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看场面不太对劲,愣了一下,看向李尚:“我说错话了?”
李尚赶紧说:“这是小叙哥的妹子,温南。”然后看向温南:“温南妹子,不好意思啊,我媳妇她不知道。”
温南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事。”
她下意识看向陈叙,男人脸上带着笑意,端起酒杯回敬李尚的,也说了句:“没事。”
周岩也回敬了一杯酒,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陈陈叙和温南,别说,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兄妹两,还真以为是夫妻两。
小媳妇有些该噶,端着酒杯敬温南,温南看着眼前的酒杯,犹豫了一下,正打算伸手接过时,被陈叙接走了,男人一口闷了白酒,对李尚说:“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
李尚笑道:“没问题。”
夫妻两把这桌人敬完,去别的桌子时说道:“小叙哥,你们吃好啊。”
大家坐在长条凳上,温南看了眼陈叙,小声说了一句:“哥,谢谢你帮我挡酒。”
陈叙道:“不用跟我客气。”
饭桌上几个人聊天说话,温南低着头吃饭,碗里面时不时的多几块肉菜,没一会就堆积如山了。
温南:……
太多了!
见陈叙一边跟人说话一边给她夹菜,温南赶紧阻止:“够了够了,我吃不下了。”
陈叙随意道:“吃不了剩下我吃。”
温南:???
她抬头看了眼陈叙,咀嚼的动作都顿住了。
她确定没听错?
陈叙吃她的剩饭?!
男人连着喝了四杯杯酒,似乎带了点醉意,与人说话时,眉宇间的清寒都少了些,他察觉到温南的目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愣着干什么?”
摸、摸头杀?
温南脸蛋蓦地一红,赶紧低下头吃饭,头也不敢抬了,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陈叙刚才的话和动作险些让她以为,陈叙喜欢的人是她。
呸!
别自作多情了。
“陈营长,你们今晚住在这吗?”
对面的人问道。
陈叙道:“不住了。”
男人的手搭在腿上,手心还残留着温南头顶毛茸茸的碎发触感,他垂眸瞥了眼温南吃东西时,脸颊一鼓一鼓的,可爱的很,陈叙薄唇微抿,手指握了握拳头,低声问:“吃的完吗?”
温南看着碗里的食物,想了想还是没逞强:“吃不完。”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水就吃不下了,陈叙将她的碗端过来,和周岩他们边聊天边吃东西。
温南张了张嘴,想让他别用她的碗,但看他几口就吃了半碗饭,话卡在喉咙没说出来。
吃过饭,酒席也散了,跟李局长熟的人都去了楼上,陈叙对温南说:“你在这等我两分钟,我马上下来。”
温南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陈叙跟周岩他们一块上去,周岩瞧见温南在楼下站着,疑惑道:“温南怎么不过来?”
陈叙道:“我要带她出去一趟。”
周岩:“干啥去?”
陈叙:“给她买几件衣服和平时常用的东西。”
周岩“啧”了一声,打趣道:“这么疼你妹子,等将来你娶了媳妇,你媳妇会不会吃你妹的醋?”
陈叙斜乜了他一眼:“这点用不着你操心。”
周岩:……
陈叙上去转了一圈,和李局长与凌梅说了几句话
就下来了。
温南四处看着▆[(.co)(com), 酒席散了,几个人在打扫卫生,每张桌上的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这个年代办酒席不是那么容易办起来的,需要肉票,酒票,有的家里面攒了半年才能赞几斤肉票,今天这场酒席,温南估摸着肉菜不少于几十斤,不过想来李尚的父亲是李局长,以前还是团长,想搞到几十斤肉票应该问题不大。
楼道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温南抬头看去,便见陈叙从楼梯上跑下来,男人步伐迈的又快又稳,几步走到她身前,在陈叙靠近她时,温南闻到了从男人身上扑散过来的酒味,夹杂着强烈的男性气息,激的温南脸莫名的有些红,她抿了抿唇,问道:“我们要去哪?”
陈叙道:“去百货楼。”
温南:???
军区的司机在不远处站着,陈叙没给温南反应的机会,握住她的手腕朝军用吉普车走过去:“时间有点赶,我们快去快回。”
温南晕晕乎乎的被陈叙推到车上,听着他跟司机说“去百货楼”时她才回过神来,扭头看陈叙:“我们去百货楼干什么?”
陈叙轻咳两声,耳根攀上点红意:“给你买几件衣服。”
啊??
温南错愕的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身上白底黄花的衬衫和泥黄色长裤,反应过来后赶紧摇头:“不用给我买,我有衣服穿。”
她实在不想花陈叙的钱了。
现在她欠陈叙的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到最后就真的还不完了。
想到陈叙借给她的那些布票还有几张大团结,又补道:“你借给我的钱和补票我还没用呢,我衣服不缺,缺了我自己买。”
陈叙道:“没事,我给你的那些你自己留着慢慢用。”
温南:……
陈叙真的对她太好了,好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在无形中依赖上他了,温南真怕自己越陷越深,到最后彻底陷进去拔不出来,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陈叙娶别的女人,这滋味她可不想受,她讨厌这种心口窒息的感觉,就跟小时候被父母抛弃后,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到天亮,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彻底意识到,她在那个世界跟孤儿没什么两样,没人疼没人爱。
车上还有司机,温南不好再说什么。
车子到了百货楼下面,陈叙带着温南浸了百货楼里面,这里面东西比供销社全的多,种类也多,有卖成衣的,有卖布的,不过大部分人都自己扯布找裁缝做衣服,温南跟在陈叙身后,看着每个铺子摆放的东西,都有一种新奇感,陈叙步子放慢,追随她的脚步,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脸蛋上,看她惊奇的望着四周,眉眼里带了些笑意:“喜欢什么?”
温南摇头:“没有。”
她只是新奇这里的东西,但谈不上喜欢。
两人经过成衣店,陈叙停下脚步,看着墙上挂着的衣服,挑了几件让销售员拿下来,这个年代在百货楼上班的,哪一个不是用鼻孔看人,买东西的人反而要看卖东西人的脸色,不过对方看陈叙穿着一身军装,一下子又要了好几件,脸上都是笑意,将他选的衣服都取下来,然后看了眼陈叙边上的女同志,梳着两个辫子,穿的衬衫,长得又白又好看,像是在城里的人。
销售员说:“军人同志,你眼光就是好,挑的这几件衣服都是市里面刚进的货,卖的可好了,你看你对象长得多俏,她穿上一定好看!”
温南:……
“我不……”她刚想解释,就听陈叙跟销售员说:“我也觉的。”
温南:???
她看向陈叙,男人垂眸看着柜子上的衣服,将他挑选的衣服看了看,然后推给销售员:“帮我包起来。”
温南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销售员一件一件的叠起来用牛皮纸包起来,她有心说不要,可看陈叙这架势,就算她说了也不会听,而且刚才陈叙承认了销售员说他们的关系,她也不想拆陈叙的台,看着销售员每装一件,温南就肉疼一下,她数了数,衣服裤子加起来五六件,都是她能穿的尺码。
咦,不对——
温南下意识看向陈叙,男人取了钱和票递给销售员,销售员填好单子,将钱和票还有单子放在一起,陈叙将衣服单手抱在怀里,转身道:“我们走吧。”
温南跟上他的脚步,看着他怀里的衣服,秀眉轻蹙了,问出心中的疑惑:“哥,你怎么知道这些衣服我能穿上?”
几乎在温南的话刚落地,陈叙就猛地咳了两下,他看向前方,耳根子红了个头顶:“猜的。”
其实是他抱过温南几次,看衣服的大小尺寸就估摸出来了。
温南“哦”了一声,只能说陈叙猜的可真准,她看了眼陈叙手里的牛皮纸包,决定等回去了,一定要把陈叙今天花的钱还给他,两人经过拐角处时,陈叙让温南在这等会,温南疑惑道:“怎么了?”
陈叙看向别处:“我买个东西,一会过来。”
温南点了点头:“好。”
她看着陈叙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便扭头看向另一边,这边的人穿的比乡下好一些,身上的补丁相对来说少一些。
没一会陈叙就回来了,男人手里又拿着硕大一个牛皮纸包,她好奇的看了看:“哥,你买的什么?”
陈叙垂眸看了眼她:“给你买了一双鞋子,还有其他一些小东西。”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穿多大码的。”
温南:……
完了,她欠的账越来越多了。
不止人情债,还有钱债。
买完东西,走到车上时,司机从透视后看见后排座的东西,笑道:“陈营长对你妹子可真好,买了这么多衣服呢。”
这些衣服得不少布票吧?
陈叙垂眸看了眼坐在边上温南:“她从老家过来没带几件衣服,多给她买几件替换着穿。”
温南心口一颤,抬起头就撞上了男人漆黑深邃的瞳眸,她赶紧移开视线落在前面的挡风玻璃,紧紧抿着唇畔,明知道陈叙只是单纯的对她好,给她买衣服也只是看在她没两件替换的衣服,但她就是忍不住多想,也忍不住贪恋陈叙对她的好。
温南缓缓吐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没说话。
车子开到李局长家,跟李局长一家说了会话后,几个人就坐车离开了丰林县,周岩似乎喝的有点多,身上带着一股酒气,眼底也有些淡淡的红血丝,他一上车就靠在后排座眯觉,温南坐在副驾驶,将窗户打开,看着外面极速倒退的风景。
车上安静的只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一直到公社,接上张小娥后,车内又有了活气。
张小娥看见陈叙腿上放的牛皮纸包,愣了一下:“陈营长,你买的啥买了这么一大包?”
陈叙道:“给温南买的衣服鞋子。”
张小娥心里不仅唏嘘了几声,好家伙,买衣服就买衣服,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先不说花多少钱了,这得不少布票吧?不过转念一想,陈家两兄弟常年穿的都是军装,常服没几件,陈奶奶也不买衣服,兄弟两攒的布票估计有不少呢。
张小娥碰了碰
温南的胳膊,笑道:“温南,你可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个疼你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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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南抿唇笑了下,始终不敢转头看坐在旁边的陈叙。
军用吉普车到了家属区后,陈叙和温南还有张小娥先下车,周岩和司机直接回了部队。
天边染着残阳,在巷子里投下橘红色的霞光,路边有扎成一堆的军嫂们纳鞋底嗑瓜子聊家常,大家看见陈叙怀里的牛皮纸包,看厚度,里面装了好几件衣服呢,大家都在低声嘀咕,也不知道陈营长给谁买的,张小娥本来就是个话痨,还是个爱凑八卦的,这些人说的话和眼神她都听见了,等陈叙他们回家后,她走过去和军嫂们聊起来,然后说道:“你们别瞎捉摸了,陈营长给他妹子买的衣服,不是给别的女同志买的。”
“哟,真的假的?”
“陈营长给温南买了这么多衣服呢?”
“陈营长可真疼温南啊,对一个表妹都这么好,将来谁要是嫁给陈营长,可就享福了。”
张小娥笑道:“可不是吗。”
她其实也有点酸,她嫁给老杜这么些年,也没见老杜给她买衣服一下子买这么多,就连她女婿对她女儿这么好,也没见女婿给她女儿买这么多衣服。.
陈叙和温南回到陈家时,陈奶奶正在院里摘辣椒,看见两人回来,陈奶奶笑道:“南南,这一趟转的怎么样?”
温南笑道:“挺好玩的。”
她跑过去帮陈奶奶拿辣椒,又摘了两个西红柿,说道:“姨奶,我今晚给咱们做个西红柿鸡蛋面。”
陈奶奶:“好。”
她拍了怕手上的土,看到陈叙抱着两大包牛皮纸包进了温南屋子,陈奶奶问道:“小叙,你买的什么呀?”
陈叙道:“给温南买了几件衣服和鞋子。”
“是该买了。”陈奶奶看了眼温南身上的白底黄花衬衫:“南南过来没带几件衣服,来回替换的就那两件衣服。”
陈奶奶走到井边蹲下身洗手,抬头看了眼自个大孙子走进了温南的屋子,手刚伸到搪瓷盆里,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刷的一下又抬起头看向温南打开的屋门,然后又转头看了眼站在厨房里洗菜的温南,陈奶奶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在屋檐下的木桶上,想到陈叙天天晚上给温南倒洗澡水,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有她这个大孙子的脾性她比谁都了解,平日里看见女娃都绕道走,从小到大哪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好过。
陈奶奶起身拿起毛巾擦干净手,从刚才起眉头始终皱着。
她把毛巾搭在绷绳上,看了眼在厨房切菜的温南,夕阳的红光透过窗口洒在里面,零零散散的落在温南身上,她挽着袖子,露出两截纤细雪白的手臂,低着头时额前的刘海自然的垂着,陈奶奶知道,南南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勤快,懂事,有学问,做饭的手艺也不错,不管嫁到谁家都是个好媳妇,如果南南她哥没给她介绍那门亲事,她巴不得南南能跟小叙在一起。
假的外甥孙女变成亲孙儿媳妇,她做梦都能笑醒。
但南南跟陈杰有亲事,两人虽然还没定下日子,还在互相了解,但保不齐两人以后看对眼结婚,要是小叙真对南南有了心思,到那时候难受的只有她这个大孙子了。
陈奶奶看陈叙从温南屋里出来,去了他自己屋子,她犹豫了一下,去了陈叙屋子。
屋门开着,里面没有拉灯,屋里面光线有些暗。
陈叙前脚进去,后脚就听见陈奶奶的脚步声,他转身看
向进来的陈奶奶,英俊的面孔上浮出笑意:“奶奶。”
陈奶奶脸色有些严肃,她将屋门虚掩上,拉着陈叙走到床头那边,陈叙顺着她老人家的步子靠到床头柜子那,垂眸低笑:“奶奶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陈奶奶抬头看他:“小叙,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南南了?”
陈叙神色微僵,陈奶奶又补了一句:“你别拿上次的话搪塞我,奶奶好歹活这么大岁数了,眼不瞎,你这些年对哪个女孩子这么殷勤过?又是买木桶又是买衣服,天天陪着人家去食堂吃饭。”陈奶奶越说心里越肯定,她观察着陈叙的面部表情变化,他脸色平静无波,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陈奶奶皱了皱眉,低声问:“小叙,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人是不是……南南?”
陈奶奶在问话的功夫,把这两个月以来的事在脑海里迅速捋了一遍,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陈叙垂下眸,避开陈奶奶的目光,走到床边坐下,双腿岔开,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在脸上搓了搓:“连奶奶都看出来了。”而那个小姑娘却看不出来。
陈奶奶眼皮一跳,有些意外小叙会直接承认。
她走到屋门口看了眼外面,听到厨房里切菜的声音,转身走过去坐在陈叙边上,拍了拍男人宽阔的脊背:“我的傻孙子诶,傻小叙啊,你咋那么糊涂,你不是不知道南南跟陈杰的亲事,两人结婚的日子是没定下来,但他们还在互相了解中,保不准过段时间就确定关系了,你呀你呀,怎么就收不住自己的心,对南南起了心思!到头来折腾的是你自己啊!”
陈叙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算在部队训练,脑子里想的还是温南,晚上睡觉,心里想的还是她,男人弯腰弓背,脸埋在双手中,深黑的瞳眸逐渐攀爬上红血色,因为情绪的波动,额角和脖颈的青筋绷紧突起。
陈奶奶看陈叙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她叹了口气:“南南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吗?”
陈叙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不知道。”
陈奶奶心疼的拍了拍陈叙的手臂:“小叙,你听奶奶一句劝,歇了对南南的心思行不行?陈杰是南南她哥介绍的,两人也见过面确定关系了,离结婚只差一步了,你可不能干横插一脚的事,你是军人,和陈杰是战友,抢别人媳妇的事传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奶奶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再把自己下半辈子赔进去。”
陈叙眼底漫上可怖的猩红,他用力搓了搓脸,起身道:“我知道了。”
陈奶奶见他往出走,急忙起身问道:“你干啥去?”
“我这几天住部队,先不回来了。”
陈叙打开门走出去,走到院里时,掀目光看了眼打鸡蛋的温南,她站在锅台前,背对着窗户,腰上系着围裙,细细的带子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男人的眸紧紧凝视着那道单薄的背影,眼底微微发涩,听见陈奶奶从屋里出来,陈叙收回视线,越过井边离开家。
鸡蛋倒进油锅后爆发出声响,温南拿着锅铲炒鸡蛋,等鸡蛋炒的差不多了,将鸡蛋盛出来,然后把西红柿辣椒倒进锅里,纯天然的辣椒入了油锅特别呛人,辣味十足。
温南翻炒的时候听见身后擀面条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陈奶奶在擀面条:“姨奶,你放那,我炒完菜擀,你别沾手了。”
“没事,姨奶能擀。”
陈奶奶声音和以往不大一样,听着有些闷闷的,温南秀眉微蹙了下,将炒好的菜盛在盘子里,走到陈奶
奶身边:“姨奶,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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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奶奶吸了吸鼻子,知道温南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于是随意扯了个谎:“没啥,就是想小州了,听说东华市那边环境恶劣,比不了南阳市,小叙说他可能要在那边待三年,姨奶就是心疼这孩子。”
温南宽慰道:“姨奶不用太操心二哥了,他调去东华市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考虑,二哥每年都有假期,等他放假了让他回来看看您。”
陈奶奶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擀好面条,温南将面条切好下到锅里,面条煮好往外捞时,温南说:“姨奶,饭好了,叫我哥吃饭了。”
陈奶奶看了眼温南:“小叙去部队了,咱们不管他。”
温南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陈叙的屋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陈奶奶续道:“部队这几天训练多,小叙说他这几天住在部队,先不回来了。”
温南手微微抖了下,筷子上的面条掉进锅里,溅起的热汤打在手上,烧呼呼的疼了一下,温南忍住疼意,抿唇“嗯”了一声:“那我们吃饭。”
天麻麻黑,院里亮起了灯。
隔壁传来杜团长和张小娥响亮的嗓门,张小娥说她今天去闺女家吃的什么饭,说了许多。
温南低头安静的吃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鲜香的面条吃进嘴里却味同嚼蜡,陈奶奶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南南,你和陈杰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温南没想到陈奶奶忽然提起这事,她咬断面条,停顿了下说:“我过几天去找他,把该说的说清楚。”
陈杰那天对她说,等过段时间来找她。
或许不用他来找她了,等过几天她去陈杰,把事情说开。
陈奶奶没再问下去,温南岔开话题,提起花凤珍和小麦的事:“姨奶,你知道花婶子要给小麦找对象的事吗?”
陈奶奶道:“我今天听红娟说了。”
提到这事陈奶奶气的叹了声,眼里都是对花凤珍的嫌弃:“她这个当娘的,太作孽了,迟早有她后悔的一天。”
看来这事家属区的人都知道,也不知道小麦怎么样了?等明天有时间,她去石桥那边等着,看能不能等到小麦。
吃过饭陈奶奶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她看着在厨房里洗锅碗的温南,又叹了口气。
她早该想到的,从上次小叙给南南买木桶时就该想到的,小叙对南南起了心思,她那时候要是放在心上,早早让小叙住在部队宿舍,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陈奶奶走到井边洗漱完,有心跟温南说几句话,但一时间不到该说什么。
温南洗完锅碗,烧了点洗澡水。
她走出厨房,看到陈奶奶屋子的灯灭了,于是将小院的门插上。
其实,前面那会听陈奶奶说陈叙这几天要住在部队,温南忽然间觉得心里空落落,先前还想着让陈叙帮她在公社或县城找份工作,搬出陈家,避免和陈叙单独相处,可眼下陈叙先走了,她反而心里更觉得难受。
温南抬头望天,闷闷的吐了口气,等水烧开,端着搪瓷盆盛了点水端到屋里,一进门就看见了放在床上的两个大牛皮纸包。
她将搪瓷盆放在地上,在床边坐了一会才打开第一个牛皮纸包,里面包了六件衣服,对她来说款式老土老旧,但在这个年代来说却是时下最好看的,价格也不便宜,她摸了摸这几件衣服,有些不太明白陈叙是怎么准确的知道她穿多大码的?
温南将衣服叠好放在箱子里,原本想着回到家
就把陈叙花的钱还给他, 结果人刚到家就走了。
看来只能等他回来了。
温南打开第二个牛皮纸包,沉甸甸的,好像不止一双鞋子,她掀开最后一层纸面,看到了里面装了许多东西。
一双黑色勒带皮鞋,两瓶雪花膏,一支眉笔和一支口红,除了这些,还有漂亮的头绳和几包零食,温南呼吸绷住,心脏剧烈的跳动,她看着其中的一包巧克力,拿在手里感觉有些沉重,这年头巧克力都是进口货,买这些要花不少钱。
温南眼睫似是烫了一下,水盈盈的泪光雾蒙蒙的遮住了视线,看着手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泪。
这好像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给她买零食的人。
温南怎么也没想到陈叙买了这么多东西,她不知道巧克力和其他东西的物价,也不知道陈叙具体花了多少钱,温南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到柜子里,将吃的放在床头柜,等明天给姨奶也拿点吃的,她剥了一个巧克力咬在嘴里,苦涩的味道蔓延整个口腔,后味带了点微微的甜。.
陈叙没在家里,第二天一早是陈奶奶叫温南的。
温南正好在穿衣服,她应了一声:“姨奶,我起了。”
温南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将吃的拿出去交给陈奶奶,脸上绽开笑颜:“姨奶,这是大哥买的,有的东西您能吃,不费牙口。”
陈奶奶怔住,低头看着手里漂亮的盒子里装着好吃的,这些她都吃过,之前小叙和小州出去时,回来会给她带,陈奶奶将盒子收起来放到温南屋里,出来时见温南已经洗漱好了,笑道:“姨奶不爱吃那些,你哥给你买的,你留着慢慢吃,天不早了,得去食堂做饭了,不然一会该迟到了。”
“知道了。”
温南向陈奶奶招了招手:“姨奶,我早上不回来吃饭了。”
天蒙蒙黑,还没亮,温南快走到石桥时碰见了例行巡逻的保卫科,她小跑出巷子口,路过石桥时,看见石桥旁边的大石头堆那蹲了个人,离得远,天还有些,看不太清楚,但温南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好像是小麦,于是跑过去仔细看了眼,还真是小麦。
她坐在大石头那,双腿屈起,胳膊抱着双腿,下额支在膝盖上,神色木讷的望着眼前的河流,温南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赵小麦察觉到边上的动静,转头看见是温南,脸上没有往日里的笑容,而是紧咬着下唇,恹恹的往河里抛了个石子。
“小麦,你怎么起这么早?”
温南也学她往河里抛了颗石子。
赵小麦说道:“睡不着。”
温南知道小麦在烦什么事,她拍了拍小麦的后背,在小麦看向她时,温南眉眼一弯,笑道:“你的事我听说了,不过这都不是事。”
话是这么说,但温南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就是不想看小麦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尤其是还坐在河边,温南都怕她一时想不开跳进河里,她的欢脱,镇定,让赵小麦脸上恹恹的神色消下去一些,小麦一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抓着温南的手问:“温南,你说的是我娘给我找对象的事吗?”
温南笑道:“对啊。”
赵小麦抓着温南的手特别用力,用力到温南觉得手腕都有些疼了,她忍着没喊疼,脸上依旧挂着淡定的笑意:“别想了,事不是还没到跟前吗?不用怕,到时候我替你想办法。”她怕小麦觉得自己不太行,又续道:“我一个人不行,还有我姨奶,还有张婶子,还有我哥呢,小麦要嫁人就要嫁一个家庭各方面都适合
你的男人, 不能随随便便被你娘嫁给一个歪瓜裂枣。”
她给赵小麦吃定心丸,也在给自己下了一个承诺。
赵小麦也不知道信了她没有,但看她脸上消散的愁云,温南觉得应该有了点效果。
赵小麦又往河里抛了颗石子,然后抱住温南的手臂,靠在她肩上说:“温南,谢谢你,从你来到家属区后,帮了我很多很多,谢谢你。”
温南笑了下,学着陈叙的口吻说话:“不用跟我客气。”.
连着七天陈叙都没回来,每天早晚都是她一个人去食堂,陈叙给她买的吃的到现在还没吃完。
天蒙蒙亮时,温南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给口袋里装了两颗大白兔奶糖,昨晚她让陈奶奶早上多睡会,不用叫她,所以这会起来时,陈奶奶屋里还黑着,温南走到井边打水洗脸,起身拿毛巾时,看见了搭在绷绳上的另一个毛巾。
是陈叙的。
毛巾很干,硬邦邦的挂在上面。
温南看了眼陈叙的屋子,屋门关着,这七天几乎一直保持着原状,她将毛巾拧干搭在绷绳上,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陈叙。
她知道,自己要习惯现在的日子,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搬出陈家,住在外面,从今以后和新世纪一样,独来独往,不管什么事都是自己独自面对。
前提是,需要陈叙帮她找一份管住宿的工作。
温南走出家门,离开家属区经过石桥时,没看见坐在石头那边的小麦,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奶糖,等下午碰见了再给她,她刚打算转身,忽的听见半人高草丛那边传来簌簌的刷草声,温南吓了一跳,转头死死的盯着朦胧天际里被风吹得晃荡的草。
难道是她听错了?
温南握紧手里的棍子,想到上次李红平和林美珍的事,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她站在原地没敢动,一直到保卫科巡逻的人从主巷子经过时,才加快步子冲向食堂,温南从来没觉得自己跑的这么快过,跑的气喘吁吁,喉咙发干,她回头看了眼半人高草丛的土路,险险的松了口气,顺着这条路小跑到食堂的方向。
草被风吹的簌簌响,草地中央站起一个人,男人看着远处的温南,两条细直的小腿跑的还挺快。
他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蛇,走到石桥边,将蛇丢到水里,去了部队。.
食堂今天有糕点,有杏仁酥,山楂糕,还有牛乳饼,都是温南做的。
温南今天一天几乎都在食堂待着,只有下午的时候回去将她和陈奶奶的衣服洗干净,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又来了部队,晚上吃饭的功夫,温南小声问吴凤:“吴婶子,你每天走从石桥到食堂的这条路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吴凤呲溜了一口面条:“没有啊?咋地了,你遇见啥了?”
温南抿了抿唇,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惊弓之鸟,当初被李红平和林美珍吓着了?
她摇摇头:“没事,就是问问。”
吴凤像是知道她在怕什么,给她宽慰:“你不用怕,这条路是家属区和食堂的来回经过的路,没有哪个坏人不长眼敢到这找麻烦,再说了,每天都有保卫科的人巡逻,真要有个啥事,你嚎一嗓子,部队岗亭的警卫员和保卫科的人都能听见。”
话是这么说,温南心里还是有点慌。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见黑了,温南快速吃完饭盒里的饭:“吴婶子,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连饭盒都没洗,直接抱着就走了。
温南跑
出食堂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南。[(.co)(com)”
她转过身,看向走过来的陈杰,一连小十天没见,再次见面,温南反倒有点拘束了,她双手抱着饭盒,抿嘴笑了下:“你怎么过来了?”
陈杰似乎不习惯跟女同志单独相处,他离温南有两步距离,低声问道:“我们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温南这才想起她和陈杰之间还有这茬事呢。
陈杰抱歉的笑了下:“本该是等你想清楚了找我的,但我过两天要出去练兵了,再回来得两个月以后,我怕你想清楚了找不到我,所以才提前过来找你。”
“陈杰。”
温南抬起头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睛,坦荡道:“我觉得你说得对,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将就,陈连长,对不起。”
温南这么一说,陈杰也松了一口气,他笑道:“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跟我道歉,我和你哥也算是战友,我跟他同岁,比你大,你要是不介意,把我当你哥也行,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温南眉眼一弯:“好。”
陈杰道:“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温南应了一声,抱着饭盒赶紧跑了,趁这会路上还有人,她不至于这么害怕。
陈杰看着温南渐渐跑远的身影,等她快跑到石桥才转身去了食堂,陈杰去窗口打好饭,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时,看见了坐在角落里闷头吃饭的陈叙,这几天他观察到了,陈营长和温南之间似乎出了点事,平日里两人同进同出,一起吃饭,而这几天陈营长都是等温南离开食堂后才过来。
他端着饭盒走过去,叫了一声:“陈营长。”
陈叙没抬头,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脖颈的青筋都绷的跳了跳,刚才陈杰和温南见面说话他看见了,前些天温南一直躲着他,避着她,对陈杰笑的那叫一个开心,男人声音有些沉:“在食堂不用叫我,坐下吃饭。”
陈杰声音沉着有力:“是!”
陈叙:……
陈杰坐在陈叙对面,这个点吃饭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周围没人,就他们两个。
陈杰低头吃了两口饭,随即抬头看了眼对面快吃完饭的陈叙,主动说道:“陈营长,有件事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陈叙眉峰皱了下,直觉告诉他,是关于温南的。
男人喉结动了动,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说吧。”
陈杰说:“温南和我说清楚了。”他见陈叙终于舍得抬起头,续道:“她喜欢的人不是我,结婚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心不在一起,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
陈叙漆黑的瞳眸骤然紧缩了一瞬,突起的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对面的陈杰继续说:“陈营长,我想问一句话,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陈叙:“你问。”
陈杰道:“那天在饭桌上陈营长说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温南吗?”
陈叙没有回避陈杰的目光,男人坦荡道:“嗯。”
陈杰笑了下,埋头扒拉了几口饭,腮帮子鼓动了几下,没忍住又笑出来,笑的脖颈青筋突显了,陈叙眉峰紧皱,将筷子放在饭盒上,坐直身子,双手搭在岔开的双腿上,深黑的眸子沉下来看他:“笑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了点薄怒。
陈杰轻咳一声,敛住唇边的笑意,说道:“温南知道你喜欢她吗?”
陈叙没好气的说:“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这小姑娘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说不定还会被他吓到,要搬出陈家也说不定。
陈杰笑道:“陈营长,那你知道温南喜欢你的事吗?”
陈叙神色倏地僵住,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陈杰,搭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就连一向平稳的胸腔都剧烈的颤了颤:“你在拿我开玩笑?”
陈杰立刻坐直身子,态度端正:“报告陈营长,我没有!”他看着陈营长眼底翻涌的情绪,好心推了他们一把:“那天晚上我和温南在厨房,我问她是不是喜欢陈营长,她没否认。”
陈叙喉结动了动,头一次尝到了心要蹦到嗓子眼的感觉,他豁然起身:“帮我收下饭盒,谢谢。”
说完快步冲出了食堂。
作者有话要说
陈叙:天降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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