看见巷子两边的树底下坐了许多人,今天周六,孩子们都放假了,好几群孩子扎成好几堆在玩耍,张小娥说:“看到了没,都是守在这等着占好位置呢,等下午播放电影的人一到,前排肯定被占满了,温南,等会咱们晚上也别吃饭了,一人拿一个窝窝头早早在这等着,咱们也占个前排。”

温南:……

不至于不至于。

为了看个电影,连饭都不好好吃了。

东边树底下一群孩子在玩丢石子,其中就有赵小东,赵小东手里抓了一把石子,嘴上面吊着鼻涕,用袖子一擦,指着一块玩的同伴不高兴的说:“你耍赖,你砸了我,该轮到我砸你了,你要是再躲我就回家告诉我娘,让我娘找你娘去,说你欺负我!”

赵小东对面有两个跟他一样大的同伴,听了赵小东的话,两人扮鬼脸扭屁股:“我就不让你砸,嘿嘿,气死你气死你。”

赵小东气的扯着嗓子开始哭:“我回家告诉我娘去!”

张小娥大哈哈的指着赵小东嘲笑:“你瞅瞅你那怂样,多大点事还告你娘去,你娘能管得了你,还能管得了别人家的孩子?”

赵小东一听,更不乐意了,自从上次画画被张婶子她们说了,赵小东就特别讨厌她们,他看见张小娥旁边站着温南,想到上次说他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坏女人,对温南特别生气,一边哭一边跑,故意往温南这边靠,然后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手里的一把石子全砸到温南脸上,温南没防住,冷不丁的扑了一脸石头,张小娥也惊了,叫骂道:“你这虎孩子咋那么坏呢!看我不收拾你!”

张小娥骂的兴冲冲的,赵小东哭的嗷嗷的,主巷子两边的大人小孩纷纷凑过来看热闹,在一片哄闹声中,被砸了一脸石子的温南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周围看热闹的人愣住了。

赵小东哭声顿住了。

张小娥也愣了。

周围只是寂静了几秒钟,人群里就开始爆发出孩子们尖锐的叫声:“砸死人了!赵小东砸死人了!”

赵小东一个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别说他了,家属区的军嫂和孩子们谁都没见过这种场面,被一把石子就砸死的人的事闻所未闻,张小娥终于反应过来,扔掉酱油瓶蹲下拽住温南的胳膊把她扯到自己怀里,掐人中,摇肩膀,怀里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人群里有人喊:“赶紧把人送卫生所!”

张小娥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胳膊腿也不受控制的发抖,她虽说是团长媳妇,可这辈子都在家里待着,围着丈夫孩子锅台转了半辈子,哪亲眼撞见过晕死的人,温南这一下子险些没把张小娥的魂吓掉,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温南的鼻子,察觉到鼻腔里喷出的热气,总算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人没死,还活着!

刚刚光顾着怎么叫醒她了,都没来得及看这些。

家属区里虽说也有大大小小的矛盾,东家长李家短的破事,可要是出点事,大家的心还是齐的,在军嫂们的帮助下,张小娥背上昏迷的温南,一群人着急忙慌的往卫生所赶,有几个军嫂往隔壁巷子里跑,去通知陈奶奶,还有些军嫂抓着赵小东没让他走,带着他回家找花凤珍。

这小子闹出大事来了,可不能哭哭鼻子就逃避,哪有那么好的事!

张小娥背着温南,跑的腿肚子都打颤,倒不是温南重,她纯纯是吓的,一群军嫂簇拥着张小娥跑进卫生所,卫生所的医生和护士看见

这场面, 还以为病人怎么了,卫生所的李主任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跟着女护士就跑到看病室里,有几个嗓门大的军嫂扯着嗓子喊:“医生!护士!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

喊得嗷嗷的!

张小娥把温南放在卫生所的病床上,看见李主任和护士挤开军嫂走进来,一把抓住李主任的胳膊把他拽到跟前,张小娥常年干农活,手上都是劲,这会又恍恍惚惚没控制住力道,险些把李主任拽的趴在温南身上,李主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差点摔个趔趄,没好气的挥开张小娥的手,给军嫂们说:“安静安静,先说说病人怎么了。”

护士也在劝军嫂们安静点,让能说话的人先把病人的情况说一遍。

张小娥喘了会气,说道:“就赵营长家的儿子赵小东抓着一把石头砸到温南脸上,温南就晕过去了,我咋叫都叫不醒,也不知道这人咋就晕过去了,吓死我了,要是她出事了可咋整——”

张小娥叭叭的说个没完,跟机关枪似的。

李主任说:“行了,知道了,安静些,我先给她做个检查。”

李主任翻了下温南的上下眼皮,她皮肤白皙娇嫩,石子砸在脸上留下了被砸的伤痕和灰尘,眼皮、鼻子、下颔,都有灰尘,尤其左边的太阳穴有一小块红痕,一看就是被石子砸的,李主任用听诊器给温南听诊检查,护士在旁边搭手,看病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军嫂们屏气凝神看着李主任检查。

过了一会,李主任说:“这位女同志身体目前没什么大问题——”

“那她咋晕着不醒啊?!”

“就是啊,人没啥事为啥晕了?”

军嫂们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李主任耐心说:“我怀疑她是被异物打到太阳穴部位导致的昏迷不醒,太阳穴是人身体比较薄弱的地方,有些人运气好,太阳穴被打一拳也就疼那么一会,有的人运气背点,一颗羊屎蛋砸在太阳穴也能要了他的命,这位女同志运气好一点,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前两个月红星公社就有一起这样的事件,几个孩子帮大人放羊的时候,孩子们拿羊屎豆丢来丢去的打闹,有个孩子被一颗羊屎豆打到了太阳穴,人当场就没了。

军嫂们听了李主任的话,心里都咯噔一下。

她们都不知道,一颗羊屎豆竟然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张小娥后怕的脊背直冒冷汗,手脚到现在还抖着呢:“李主任,你刚才说她目前没有生命危险,那到底是有危险还是没危险啊?我咋听的糊里糊涂的?”

李主任说:“她目前没什么问题,但具体情况还是要等这位同志醒来才能确定。”

温南被赵小东打晕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家属区,李主任说的话也被从卫生所回来的军嫂们传出去了,陈营长的表妹现在在卫生所躺着呢,具体有没有事谁都不知道,人到现在还昏迷着,陈奶奶得知这事,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好在赶过来的丁红娟及时扶住陈奶奶:“候婶子,你慢点,你再急也不能把自己摔着了。”

陈奶奶怎么也没想到,让南南去买个瓜子会遇到这倒霉事,花凤珍家的小子真是翻了天了!

陈奶奶现在顾不上去花凤珍家里算账,她担心温南出个好歹,着急忙慌的往卫生所走,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丁红娟生怕她摔了,一直扶着她,从家属区到卫生所的路不算太远,但陈奶奶还是走的气喘吁吁,老人家一进医院就喊温南的名字,张小娥听见了,从看病室出来朝陈奶奶招手:“候婶子,温南在这呢。”

陈奶奶迈着不大利索的步伐,丁红娟说:“候婶子,你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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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奶奶走到看病室跟前,张小娥赶紧侧过身,扶着陈奶奶一块进去,她一进去就看见了躺在单人床上的温南,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儿这会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陈奶奶险些坐在地上,她踉跄着步子走到温南跟前,握住温南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是心疼和担忧。

“南南,你这是咋了?”

“你给姨奶说两句话行不行,你别吓唬姨奶。”

“南南……”

陈奶奶用力握住温南的手,老太太本来就有些佝偻的脊背更加弯曲,仿佛一下子更老了,她说话带着颤音,像是吓着了。

张小娥生怕候婶子再出个啥事,她给丁红娟说:“红娟,你在这看着,我去部队找老杜和陈营长。”

丁红娟点头:“你赶紧去。”

这事闹的可不小,花凤珍的儿子把人打成这样,要是温南没事还好说,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身为赵小东父亲的赵营长跑不了,往深了说,赵营长这顶帽子估计都保不住,部队肯定会开掉他这个营长,到那时,赵营长不仅丢了帽子,很可能要替赵小东承担责任。

看病室很小,窗外的光投射在床边,余光洒过温南的眼睫,她听着陈奶奶很小声的哽咽和说话声,察觉到握着她手的那只布满茧子的手很用力,像是想用蛮力将她捏醒,不让她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温南心里生出浓浓的愧疚感,早知道装晕让姨奶这么难受,她就不装了。

但戏已经演到这份上了,怎么着也得把它演完。

外面的军嫂进来安慰陈奶奶:“候婶子,你别哭了,医生说温南没啥生命危险,说不定等她醒了就没事了。”

丁红娟也安慰陈奶奶,陈奶奶抬手擦了擦眼泪,看着闭着眼睛的温南,心里又气又难受,人家温家好好的一个闺女在他们家被外人欺负成这样,还是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欺负的,陈奶奶心里憋着一股气,从南南出事到现在,花凤珍也没带着赵小东过来道歉,就好像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陈奶奶松开温南的手,对丁红娟说:“红娟,你帮我看着温南,我回趟家。”

丁红娟看了眼陈奶奶冰冷的脸色,猜到她要去赵家找花凤珍算账,担心老太太一个人寡不敌众,毕竟她儿子在陈营长手底下当兵,陈奶奶平时为人也和善,她想了想,对旁边的军嫂说:“你帮忙照看下陈营长的表妹,我跟着候婶子,老太太可别出啥事。”

军嫂是先前去陈家问过温南山楂糕怎么做,觉得温南人也不错,她点头:“你去看着候婶子,温南交给我。”

温南也猜到陈奶奶应该是去赵家了。

她没猜错。

陈奶奶从卫生所出来回到家属区,径直去了花凤珍家,丁红娟一直在边上跟着,花凤珍家门口站了几个军嫂,都在说刚才赵小东打晕温南的事,说的最多的就是花凤珍惯坏自己的孩子,现在闯出大祸了吧,说她活该,几个人看见陈奶奶冷着脸走过来,都纷纷往旁边站了点,给陈奶奶让出一条道。

大家走在一个家属区,多少对陈奶奶了解一些。

陈奶奶来到家属区三年,为人慈祥和善,从没跟谁红过脸,赵家是让陈奶奶第一个红脸的人。

赵家的门关着,陈奶奶上前敲门:“花凤珍,你给我出来!花凤珍,你出来!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你儿子砸晕了我外甥孙女,人现在躺在医院还不知道咋样,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这事就

过不去,你平日里惯着你儿子,把他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闯了大祸,你这个当娘的就得给他兜着,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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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红娟也上前敲门:“花凤珍,你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你儿子闯了大祸了!温南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算把自己锁到屋里也没用。”

赵家重男轻女的事家属区谁不知道?

赵小东这孩子就仗着自己在家里是祖宗,就以为在外面别人也把他当祖宗,谁都得顺着他,哪有他想的那么天真?站在门外的军嫂七嘴八舌的冲里面叫喊,让花凤珍开门,要是不开门她们就叫保卫部的人来了。

屋子里,赵小东被这阵仗吓着了,刚才他被两个婶子拽回来,两个婶子把这事给她娘说了,花凤珍觉得温南就是故意吓唬她儿子,她压根没当回事,把两个军嫂赶出去就把门栓上,然后去屋里问赵小东到底啥情况,隔着一道墙,外面军嫂们八卦的声音花凤珍不是没听见,越听越心虚。

难不成温南真被她儿子砸晕了?

一个八岁的娃娃,一把石子砸过去能有多大的劲?

花凤珍总觉得温南是故意装晕的,那个小狐狸精一向不是啥好东西,干活不行,坏心眼还多,没多会,外面就传来候婶子拍门的动静,军嫂们七嘴八舌的指责也越来越多,花凤珍才不得不相信,这事是真闹大了。

温南真被他儿子砸晕了!

赵小东坐在椅子上哭鼻子,哭的花凤珍心烦意乱,听着不断拍门的声音和候婶子与丁红娟的声音,花凤珍气的在赵小东胳膊上使劲拧了两下:“哭哭哭,就知道哭,早知道会这样,你干啥要砸温南?现在好了,给咱家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走,我们去找保卫部。”

丁红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花凤珍气的脸色难看,她让赵小东别哭了,转身走到院门前,透过院门缝隙看到门外的影子,最后鼓起勇气打开院门,看着门外站着候婶子和丁红娟,还有一群看好戏的军嫂,花凤珍都想一盆大粪泼在这些人身上,让她们闲着没事干堵在她家门口。

陈奶奶冷声道:“花凤珍,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你惯成这样,把人打晕了也不敢站出来,以为躲起来哭几声事就过去了?”

花凤珍脸色阵青阵白的:“候婶子,小东也不是故意的……”

“那我把你打一顿,我也说不是故意的行不行?!”

陈奶奶气的胸腔震动,听着屋里哭的嗷嗷的赵小东,对花凤珍说:“你儿子无缘无故砸晕我外甥孙女,她现在还躺在卫生所昏迷不醒,你们不说去看她就算了,连找我想法子怎么解决这事也不会干,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壳子里,花凤珍,我老婆子告诉你,南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跑断我这条老腿,我也要把你们一家子告上去,告到部队,告到组织,你不是喜欢护着你儿子吗,我看你能护到啥时候!”

说实话,花凤珍还没见过陈奶奶这么凶悍的一面。

别说她了,丁红娟和几个军嫂都没见过,平日里陈奶奶都笑吟吟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火,林美珍也站在人堆里,看好戏的看着花凤珍和陈奶奶,她甚至想,温南要是被砸死了更好,她死了就没人知道她和李红平的事了。

花凤珍这会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要是温南真有个好歹,候婶子把这事捅到政委那,她家老赵肯定被牵连,到时候说不定会开除老赵的军籍,遣他回老家,她们一家人还咋活啊?

这也就不说了, 以陈叙和陈州那两兄弟的脾气,估摸着也不会让他们一家子有好日子过。

赵小东还在哭,哭的嗷嗷的,似乎觉得只要他使劲哭,她娘就能保护他。

赵家这会乱成了一锅粥。

部队那边,张小娥气喘吁吁的跑到部队门口,给执勤的警卫员说找一团的杜团长,要给他打电话,说家属区出大事了,警卫员带着张小娥走进门卫亭,等警卫员打通团部那边的电话,才把电话筒递给张小娥:“张嫂子,杜团长来了。”

张小娥“哎”了声,抖着手接过电话筒,刚搭在耳朵边,杜团长的大嗓门就传过来了:“你个虎娘们,咋咋呼呼的,出啥事了非得给我打电话?”

张小娥说:“赵小东用石头把温南砸晕了,温南现在在卫生所躺着昏迷不醒,医生说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陈奶奶着急坏了,这会人也不知道咋样了,老杜,这可是在咱们一团发生的事,这事可不小,要是温南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啊?”

张小娥叭叭的说个不停,边说边喘气,彻底乱了神。

杜团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先去照看候婶子,我们马上过来!”说完啪的一声挂掉电话,去训练场找陈营长跟赵营长,心里忍不住骂娘,老赵家都什么玩意,把一个八岁的娃娃养成这么个东西,随随便便打人,今天打了温南,明天指不定要打谁,再不好好管管,以后说不定要吃牢饭。

张小娥放下电话先去卫生所,听军嫂说候婶子去了花凤珍家里,生怕候婶子吃亏,张小娥又急急忙忙往花凤珍家跑去。

温南躺在看病室的单人床上,看病室的门虚掩着,军嫂坐在凳子上自言自语,说花凤珍和赵营长天天惯着赵小东,这下好了,惯出大问题了。

不多会,外面传来奔跑声,看病室的门从外面推开,温南听见军嫂惊讶的声音:“陈营长,杜团长,你们咋来了?”

她看见后面又跟来了一个人:“咦,赵营长,你也来了?”

赵营长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从部队到卫生所的路上,陈营长沉着脸没说一句话,倒是杜团长把他训了一路,赵营长心里也有点慌,毕竟赵小东是他的种,要是赵小东真成了杀人犯,他这个当爹的第一个逃不掉。

杜团长看了眼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温南,问军嫂:“医生咋说的?”

军嫂把医生说的原话给杜团长他们说了一遍,赵营长越听脸色越难看,杜团长瞅了眼旁边的陈叙,陈叙从部队出来就没说一句话,紧皱的眉峰下压着一双深冷的黑眸,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温南是他表妹,要是她有个好歹,别说候婶子,恐怕陈叙也不会善了这件事。

杜团长拍了拍陈叙的肩膀:“温南一定没事的。”然后问军嫂:“温南在这躺着,花凤珍哪去了?!”

罪魁祸首的娘,咋能连个面都没露?

赵营长差不多猜到了花凤珍应该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军嫂说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温南被砸晕后张嫂子就把她背到卫生所,花凤珍就没露过面,连她的影子也没见,候婶子过来看了眼温南就去找花凤珍了,张嫂子刚才也去了。”她看了眼赵营长:“这会也不知道赵营长家里闹成啥样了。”

赵营长看了眼走到病床跟前的陈叙,男人的背影宽阔冷硬,他说:“陈营长,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然后对杜团长说:“杜团长,我先回趟家。”

说完就走了。

杜团长也害怕赵家再出个什么乱子,候婶子年纪也大了

,万一再被花凤珍气出个好歹来,他们一团今年也别消停了,别说陈叙这小子不会放过赵营长一家,陈州那小子估计都能从东华市杀过来。

“陈营长,你在这陪着温南,我回去看看。”

杜团长也走了,军嫂心里挺着急的,特想回家属区看看花凤珍的热闹,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陈营长说:“嫂子,你先回去,温南我来看着。”

军嫂应了一声:“那行,那我先回去了。”

她开门出去,临走时将看病室的门虚掩上,里面就剩下温南跟陈叙两个人。

温南身体尽可能地放轻松,既然演戏,那就装的像一点,但即使闭着眼睛,她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双目光落在她脸上,对方像是能看穿她的伪装,穿进她的内心,就静静的看她演戏。

温南甚至觉得有点煎熬。

床边凳子被拉开,凳子腿在地上划出刺啦一声响,陈叙坐在凳子上,垂眸看着温南,声音低沉平稳:“别装了,起来。”

温南:???

什么情况?

她的演技被陈叙看穿了?!

温南没动,在思量陈叙这句话的真假,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外面没人偷听,起来吧。”

温南:……

她小幅度的睁开眼,一偏头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陈叙,男人即使坐在板凳上也是脊背笔直,他双腿岔开,两只手分开放在膝盖上,短利的发根上布了一层薄汗,军装衣领也被汗水濡湿,温南猜测,他应该是刚从训练场出来。

温南对上陈叙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双手撑在床边坐起身,偷偷看了眼虚掩的房门外,小声问陈叙:“哥,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陈叙在温南脸上被小石子砸过的地方停滞了几秒:“昏迷的人呼吸频率不一样。”

温南:……

没想到陈叙的观察力这么敏锐,合着她一早就暴露了。

她忽然想到了杜团长和赵营长,也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发现她是装晕的?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陈叙说:“他们没注意到你装晕。”

温南松了一口气,她看向陈叙:“哥,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支开那位嫂子的?”

陈叙:“嗯。”

刚才他在训练场,杜团长忽然跑过来说温南出事了,赵小东用石头把温南砸晕了,温南在卫生所躺着,从部队到卫生所的路上,杜团长几句话把事情概括了一遍,他当时心里升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怕温南出事。

怕他跟医生说的一样醒不来。

直到他踏进看病室的房门,走到病床前,听见那呼吸声一绷一紧,那一刻所有的担心化为虚影。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看病室,温南吓了一跳,噌的一下躺平闭眼。

陈叙:……

作者有话要说

温南:别管,先让我躺平

陈叙:别装了,暴露了

羊屎豆砸到太阳穴砸死人的事是真的,我听我奶奶那一辈人说过,村子里有几个孩子们放羊,砸羊屎豆玩砸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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