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皇帝

叶京华的眉头一颤,嘴角的笑意轻了些。

赵宝珠没注意他神色的变化,兀自道:“必定是这样的,上次夫人来催你,你什么都没说就让夫人回去了。夫人必定是生气了,所以宸妃娘娘才诏你进宫的。”

在赵宝珠看来,就算是他们村子那个穷乡僻壤,男子到及冠还未成婚者也极少。若非是家庭实在困难的,一般成年之后就会娶妻了。农家尚且如此,京城的这些富贵公子应当更甚,像叶夫人上次说的尚书家的公子,十七便成亲了。叶京华至今还未娶亲,必定是挑剔的缘故。

但赵宝珠也觉得叶京华的挑剔是很应当的。叶京华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出色的男子,若是平常女子必定不能与他匹配——

赵宝珠兀自忧心了一阵,抬起头来,却见叶京华垂眼看着他,神情有些冷淡。

“?”赵宝珠见状一愣,疑惑道:“我说错了?娘娘不是要催你娶亲?”

叶京华眼睫微颤,目光落在赵宝珠有些迟疑的面容上,顿了片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不,你说的对。娘娘是劝我早些娶亲。”

“啊。”赵宝珠眼睛亮了亮,笑开来,嘴边浮现出两颗小梨涡:“我就说嘛,宸妃娘娘定是恼了你了。”

叶京华见他笑得开心,胸中那股没来由的郁气忽得散开,面上又浮现出些丝缕笑意。赵宝珠笑过之后又担心起叶京华,“如今夫人和宸妃娘娘都亲自来催过了,少爷还是要重视起来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叶京华看着他小小年纪便做出这幅老古董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拿他无法,只能无奈摇了摇头,随他去了。

·

同时,皇宫内廷。

夏内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是将宸妃身边的大宫女叫了来,才最终治住了五皇子,将他送回了文渊阁。夏内监一路行至御书房,在宫门口停了停,掏出绢帕来拭了拭额上的细汗,才抬脚走进了殿内。

初春,天气还微凉,御书房各处角落中还放着银丝炭盆。殿中十分安静,宫女与小太监们站在一处,皆是低头敛目。夏内监悄声走到绕到屏风后,便见一着金丝龙图窄袖袍的中年男子站在楠木书桌后,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男子年龄略长,两鬓已然斑白,但身形板直,右手上戴着只翡翠扳指,此时正一下下敲在书桌面上。

夏内监悄声靠近,低声道:“陛下。”

听到他的声音,男子抬起头,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正是当今圣上,元治皇帝。

“将小五送回去了?”

他问。

夏内监忙道:“已然送去文渊阁了,是趁着太傅不注意时跑出去的,太傅大人生了好大一通气呢。”

元治帝回过头,将桌上的卷轴拿起来,边看边道:“周晋老了,凭他哪里压得住小五。”

夏内监听了,也是叹气。往日太子殿下与叶二公子在的时候,五殿下乖得如猫儿般。如今是越长大越混赖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委婉道:

“五殿下在外头撞见了叶二公子,吓得脸都白了。”

元治帝闻言微微一笑:“小五一向怕慧卿。”

“可不是吗。”夏内监见皇帝心情不错,凑上去打趣道:“我看阖宫上下,也就只有这叶二公子治得住五殿下。”

叶京华往日在宫中之时,五殿下每日天不亮就乖乖坐在文渊阁,下学还要在太子跟叶京华议政期间被提溜过去检验功课。夏内监冷眼看着,也觉得五皇子

往日里写的字比现在好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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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京华对他的斥责充耳不闻,行至书房门口,偏头对赵宝珠道:“今日早膳用的匆忙,你定是饿了,先去用饭吧。”

赵宝珠不知曹濂在气什么,目光在他们两人中间一转,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曹濂面色冷硬,跟着叶京华进了书房,劈头盖脸的便是一句:“圣上让你写的对联,现在已传的大街小巷都是了。”

叶京华行至书桌后坐下,轻轻抬起眼,面上神色不变。曹濂一见他的神情,便知他已料到宫里的事情会被皇帝故意传出来,眉眼微微松了松,也在书桌前坐下。

“圣上做到如此地步,看来是铁了心要你今年入仕了。”曹濂指节轻叩在桌上,抬眼看向叶京华:“我看你还是早做打算吧,现今离春闱只有一月不到,若是到时候拿不到状元,你把叶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在曹濂看来,叶京华已然「荒废」了三年。每日里不是写些闲诗,就是捧着不知哪来的杂书看,逍遥的日子过久了,学问未免懈怠。现在京城中关于叶京华这位’没落神童’的非议本就颇多,就算是皇帝属意叶京华,他也得拿出点儿实力来。

曹濂想了想,沉声道:“要我说,你现在就去荥阳找你家老爷子。将课业捡起来,等春闱入场时再回来。”

在他说话期间,丫鬟端上两盏热茶。叶京华于氤氲的水汽中抬起眼,道:“我不会下场春闱。”

他语气淡淡。曹濂猛地抬起眼,怒道:“你、你——!”他没想到叶京华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固执。曹濂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下情绪,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好半天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垂下头,抬起双手放到桌面上,低声道:“京华,你与我说实话。你如此固执不入官场,是不是由于……由于我们曹家的缘故。”

曹濂额角泌出些许细汗,声音艰涩道:“……我知道,自太子殿下失踪后,父亲便有些魔障了。在朝堂上他与执宰大人势同水火,还对宸妃娘娘——”

曹濂说到这里,顿住话头。暗暗提了口气才抬起头道:“我只是想说,你千万不要为了顾忌我——”

谁知他一抬头,便见叶京华眸色冷淡,眉宇疏冷,脸上就差拿墨写’你想多了’四个大字。

曹濂一口气憋在胸口,突然觉得方才想与叶京华推心置腹的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叶京华略扬了扬眉,低头喝了口茶,道:“你不必多心,此事我自有对策。”

曹濂见他这幅风轻云淡的样子,心头一丛火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他压抑着火气道:“既不是顾忌着曹家,圣上又已逼你到如此地步,你到底为何还要固执着不肯下场?”

叶京华平静地看着他,刚要开口,曹濂便抢白道:“不要跟我来什么功高盖主的那一套!那些说辞你拿去忽悠忽悠你那个傻大哥也就算了,少拿到我面前来说!”

叶京华于是闭上嘴。

曹濂见他原来真的是想拿那番说辞糊弄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手重重地捶在桌子上:“你说话!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上好的楠木书桌被他捶得一震。叶京华眉头一皱,抬起眼:“少拿我的东西出气。”

叶京华冷眼扫来,曹濂心神一颤,上头的火气去了三分。还真别说,叶京华这个院子看着冷僻,实则屋里御赐的好东西不少,捶坏了他还真有可能赔不上。

曹濂悻悻收回手(<a href=".co.co)(com), 强撑着面上的怒气道:“你倒来说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要怎么收场?”</p>

在他看来,皇帝今天的举动说是最后通牒都不为过。现在能让叶京华写忠君的对联,要是他再犟着不肯下场,下一次恐怕就不是写一幅字这么简单了。

叶京华将手旁的茶盏推到一边,又翻出本杂书看起来:“用不着你管。”

曹濂血液上涌,气得心肝发疼。他真是疯了才来跟叶京华废这个口舌!好心被当驴肝肺!曹濂忍无可忍,’噌’地一下从站起来,指着叶京华怒骂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叶二,你就是上辈子懒死鬼投身,就想过逍遥闲散的好日子,别人的死活你一概不管!”

叶京华全当是疯狗在吠叫,一手拿着书,头也不抬道:“送客。”

两个丫鬟立刻迎上来要送曹濂出门,曹濂挥开她们的手,不甘道:“叶二,你好好想想,这几年京城中对你非议不少,若是你真的一辈子不入仕,那不更是称了他们的心意?到时候他们还指不定要怎么说你啊——你胸无大志,好歹这口气还是要争的吧!”

叶京华闻言,缓缓抬起头,微挑起眉锋:“他们是谁?值得我去争这口气?“

他玉色的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却没来由地凝出一层高傲的光芒。仿佛世间没人能让他看进眼里,众人众言不过过眼云烟,只他自偏安一偶,逍遥若神仙。

曹濂哑口无言,想说什么来反驳,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直憋得脸色发紫。两个丫鬟赶紧一左一右拉住,半扶半拽地拉到外面去。

曹濂来这一趟生了一肚子闷气,被拉到叶府门前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指着叶家的门楣怒道:“叶京华!你这贼窝我再也不来!”

说完便甩袖上了马车,一溜烟儿走了。

送他到门口的两个丫鬟回来复命,有些担忧地说:“曹大人生了好大的气,说再也不来了。”

叶京华兀自看着书,翻过一页,道:“不用管他。”

丫鬟又道:“宝珠在外头等着呢。”

叶京华一下子抬起头:“宝珠?”遂放下书,起身走到书房前,一撩开帘子果然看到赵宝珠站在墙根地下,手上捧着一叠点心,头低垂着。

听到动静,他抬起脸来,看到叶京华,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人物终于出场完毕。让我加把劲,尽快写到考试(哭)

写到这里,人物的性格也差不多出来了。叶出身好,学问更好,肯定是比较高傲的。只是他平时把高傲掩饰地比较好。大家可能觉得宝现在比较卑微(?)但是相信作者,以后有叶的好果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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