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时不我待（34）
终考。
与蓝星上的高考类似,是相当重要的升学考试，决定以往十几年的学习成果，亲人的期待,未来的压力,长久学习的反馈,犹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所有学生的心头。
当然，硬要说起来,终考肯定是没有生命重要的,但在和平年代，这确实是绝大多数人一生中的重要转折点,也因此，被学校规则同化而成为学生的羔羊们，不可避免被这种压力感染，甚至逐渐有人心里秩序崩溃，又因为人传人现象，导致清晨的宿舍区哀鸿遍野，看傻了恶魔们和观众。
【不是,有必要这样吗？不就一个考试而已。】
【是啊，怎么搞的要上战场一样,不至于哈。】
【不过这个终考提前确实有点奇怪，之前看倒数不算是还有七.八天吗？怎么突然提前到今天？】
【不清楚,不过提前这几天也没啥吧,怎么一个个要死要活的。】
直播间的弹幕稀疏地点评几句学生的过于焦虑，无眼紧皱着眉头，由于情报不足,他也不清楚终考提前这件事代表什么，但是从周围学生的表现来看,这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但哪怕知道，他们又能做什么？遵守学生守则，就这么一无所知地参加终考？
无眼咬了咬牙，低声吩咐卓虎：“找一找唐墨白以及他小队人的踪迹。”
现如今，唐墨白手头上的情报肯定是最多的，如果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只有与他合作这一个办法。
无眼不愿意和扶光的人低头，但是现在副本情况复杂多变，没必要为了一时较劲冒险。
这时，宿舍区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哨声，将宿舍区的哭声和尖叫打断，一个经过广播器放大的沉稳女声响彻宿舍区域。
“所有学生，有序下楼，领取各自的准考证和考试用具，重复一遍，请尽快下楼，不要影响考试。”
无眼他们几个能勉强分辨出来，那应该是班主任严老师的声音，因为那次班会课，他对这位差点将他置之死地的老师印象深刻。
但是下一刻，原本严厉而平静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不要过度紧张，各位同学们，我们相信你们过往十多年的努力，你们付出的泪水、写秃的铅笔和累积的试题不会背叛你们，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上了战场才能知道，在此之前请再坚持下去。”
无眼对这话没什么感觉，只是注意到周围原本尖叫的学生逐渐平静下来，可能是知道再无法接受，现实也已经摆在面前，很快宿舍楼响起紧促的脚步声，学生如潮水般快速下楼，无眼和卓虎也混入人群，随之走到宿舍区门口。
身着黑色制服的教师团体已经等在那里，一个个翘首以盼，在学生的大部队走出宿舍区后各个班级的班主任立刻朝他们挥手。
“2班的，这边排队！”
“不要急，不要挤，时间还来得及！”
“3班的，都到这里来，不要走错队伍，认清楚同学和老师！”
无眼和卓虎其实只是想下楼然后去找其他失乐园恶魔商讨现在的情况，但是被卷入队伍后，再脱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顺势就被人群挤到排队的队伍中，满脸懵逼地排队领取准考证，很快前面的人领完了，轮到无眼走到班主任前面，他对这个老师还残留了点后怕，对方在班会课上诡异的压迫感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此刻，严老师的脸上没有任何青白或者浮肿，甚至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尽力在微笑，眼角都皱出细纹，把准考证递给无眼的时候还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
“加油，别紧张，你平日成绩可以，就是数学这一块做选择题的时候容易马虎，做完题记得多检查一遍，晓得嘛？”
无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数学题，敷衍地道：“晓得了。”
严老师多看了他好几眼：“别在意之前的小事，误会你是老师不好，我给你道歉，别影响了自己的心态，好吗？”
“好。”
在无眼开始不耐烦之前，严老师终于放过他，眼神落在下一个学生身上，再度挤出满是细纹的笑。
无眼拿了准考证，目光自然而然放在上面的终考日规则上。
终考日规则：
1、请所有学生在8点前抵达各自考场
2、所有教师在分发准考证后回到考场做好分发试卷等准备工作。
3、终考日期间，白色制服的安保人员按照指定路线巡逻教学楼、校门口，食堂内，维持秩序，不得擅自离开岗位，不得妨碍考生进行终考，绿色制服食堂工作人员留在食堂待命。
4、考试开始后5分钟禁止入场。
5、仅允许携带铅笔、橡皮进入考场。
6、禁止作弊。
7、考试过程中巡逻老师巡查考场，考生禁止抬头、交流。
8、考生在终考日期间，需遵守各自的准考证上的规则。
唐墨白低头看着领取到的准考证，规则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的，他最担心的终考日规则被修改的事并没有发生，唐墨白猜测，这可能是因为终考日规则是被印在了每个人的准考证上。
文具可以篡改规则，这是目前可知的情报，但篡改规则的前提，是规则被写在了明面上，为此，之前白天才会有不允许写下规则的规定，并且撒旦在获得文具后才会冲击校长室，篡改这条学校规则。
文具污染是消耗品，因此撒旦想要推动规则世界崩坏进度，才会需要将整个学校学生转化，转化的关键就是终考，由此终考日规则至关重要。
唐墨白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在学校规则被篡改后，终考日规则也会被文具篡改，直接搞成所有学生不允许参加终考，那才是真的会让人心态爆炸，但是这种事没有发生，终考日规则被印在了每个人的准考证上。
这是相当聪明的一步，因为第八条规则，每个人需遵守各自的准考证规则，这就导致终考日规则不像身份守则以及区域规则一样通用，而是以各自手头上的准考证为锚点，哪怕个别学生的准考证规则被篡改，也不会导致集体暴乱。
再加上教师与安保人员的安排，最大限度保证终考日顺利进行。
这甚至让唐墨白莫名产生一种，学校这个特殊场所的规则怪谈，其实也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的错觉。
夏日清晨的风吹过宿舍门口的树荫，沙沙作响。
“唐墨白！”
就在唐墨白盯着准考证发呆的时候，卓虎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唐墨白的身影，气喘吁吁挤开学生群朝他走去，还没靠近两米，就被德维尔挡住去路。
德维尔挑眉：“你想做什么？”
卓虎个子很高，走实战派，简单来说就是负责护卫无眼的，受最多的伤，打最猛的架，身材又高又壮，最大号的橙色校服在他身上都快要崩开，但他被德维尔一瞪，莫名生出一股子心虚来。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人家是大恶魔，而且他们这一次是来求援的，偶尔怂个一两次也说明不了什么。
于是乎，卓虎憨声憨气地说：“来找唐墨白合作。”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不自觉在唐墨白身边游荡，却没有看见言无真和赛特的身影，心下当即有了揣测，但视线与德维尔的眸子对上，那一星半点的小心思又很快被磨灭。
不管扶光众人在昨晚上遭遇了什么，只要德维尔这个大恶魔还在，无眼他们总还是不敢直接做出什么的。
德维尔偏头看向唐墨白，得到他点头后，才说：“叫他过来。”
卓虎转过身就要回去，却又被叫住。
“等会，顺便把其他恶魔也都叫过来。”
卓虎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一众恶魔再度汇聚宿舍门口，只不过心思已经与上次聚会截然不同。
如果说上次商讨合作，还有恶魔在翠玉会与扶光之间摇摆的话，那这次看到任务面板一系列完成的任务，以及弹幕各种添油加醋形容昨晚上扶光众人的冒险后，心里的那杆天平也逐渐倾斜。
是，翠玉会当然在危机地狱里势力更大，但副本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尤其是这种高危副本，恶魔们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看中的，尤其是现在仅剩下9个人了。
虎牙恶魔等几个已经率先朝扶光投诚的恶魔当然很兴奋，他们押对宝了。
“现在时间不多，我开门见山，终考突然提前降临是针对学校的污染物做的，目的是污染所有学校的学生。”唐墨白尽量维持平静地开始忽悠人。
这项工作以前都是言无真做的，但现在他不在，德维尔得负责凹大佬冷酷人设，这种解释（忽悠）工作只能唐墨白硬着头皮上了。
撒旦的目标其实只是学生，与他们恶魔无关，但唐墨白当然不会这么说，一个学生身份，就顺利把所有人都囊括进去。
无眼第一反应自然也都是副本本身机制问题，皱紧眉头：“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调查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那个捣乱的污染物具有将学生转变为文具的能力，它将终考提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一旦它达成目标，整个学校都会变成人间炼狱，我们就完蛋了，”唐墨白简要说明危险，也不用他强调太多，吃过污染物苦头的恶魔们自然就皱眉头。
“而现在真相还差一点，只有主线任务完成后我们才能脱出副本，也就是说接下来终考里，我们需要尽量保证学生的安全，不要让他们陷入绝望，尽量也不要让他们死。”
无眼下意识就要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要我们保护npc？”
“保护npc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唐墨白坦然直视他的眼神，“目前我们调查出的情报，人类是可以被转化成怪谈的，那个污染物的目的就在于此，而一旦这里的学生被转变成文具，就会继续狩猎其他学生，我们也会遭殃，所以保护学生有什么不对吗？”
唐墨白已经上传了主线任务，所以现在把情报分享给其他人也无所谓，而情报上的差距也令无眼难以反驳唐墨白的决断。
扮演探索类副本就是这样，占据情报上风的恶魔独断话语权，这甚至于公会势力无关，单纯是想要活命就要照办。
虎牙恶魔立刻回答：“我没意见。”
其他朝唐墨白投诚的恶魔也立刻跟风：“我也是。”
看着在场的恶魔们纷纷表态，哪怕觉得有哪里不对，无眼也难以说什么了，只能答应下来。
“很好，那接下来我们先加个群，随后我会在群里公布需要注意的点……”
就在唐墨白紧急和恶魔们科普注意点的时候，宿舍区门口准考证逐渐发放完毕，在老师们的鼓励下，原本一个个濒临崩溃的学生勉强重整旗鼓，被迫接受就要在今天进行终考的事实。
身着黑色制服的教师也离开原地，去考场准备了。
现在的时间正好7点，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上午有整整三场考试，如果不吃东西更难以坚持下去，学生陆陆续续开始赶往食堂和超市，只有少部分人选择直奔教学楼，唐墨白派了虎牙恶魔跟上那少部分人，其余的恶魔和唐墨白一起，也混入去食堂的学生流。
刚走到食堂门口，唐墨白就注意到了食堂地板上写出来的规则，心顿时一沉。
果不其然，规则被改变了。
食堂规则：
1、禁止浪费食物。
2、禁止空腹离开，请尽量填饱肚子。
3、请随意到食堂任何一个空着的窗口打饭吧，效率至上。
4、食堂的饭菜都是新鲜的，请放心食用。
有两条规则被篡改了，原本没有第二条，而且第三，食堂开放的窗口原本是有限制的，食堂早上开放3、4窗口，中午和晚上开放5、6、7、8窗口，请勿去到错误窗口订餐。
第四，如果察觉到有发烂发臭的味道，请立刻通知食堂工作人员，这一条规则同样被改变了。
撒旦的目的是利用学生对终考的执念，令他们在短时间内产生对规则的怀疑、敌视以及绝望，而要如何产生这一点？很简单，让他们遵守规则，然后发现以往保护他们的规则不再有用处，甚至反过来成为刺向他们的利刃。
在终考这个对学生来说最重要，最关键的时间段，令他们焦虑、痛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让他们无法顺利参加终考即可。
已经被学校规则同化的学生对遵守食堂规则没有任何疑问，甚至没有多少人去想规则被篡改的事，犹如温顺地、被驯化的羔羊一般涌入食堂，然后自发去人少的窗口排队。
现在开放的3个窗口，除了3、4窗口外，还有2窗口，唐墨白却分明闻到，这个窗口的食物散发一股子腐臭的味道。
凑近一看，2窗口售卖的白粥上浮着一层黑色的油脂，茶叶蛋开裂的纹路中露出几根红色毛发，米粉更是散发出一股放了好几个星期的馊味，上面的肉块还是生的，红得发紫。
但是在这个窗口排队的学生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照常在窗口排着。
“你们有看到吗？”唐墨白扭头去问无眼他们。
“什么？”无眼疑惑。
“那个窗口的食物，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味道是有点，但也还好吧？”
无眼他们顶多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不如唐墨白看得那么仔细，唐墨白猜测这有可能是规则同化程度的影响。
但关键是，已经有学生在这个窗口排队准备领餐了啊！
唐墨白急得直接在第一个同学刚要开口的时候插队站在他前面，故意挡着窗口，果不其然，后面的学生立刻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干嘛？有没有素质啊？”
唐墨白装作听不懂，盯着菜单，也不说话。
食堂规则里有禁止浪费食物这一条，再者后面食物有问题的解决规则已经被篡改，也就意味着一旦领到餐，无论食物有没有问题，都必须吃下去。
而这种食物一旦吃下，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都是未知，更别说是参加终考了。
时间过于紧急，除了挡住窗口，唐墨白也没有别的办法。
“喂、你干嘛？找事是吧？”唐墨白身后的男生烦躁地推搡他一把，“兄弟你插队就算了，算我求你了快点点餐吧！你以为后面排队的人有多少？大家都急着吃饭，快点啊！”
“是啊！”
“你快点点餐啊！”
“再不快点时间不够了。”
唐墨白就站在那里，被骂也不吭声，也不还嘴，但就在干站着不点餐，后面队伍里有人按捺不住，骂骂咧咧地去排其他窗口了，但也有人就是不服气，求助地看向窗口内食堂工作人员。
身着绿色制服的食堂员工看向了唐墨白：“同学，吃点什么？”
唐墨白充耳不闻。
“同学！”食堂工作人员加重了语气，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唐墨白，一字一句重复，“吃点、什么？”
他虽然穿着绿色制服，但身形臃肿，手指甲是灰色的，没有佩戴食堂员工标配的透明面罩，手指边缘还有一层层的死皮，就这么随意搭在白粥边上。
早上食堂只开3、4窗口，也就是说这个窗口理应不存在。
那么这个员工，说不好不是学校的员工。
见唐墨白久久不回答，就是霸占着窗口，员工突然恶意地笑了笑，随后拿过一个空餐盘，给唐墨白打了一份糊着厚厚一层黑色油脂的白粥，一个破了半边壳，露出下面巨大眼珠子的茶叶蛋。
“吃吧，同学。”员工的语气突然从原本的沙哑变得低沉，有几分熟悉的男音，眼底有猩红一闪而过，“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浪费食物，可不好啊。”
撒旦？
唐墨白眼底闪过愕然，而员工似乎也没有隐藏的想法，只是用一种淡淡地嘲讽的眼神注视着唐墨白。
对于撒旦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狐狸来说，唐墨白的心思实在太浅了，一眼就能望到底，从唐墨白问出为什么要毁灭世界这种问题开始，撒旦就知道唐墨白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人，以及这样的人会在接下来的混乱中做出怎样的选择。
而他要给唐墨白上的一课就是：善，在这个世界一文不值。
撒旦就当着他和后面学生，以及赶来的德维尔的面，将手指划破，一滴血渗入白粥当中。
“吃吧。”
餐盘被摆在唐墨白面前，在食堂规则影响下，他不受控制被餐盘吸引。
身后，被他耽误时间的学生，也叫喊着让他快点拿餐，到下一个了。
“快吃啊，”撒旦微笑，“听见后面人的声音了吗？拿餐就快走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不会是想要浪费食物吧？”
反正对于撒旦来说，无论是唐墨白还是德维尔吃下，对他来说都是赚大了，甚至他们选择不吃也赚大了。
唐墨白眼前阵阵眩晕，就在这时，原本在食堂内部巡逻的安保人员突然上前，按住唐墨白的肩膀，唐墨白下意识回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李硕板着脸：“同学，插队是不对的。我们要维护秩序，现在罚你把早餐让给我。”
说吧，他突然抢过餐盘，在唐墨白惊愕的眼神下，端起刚出锅的白粥，囫囵灌进喉咙里，连茶叶蛋也丢进嘴里大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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