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眸底仅存的一抹光暗下去,男人目光紧紧盯着温南,搭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他低眉敛目,嗓子干哑发涩,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找到了……就行。”
男人埋头吃饭,几大口吞咽完,起身说:“我在外面等你。”
陈叙拿着饭盒走出去,高大挺拔的身躯很快消失在食堂里,温南转头看了眼食堂门口来往的军人,然后低下头默默吃饭,边上的周岩看着温南雪白的脸蛋,她额前的刘海自然垂落在弯眉前,垂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嘴里咀嚼着食物,脸颊那处一鼓一鼓的特别可爱。
周岩不由的放软了声音:“温南,你两打什么哑谜呢?”
杜团长一家也奇怪的看着温南,温南没抬头,嘴里有食物,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没什么。”
杜团长:……
张小娥:……
周岩:……
听了半天,他们还是啥也不明白。
周岩他们还好,温南不说他们也不问了,张小娥不行啊,她八卦心比谁都好奇,一天天的谁家有个啥事她恨不得第一个知道,眼下心里跟猫爪子挠了似的,痒痒的很,等杜团长和杜建明还有周岩吃好后先出去,她起身坐到温南旁边,拿胳膊肘捣她:“你给我说说,到底咋回事,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绝对不对外说。”
温南抿着唇,看了眼满眼放着亮光的张小娥:……
其实,这件事说出来也好,她来这里本来就是要找温国给她介绍的对象,她可以告诉张小娥,陈杰是她哥生前给她介绍的对象,她来这边主要原因就是来找他的,以张小娥的传播速度,怕是第二天早上整个家属区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话捣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你说啊。”
张小娥急的直皱眉,时不时的拿胳膊捣一捣她,温南转头看了眼食堂外面,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真没事什么,张婶子,天不早了,杜团长还在外面等你呢,你先回吧,我在食堂帮会忙。”
张小娥:……
她的八卦因子就像是被闸口堵住的洪流,想冲但冲不出去,憋死她了。.
暮色已至,天黑沉沉的,食堂里的亮着灯。
张小娥走后,温南起身把饭盒拿到食堂里面,刚放到水龙头那清洗,就被吴凤拍了下肩膀:“哎,你看谁来了。”
温南抬头看向玻璃外,就见陈杰拿着饭盒走进来,她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胸膛起伏频率有些高,额头都布了一层汗,食堂的人这会也不算少,陈杰走到打饭窗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水龙头那边洗饭盒的温南,男人似乎很不自在,也很不习惯跟女同志相处,沉默着打完饭之后,才抬起头,不大自然的扯了扯唇角:“你吃完了?”
温南点头:“吃完了。”
陈杰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僵硬的站在那,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是温南率先打破沉默:“你坐那吃饭吧,我洗完碗就来找你,”
陈杰如释重负:“好。”
他走到靠窗户的那边坐着,那边走了一群人,空出了好几张桌子,温南看着陈杰坐在长条凳上,侧对着食堂的玻璃框,搭在腿上的手臂肌肉很有力量感,基本上在食堂坐着的战士,每一个都是如此,因为常年锻炼,力量感是平常人不能比的。
温南放好洗干净的饭盒,打开食堂小门走过去,快走到陈杰跟前时,倏地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温南脚步顿了下,循着感觉看向食堂玻璃门外面,里面的灯光透过
玻璃洒在外面,驱散了周边的黑,温南看到站在食堂左边门外方向的陈叙,男人深黑的眸定格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莫名的,温南脚底像是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了。
周岩站在陈叙旁边,看见温南时,朝她招了下手:“愣在那干嘛呢?你哥等你回家呢。”
陈叙身量极高,面色平静的站在那,沉默着。
温南看向不远处埋头吃饭的陈杰,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出食堂,陈叙黑寂的瞳眸闪过微弱的光,安静的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温南,她抬起头笑了下:“哥,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跟里面的陈连长说。”
陈叙掀目光瞥了眼食堂里面埋头吃饭的陈杰,腮帮子的肌肉咬合动了动,压着喉咙里滚动的情绪,说道:“没事,我陪你进去。”
他对周岩说:“你先回去。”
周岩跟陈叙近十年的战友情,一眼就察觉到陈叙的情绪不太对,他点了下头:“行,我先回宿舍了。”
“进去吧。”
陈叙说了一句,率先走向陈杰坐着的方向,温南平静的心莫名的跳了几下,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
男人步子迈的很大,温南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他。
陈叙用脚拖开长条凳子坐在陈杰对面,男人即使坐着也是脊背挺拔笔直,双腿岔开,两只手自然的放在腿上,深黑的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陈杰,陈杰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陈叙时,动作麻利迅速的站起身,喊了一声:“陈营长!”
温南拉开凳子坐在陈叙边上,看了眼脸色有些窘迫的陈杰,又看了眼陈叙,正想着怎么开口说话呢,就听陈叙说:“这里是食堂,不用拘束,坐下吃饭。”
“是!”
陈杰这一声很有气势,说完坐下身,拿起筷子埋头大口的吃,温南看着陈杰因为咬合食物时额角鼓动的青筋,斟酌了一下,说道:“你慢点吃,不着急。”
陈杰猛地咳了几声,脸色涨红的咽下嘴里的食物,头也没抬:“我没事。”
陈叙看了眼边上的温南,自打方才皱起的眉峰就没舒展过,他低眉敛目,等着对面的陈杰吃完饭。
食堂里的人还有一半,空间硕大,声音嘈杂。
陈杰几口扒拉完碗里的饭,将筷子放在碗上面,坐直身子:“我吃好了。”
“要不要喝点水?”
温南看他干吃不喝,也不知道渴不渴。
陈杰摇头:“先不喝。”
陈叙又瞥了眼温南,然后看向陈杰:“温南说,你认识温国?”
陈杰点头:“认识。”
陈叙:“说说温国的情况,还有温家的情况。”
温南下意识转头看向陈叙,有些纳闷:“哥,今天中午陈连长都跟我说了。”
听着她这一声哥,陈叙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他声音平静,没有起伏:“我想再听他说一遍。”
温南“哦”了一声没说话。
陈杰疑惑的目光在陈叙和温南之间徘徊了几秒,没细想温南为什么叫陈营长哥,他将今天中午对温南说的话一字不落的给陈叙也说了一遍,说的丝毫不差,和陈叙一开始调查到的结果是一样的,甚至这人还知道温南住在她姨夫家。
陈杰继续说:“温国说,他妹妹在她姨夫家过得并不好,虽然那丫头没给他说过,但他不傻,能看出来。”他看向温南:“你哥一直都很关心你,在山上待的一个月,嘴里一直念叨着你。”
温南心口一窒,也不知道是原主的情绪还是她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惦记念叨过,眼眶一下子有些发烫,她抿紧唇,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
陈杰看着温南瞬间苍白的脸蛋,一时间哑住了,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陈叙垂眸看了眼温南,深黑的眸在温南不停颤抖的睫毛上停滞了几秒,搭在腿上的双手握了握,喉结滚动了几下,看向陈杰,打算问他知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但话卡在喉间,像是堵了一团火,好一会都没开口。
温南知道温国很爱他妹妹,为了不让她妹妹在小姨家低人一等,每个月坚持打钱,但凡有假期都会回来看一眼他妹妹。
温南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脑海里对温国的模样很深刻,他每次回来时都会抱住原主,在她头上揉一揉,宠溺的笑道:“小丫头又长高了,想要什么给哥说,上天入地,没有的哥都给你抢过来。”
时常逗的原主笑个不停。
陈杰看着温南垂着眸没说话,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喉结动了动,又看向对面的陈叙,在中午和温南见过面后,他也想了很多,当初温国跟他提起要想把他妹妹嫁给他这事,他当时回绝了,也没放在心上,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成想时隔一年,温国牺牲了,留下孤苦无依的妹妹,临终前留下一封信让他妹妹来找他。
陈杰明白,他成了温国生前唯一的嘱托。
温国的妹妹,一个没出嫁的小姑娘顶着名声千里迢迢找过来,他不能再让人家回去。
“温南。”
陈杰叫她。
温南眼睫颤了颤,眼底的泪光闪烁着,她抬起眼,泪盈盈的目光撞上陈杰看过来的眼神,边上的陈叙拳头紧握,脖颈青筋绷得紧紧的,坚硬的胸膛随着略有些紊乱的呼吸剧烈跳动。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陈杰的声音比较低,他婉转道:“我答应你哥娶你的事不会说话不算数,你能来找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明天一早我就去给团里打结婚申请报告,再把这事在信里写清楚寄给我娘,让我家里人也知道你的存在,至于以后常年在外练兵的事,我也会给团里打申请,申请以后常驻部队。”
陈杰将所有的事安排好,他好像在执行任务一样,将这件任务圆满的、一丝不苟的做好。
陈叙脖颈的青筋绷的死紧,额角青筋不停地跳着,男人倏然起身,没等温南回答陈杰的话,先一步开口:“结婚的事不着急,你们先互相了解对方的秉性,之后再考虑下一步的事。”然后看向温南:“天不早了,先回家吧,我们这个点还没回去,奶奶该担心了。”
温南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起身看向陈杰,心里不自觉认同陈叙的话,小声说:“先不着急打结婚申请报告,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可以吗?”
其实她也不想贸然跟一个刚认识半天的男人就结婚,万一对方是个家暴男,或者品性不好的,她后悔都来不及。
陈杰看着温南,点了下头:“好。”然后顿了一下,低声问:“温南,你跟陈营长怎么认识的?怎么叫他哥?”
不怪他好奇,毕竟温国说过,他们在这边没有亲戚。
他今天下午在部队还在想,温南来到这边之后,住在哪里?她是怎么进的食堂?看她对这边挺熟悉的,来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温南看了眼周边陆续往出走的军人,看了眼趴在食堂窗户那,好奇的往这边频频瞄着的吴婶子她们,又看了眼脸色无波的陈叙,如实说:“我初来家属区,把陈营长当成你了,陈营
长知道我找错了人, 也知道我没地可去,就收留我住在他家,对外说我是他远方表妹。”
她声音很低,生怕别人听见。
陈杰了然,对陈叙道:“陈营长,谢谢你。”
陈叙眸底有些几不可察的冷意:“你用不着谢我,宿舍快熄灯了,你也回去吧。”
陈杰点了下头,拿起饭盒,临走时看了眼温南,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说道:“我明天就向团里打申请,以后常驻在部队,每天按时来食堂和你一起吃饭,我们……可以慢慢的互相了解。”
陈叙:……
陈叙脸色有些黑,他紧抿着唇没说话,瞥了眼温南,温南朝陈杰“嗯”了一声。
陈杰走后,陈叙说:“我们也回。”
温南安静的跟在陈叙身后,两人走出食堂,渐渐步入漆黑的夜色里,食堂内部里面,吴凤从门后面缩回脑袋,问几个人:“你们听见他们说啥了吗?”
几个人摇头:“食堂那么大,那么多人说话,我们哪听得见。”
廉厨子摘下袖套,好奇道:“你看他们刚才那架势,跟谈判一样。”
吴凤一愣,回想了一下,还真挺像的。.
从食堂到家属区的路上已经没人了,夜幕漆黑,只有夜空中挂着半弯的月亮。
路上时不时的想起蛙虫鸣叫的声音,路两边半人高的草被风吹的簌簌响,温南不自觉的走在路中间,几乎又将陈叙挤到了边上,男人看着地面一高一矮的影子,只停顿了片刻,脚步逐渐往温南这边靠近,手臂无意间轻轻蹭过温南的手臂,温南怔了一下,诧异抬头看向挨着她的陈叙,眨了眨眼,问道:“哥,怎么了?”
陈叙垂眸看着温南盈盈闪亮的眼睛,积压在胸口的烦闷怎么也散不去,他问:“你怎么想的?”
男人的眸紧紧凝视着温南的眼睛,这一刻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只要她说不愿意,不想嫁,他就立刻去找陈杰,将这条线彻底斩断。
温南被陈叙看的有些不太自在,他的目光太过深邃,尤其逆着月光,更加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温南抿了下唇,低下头避开陈叙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看着地上不断往前的影子,想到这两个月来不断地麻烦陈叙,欠陈叙的人情,花了陈叙不少的钱,陈奶奶也一直照顾她,让她将陈家当做自己的家,前段时间陈叙无故离家避开她,虽然他说是在部队帮她找温国介绍的对象,但温南隐隐有感觉,陈叙在故意避着她。
这几天他虽然夜夜在家里,吃饭也会来食堂,但与她说的话少之又少,有时一个人时常沉闷的坐在她旁边。
温南不知道陈叙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和之前不太一样。
她隐隐觉得,陈叙是不是在故意远离她?
过了好一会,温南才说:“既然找到了我哥给我介绍的对象,就试着和他相处,我和他见过两面,觉得他人还可以,看着挺老实的。”然后小幅度的吐了一口气,抬起头笑眼弯弯的看向陈叙:“我之前还答应过你,等我找到对象,和他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你想吃什么点什么,还有这几次让你破费的那些钱和票,到时候我一并还给你,不能让陈大哥白白花钱,这两个月陈大哥和奶奶——”
“你脚下有蛇。”
温南话还没说完,陈叙冷不丁的声音响起,温南现在听不得‘蛇’字,顿时感觉周边一圈都是滑不溜秋的蛇,脚面上也趴着蛇,后脊梁都窜着冰冷的蛇身温度,吓的尖叫一声,一下子蹦到了陈叙身上,
手臂用力抱紧陈叙的脖颈,双腿死死/夹/着陈叙劲瘦的腰身。
几乎在温南蹦上来的一瞬间陈叙就用力抱紧她,男人一只手紧紧缠抱住她纤细的腰身,一只手覆在温南的后颈,指腹在温南脆弱的后颈轻轻揉按着,没让她低头看空无一物的地面。
他吓唬温南的。
他实在听不得温南嘴里说着跟他撇清关系的话,更听不得她张口闭口要跟别人试着处对象的话。
陈叙喉结动了动,微偏了下头,微抿的薄唇在温南头发上轻轻蹭了蹭,在她耳边低声说:“路两边有两条蛇。”怀里人将他抱的更紧了,温南哆嗦的说:“走走走,赶紧走!”
男人积郁在胸口的闷气终于散了,他抱紧温南,下巴在温南头顶轻轻蹭了下:“没事,我抱你过去。”
温南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连陈叙这几天不太对劲的状态也早就抛到了脑后。
她抱紧陈叙,身子靠着男人坚硬如铁的胸膛,他身子温热,源源不断地热意传递到她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住温南,她几乎陷入陈叙宽大的怀里,男人走路沉稳,但响彻在她耳边的呼吸却好像跟跑了许久似的,带着微微的喘息。
听着竟然……性/感极了。
这条路不算长,两边都是半人高的草丛,往常几分钟就跑回家的路,陈叙墨迹了许久。
男人脖颈青筋绷紧突显,抱着温南的手臂越收越紧。
虽然此举是折腾他自己,但能让温南这张小嘴不再说话,也算值了。
温南一直窝在陈叙怀里,她也不知道陈叙走了多久,最后在听见耳边清晰的流水声时,觉得应该走到石桥这边了,于是微微偏头看向一旁,夜色黑漆漆的,月牙半弯,并没有给石桥洒下多亮的光。
看不清的夜色里,风声夹杂着河流声,还有半人高的野草,温南想到陈叙刚才说路边有两条蛇,再想起上次脚下踩的青蛙,顿时浑身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这会地上哪哪都是蛇和青蛙。
啊啊啊啊!
为什么乡下蛇和青蛙这么多?
温南这会无比想象新世纪,虽然那里没人疼她关心她,但至少大马路上不会随处可见蛇和青蛙。
这些玩意太渗人了!
“哥。”
温南叫了一声,她脑袋埋在陈叙怀里,随着说话张嘴,唇畔擦过陈叙的皮肤,男人浑身肌肉霎那间绷得更紧了,他喉结滑动了几下,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多了几分鲜少有过的沙哑:“怎么了?”
温南说:“放我下来吧,别被人看见了。”
过了石桥就是家属区,家属区差不多没有蛇,她不想被别人看见她和陈叙抱在一起,想到这里,温南脸也是红扑扑的。
刚才的惊惧和害怕消失殆尽,温南这会又尴尬又不好意思。
她轻轻吐了口气,想要退离陈叙的怀抱,却不知这口热气尽数/扑在陈叙肌肤上,男人眸色暗沉沉的,指腹在温南脖颈处小幅度的捏了下,温南的身子猛地僵住,耳边是陈叙低沉沙哑的声音:“路上没人,马上到家了。”
说完他加快脚步,温南甚至感觉到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这个点家属区的人都差不多睡下了,陈叙回到家,看了眼奶奶的屋门关着,屋里的灯灭了,知道她老人家已经睡下了,他将温南抱到屋门口,在她耳边低声说:“到了。”
几乎在陈叙手臂松开的一瞬间,温南就跟个猴子似的窜下来了,然后转身跑回屋里,碰的一下关上屋
门,隔着一道屋门说:“哥,我先睡了。”
怀里的人一瞬间抽离,陈叙看着关上的屋门,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忙了一天,出了一身汗,不洗澡了?”
温南:……
她躲在门后面没说话。
没一会,门外面传来陈叙的声音:“我帮你抬木桶,你开个门。”
说完,脚步声从门外逐渐走远。
温南吐了口气,拍了拍红扑扑的脸蛋,在屋里待了好一会,直到听见门外逼近的脚步声才拉亮屋里的灯,然后打开屋门挨着墙边站着,一直没敢抬头看陈叙,眼角的余光瞥见陈叙将木桶放在地上,她的头更低了。
陈叙转身,深黑的眸落在温南恨不得卖到胸口的脑袋:“洗完澡早点睡,我明天帮你倒,我先去跑步了。”
温南没抬头:“好。”
等陈叙走后,温南赶紧关上屋门,在门后站了一会才脱/去衣服坐在木桶里洗澡,今天累了一天,一下子又多了许多事,脑子糊里糊涂的,什么也不想想,洗完澡换上衣服,关了灯就爬到床上睡着了。
陈叙从外面跑完步回来,看见温南屋里的灯灭着,他走到井边打水洗了把脸,在院里坐了一会,才打水进屋冲凉。.
翌日一早,温南是被陈叙从睡梦中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坐起身,又听见陈叙叫她:“起床了,一会该晚点了。”
温南一下子清醒,爬起来穿上衣服,走到镜子看了看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快速梳好头发才走出去,看到蹲在井边洗漱的陈叙时,脸色略有些尴尬,尤其昨晚的一幕又闪现脑海,温南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两次因为蛇都跟猴子似的蹦到陈叙身上,先不说她要不要脸,尴不尴尬了,她都怕陈叙觉得她就是个麻烦精。
“那个……”
温南抿了抿唇,蹲下身双手撩拨着水:“昨晚谢谢你。”
陈叙将毛巾搭在绷绳上,脸部红心不跳,面色无波的说了一句:“没事。”
“南南这几天起来这么早,困不困呀?”
陈奶奶从屋里出来,笑看着温南,这些天温南不怎么在家里,她还有些不太习惯,就觉得身边总少了什么。
天还有些黑,陈奶奶这个点起来有些早了,温南笑道:“姨奶,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
陈奶奶走到井边,也打了些水洗漱,她看着温南被水打湿的发丝,笑道:“我白天也睡的多,睡饱了就不困了,再说了,姨奶年纪大了,觉少。”
时间也不早了,温南得赶着去食堂炒菜,她临走前对陈奶奶说:“姨奶,我做完早饭就回来。”
门后面一直放着陈叙之前从树上折下来的棍子,温南拿着棍子走出家门,陈叙看了眼没说话。
走过石桥,经过昨晚半人高的道路时,温南看了眼土巴路,握着棍子在草里面打了打,像是发泄似的要把昨晚蛇吓到她的恐惧全数还回去。
这几次丢人丢到家了!
陈叙走在边上没说话,一直到了食堂,男人才开口:“早饭的点我来找你。”
温南“哦”了一声,她沉默了一路,直到陈叙的身影消失在执勤岗里才松了口气,她将棍子靠放在外面,刚走进食堂就看见吴凤和一个婶子打起来了,那个婶子就是那天早上摘菜时嘲讽温南糕点做的好吃,菜不一定炒的好吃,这人也是杏花村的,叫刘英子,跟吴凤差不多大,短头发,穿着土灰色的褂子和裤子。
温南在食堂的这些天,这人虽然没再说什
么嘲讽她的话(<a href=".co.co)(com), 但大多数都时不时的白眼白她一眼,要么背地里嘀咕她几句。</p>
温南全程无视她,全当她是空气。
诶,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温南对于刘英子就这种心态。
两人打的特别厉害,互相揪着头发,吴婶子偏瘦,个子也不高,刘英子要壮一点,打起来不是刘英子的对手,占了下风,被刘英子扇了两巴掌,那两巴掌扇的特别响亮,气的吴凤嗷嗷的叫喊,周边的人赶紧上前拉扯,廉厨子也急忙说:“别打了,别打了,别老是因为一点小事就打起来,快到饭点了,菜还没配好,再打下去饭还做不做了?让司务长知道,小心扣你们工资,让你们一个月白干!”
其他人也上前劝架。
吴凤完全听不进去,火气上涌:“扣就扣!老娘今天豁出去了,不要这份工作我也要扒了她一层皮!”
吴凤身子一扭一扭的,挣脱两人的手,冲过去扯着刘英子的头发,指甲就想往她脸上挠,刘英子被人抓着,没来得及挣开,竟是被吴凤硬生生挠破了脸,刘英子一下跳起来了,抬脚踹向吴凤,吴凤挨了一脚坐在地上,抱起长条凳子就要往刘英子头上砸。
“哎哟!不能砸啊!”
“这是干啥啊,砸下去可是要人命的!”
廉厨子也吓坏了,叫嚷着:“吴凤,你他娘的疯了!”
几个人赶紧上去抢走吴凤手里的长条凳子,把两人强硬分开,杨志同跟人去县城拉物资去了,半夜去的,这个点才回来,结果一进来就听见吵架的声音,再一看,好家伙,都抄家伙打架了,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温南,又看了眼扎成一堆的人,庆幸温南没冲过去拉架,不然温南同志这细胳膊细腿的,被人甩一胳膊都够呛。
其实温南心里有谱。
这两人打架,一个个身上都有力气,边上拉架那么多人,不差她一个人,她要是凑热闹上去拉架,万一被打了,或者哪里碰到了,只能自己受着。
这种吃亏的事她才不去干。
“一大早上的干啥呢?食堂是做饭的地方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工资不想要了?工作不想干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都快开饭了还在这吵吵吵!”
杨志同没问什么事,也没劝架,直接把所有人吼了一嗓子。
食堂大妈多,加上男的,有小二十人,每天叭叭个不停,谁一句话不对了都有可能吵起来,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这种吵架打架的事在食堂是常有的事,杨志同都习惯了,他看向刘英子,不客气的说道:“你和吴婶子打架,肯定又是你嘴不把门,乱说一通把吴婶子惹急了是不是?”
食堂里有的人干了好几年了,有的干了一年半年的,但杨志同每天跟她们相处,都了解她们的性子,没等刘英子说话,他又瞪了眼吴凤:“还有你,别人说个啥事你都喜欢顺杆子爬,她说她的,你不理她,这架不就打不起来了吗?!”
吴凤一下子不乐意了:“她平时说的啥我就算了,但今天这事没完!我孙子眼看着要出生了,她咒我孙子死在娘肚子里,这种恶毒的话老娘就是听不见去,今天不撕了她的嘴我就不姓吴!”
吴凤又要挣扎,气的眼睛直冒火。
温南秀眉皱了皱,看了眼刘英子,诅咒一个未出世的婴儿,这人嘴巴真毒,不积德,早晚作孽。
杨志同一听,顿时瞪向刘英子:“你自己听听你骂的那些话是人说的话?娘胎里的婴儿招你惹你了?有事就就事论事,牵扯一个还没出事的孩子干
啥!”
刘英子不服气:“是她先骂我的!”
“我为啥先骂你你心里没数?!”
吴凤气的脸红脖子粗,然后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温南:“你一大早上的就说人家温南狐狸精,不要脸,不是勾搭周营长就是勾搭五团的陈连长,还勾的咱们司务长对她五迷三道的,是个男人她都缠上去,趁温南不在叭叭的人家没完,我就让你少说两句,让你没事少在背后蛐蛐别人,小心走路摔坑里,你就诅咒我孙子,你他娘的是个人吗!”
温南:???
合着吴婶子跟刘英子打起来的起因是她?
她勾搭周岩?勾搭陈杰??
还把杨志同勾的五迷三道的??
温南险些气笑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厉害?这人没事找事给她泼一身脏水,跟林美珍有什么区别?
食堂里的人鸦雀无声,大家看了眼杨志同,又看了眼温南。
杨志同眉心都快皱成了川字,气的咬牙瞪着刘英子:“人家温南同志在食堂干的好好的,行得正坐得端,你无端的给人家扣这么多帽子,没事找事,还把我带上了?!我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跟温南同志也是最淳朴的革命友谊,你把我说成啥了?把周营长和陈连长说成啥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事告诉这两人,让他们过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刘英子看杨志同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她蛐蛐司务长的事还被司务长亲自知道了,温南她也不敢惹,就是在背后发牢骚,别人都没说什么,就吴凤非得跟她对着来,要不是她,这事能闹这么大吗?!
听到杨志同要把周营长和陈连长找过来,刘英子顿时就蔫了,她可不敢得罪这些人,万一人家走走关系,让她丢了食堂的工作,她一个月上哪挣这七块钱去?
她讨厌温南,也是因为温南抢走了她堂弟的工作,她堂弟原本是公社国营饭店的厨子,后来摔伤了腿就在家里养伤,原本是找人代替他的工作,等他养好伤了再把工作还给他,结果那人霸占着不给,花钱把这个工作买下来了她堂弟就一直在家里待着,后来得知王厨子要请一个月的假回家看媳妇,需要一个顶替他做饭的,堂弟就找上她,说只要帮他要来这个工作,就分给她三块钱,于是她就找司务长推荐了她堂弟,结果司务长说他已经找到人了。
刘英子以为司务长是从公社国营饭店找来的人,结果竟然是陈营长的妹子,还是个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
被一个丫头片子抢了堂弟的工作,到手的三块钱还飞了,她能看她顺眼才怪!
“给温南同志和吴婶子道歉!”
杨志同气的瞪她,大有一副她不道歉,这事就没完!
廉厨子也说:“英子,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人温南好好的,你背后给人扣帽子。”
吴凤指着刘英子鼻子:“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把这事告诉张小娥和候婶子,有她两在,我不信还治不了你!”
张小娥可是跟她交代了过了,让她在食堂好好照顾温南,谁敢欺负她就告诉她,她过来骂的那人八辈祖宗都抬不起头来,这些天温南在食堂做的糕点,都是第一时间先给她尝,吴婶子前吴婶子后的叫着,一点娇气的架子都没有,干的不比谁差,大家伙眼睛不瞎。
刘英子气的脸色发青,她忍着气,对温南和吴凤道歉:“对不起。”
吴凤嗓门特别响亮:“我听不见!”
刘英子:……
她嗓门大了些:“对不起。”
眼看着快到吃饭的点
了, 有什么事等过了早饭再说,杨志同刚想让大家散了,就先被温南止住了声音:“你往我身上泼这么多脏水,扣这么多帽子,一句道歉就算完了?”
刘英子瞪她:“那你还想咋样?”
廉厨子和吴凤也看向温南,杨志同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温南,她站在那,身姿纤细单薄,即使灯泡的光线没那么明亮,也依旧挡不住她皮肤的雪白,杨志同眼神晃了晃,回过神说:“温南同志,要不有什么事等早饭过了再说?一会要赶不上趟了。”
廉厨子也说:“对对对,咱们先以战士们的伙食为主,剩下的事等忙完再说。”
其他人也看向温南,想着劝两句,温南很‘善解人意’的点头:“好,先以主要的事为主,至于刘婶子要怎么给我和吴婶子道歉那就饭后再说。”她看向气得脸色刘英子:“你要是敢耍赖,我就把张婶子和我姨奶,还有我哥,周营长,陈连长全部叫过来跟你当面说说,看你说的那一句话是真的!”
摇人?
谁不会?
有背景为什么不用,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听个无足轻重的道歉就完事了?
温南这话一落地,刘英子脸色刷的一下又白又难看,杨志同有些意外温南看着外表单纯漂亮好说话,没想到脾气挺硬的,没等刘英子说话,他说道:“温南同志放心,大家伙都看着的,有我这个司务长在这,刘婶子也懒不掉。”
此事就先暂停,大家赶紧忙手里的活,眼看着开饭的时间要到了,菜还没炒呢。
吴婶子走到温南边上,好奇的问:“温南,你跟婶子说说,等会想咋让刘英子给咱两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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