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时不我待（41）
唐墨白说服屈阳后,屈阳用同样的办法，从图书馆找到了不同日志的纸，分发给曾经在轮回中试图寻找真相的学生,劝说他们,尽可能打消他们心中对外界和未来的恐惧。
相比较寻常学生来说,这些曾经发现些许线索，并且可能依旧在暗中调查学校的学生更容易被唐墨白的理论收归,但说实话,谁也没有读心术，哪怕是唐墨白本人,也隐隐会有不安，怕他们仅仅是表面上被说服，实则内心还抱有对未来的恐惧。
如果恐惧能被轻易踏过，那就不叫恐惧了。
但这种事，唐墨白也没有办法控制，他们只能尽力而为。
倒是德维尔带回来了好消息，不,准确来说他是直接带回来了一个人。
“苏老师？”
唐墨白和屈阳等人在一个空教室里汇报目前的成果，在注意到德维尔背后的人后立刻站起身,惊愕地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德维尔说了，你们最近都在忙活什么。”苏静云笑着说,“我觉得你们做的事很有意义,所以上报给了班主任，结果，年级组开会决定在终考前临时加一场誓师大会。”
“真的吗？”唐墨白没想过还有这招,“但是现在不是倒计时吗？她居然同意？”
“也就两节课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再说了，现在的士气也确实需要一场，”苏静云说，“不过效果能做到怎样就不确定了，人选方面，因为时间问题，可能也没多少人愿意，所以你可以上吗？”
“我？”唐墨白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是啊，毕竟现在估计没有多少人愿意抽出时间背稿子了，”苏静云苦笑，“况且你的成绩常年靠前，你本来也是候选人。”
唐墨白一阵头皮发麻，但想到这次循环如果无法突破的后果，还是咬牙答应：“那行吧……”
不就是上台演讲吗，反正也是背稿子，不能怂！
“对了，还有这个，不知道对你们能否有帮助。”苏静云又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了唐墨白他们，唐墨白接过，抽出一张纸，看了两三秒，面露惊愕。
“什么？”屈阳好奇地凑了过来，在看到上面内容后，同样沉默了。
文件资料，是有关于外界的详尽情报，有关于特殊场所，规则总结，以及详尽的社会秩序恢复情况的新闻报道。
“苏老师……您也是调查员？”唐墨白艰涩地问。
苏静云点了下头：“是的，但请相信，我们并不会为了禁锢怪谈而阻止你们，事实上我们也一直在悄悄运送学生出去，只是受限于规则无法大张旗鼓进行。”
“这份资料，就是来自外界的真实报道，请相信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可怕，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民众，也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人。”
屈阳张了张嘴，随后又闭上，低下头认真地去看苏静云给出的资料。
每日居民的伤亡人数，隔几天就会出现的新型怪谈，以及绝对不算低的调查员死亡率。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资料翻页的声音静静响起。
苏静云一瞬不瞬紧盯着屈阳等人的表情，脑海中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闪过，在决定拿出这份资料前，她甚至和李硕争吵过，有关于是否要给这群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真实的数据，如此之高的死亡率，是否会吓到他们。
但是最终，李硕拍板道：
“能有赴死的勇气的，不仅是我们。他们是学生，但他们没有生活在象牙塔里。”
起码，这个被异化的规则学校，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安然的象牙塔，能够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抵抗了那么久，屈阳他们也不是什么单纯天真的学生。
屈阳翻阅后，缓慢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苏静云。
苏静云也有几分紧张，生怕他因此而心生退缩。
“外界的大学有没有怪谈研究专业？”屈阳突然提问。
苏静云一愣：“这个没有……不过我们调查局有这类部门，负责研究怪谈规律。”
“是吗，那你们的招人条件是什么？”
苏静云：“外围成员只需要具有初步的逻辑思考能力以及身体健全，调查员的话则是需要一定学历，不限制专业。”
“那只能考出来再说了。”屈阳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那小白，我们走咯，任务量还有一大堆。”
唐墨白：“噢，交给你们了。”
苏静云看着屈阳领着一堆学生离开，眉宇间没有太多恐惧不安，只有斗志昂扬，嘴边也不禁露出笑容，随后也朝唐墨白点点头：“我还要去和严老师商量誓师大会的事，先走了。”
唐墨白：“好，随时联系。”
苏静云转身朝教室门口走去，在路过德维尔身边后微不可查地停顿一秒，一张染血的纸条就这么悄无声息传递到德维尔手心里，德维尔神色一动，没有声张，沉默地看着苏静云离开教室。
唐墨白回到座位上继续自己的工作，过了五分钟，注意到德维尔走到自己面前，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德维尔？”
“没事，”德维尔垂眸，视线落在唐墨白的手腕上片刻，突然用右手缓慢抚摸上唐墨白的左手手腕，指腹在皮肤上滑动。
唐墨白：？
旁边想和唐墨白说什么的兰雯果断闭上嘴：“那我先走了，突然想起来教室里衣服还没收。”
唐墨白：？？不儿，你要去哪里收衣服？
没等唐墨白阻止，兰雯非常有眼色地溜出教室，还不忘给两人暧昧地挤挤眼。
唐墨白尴尬地说不出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德维尔，却发现他已经嚣张到牵起自己的左手，眼神凝视着上面白皙的皮肤，仿佛在注视什么图案。
“这里，你看得到吗？”德维尔突然问。
“看到？看到什么？”唐墨白疑惑地问。
德维尔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唐墨白的手腕凑近，张嘴，尖锐的犬齿没入皮肤，血液当即就渗了出来，痛得唐墨白当即用力挣脱：“痛死了，你干嘛？！”
“嘶，”他低头看向左手，“都留印了，你属狗的吧！”
“唐墨白。”德维尔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用手覆盖他手腕上留下印记的地方，“我们一定会成功。”
唐墨白不解，却注意到德维尔的表情异常认真。
他把原本抱怨的话咽了下去，勾起嘴角：“那当然了。”
*
除去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插曲，有了苏静云他们的帮助，唐墨白的计划展开得还算顺利，唐墨白一边背着誓师大会要用到的稿子，一边继续和屈阳、赛特他们拉拢其他注意到学校异常的学生。
唐墨白相信，在所有人认真讨论未来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离开现在的执念越来越强烈。
很快就到了誓师大会当天，所有学生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就跟随着人流去到学校操场，那里已经提前放置了塑料凳，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大部分座椅都坐满了。
各个班级的老师在前面大声叮嘱他们在操场也要遵守规则。
操场规则：
1、不要制造垃圾，请维持操场干净
2、当操场用于举办活动时，请不要中途擅自离场。
3、非举办活动期间，操场只允许在课间或者体育课使用。
不仅如此，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好奇地从教室探出头，默默注视着楼下的情况。
操场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后方，唐墨白一边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边临时抱佛脚，把稿件多背两遍。
誓师大会，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堆积情绪，酝酿气氛，如果说有哪个时候最有可能将全体学生的气势一下推到顶点，让所有人克服对未来的恐惧，坚定地向未来前进，那肯定就是在现在了。
苏静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机会，唐墨白不想浪费。
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啊！
“喏，他在这里。”
“谁管他在哪，如果不是老班盯着我才不会来浪费时间，等会就回教室了！我的时间可没有那么多……”
“噢，你一直在附近徘徊，我以为你要找他。”
“……”
听到这熟悉的对话，唐墨白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赛特领着言无真朝这里走过来，言无真双臂环胸，眼神没有看唐墨白。
“我就是来看看。”
“随便看！”唐墨白大气地挥舞了一下稿子，突然一叹，“唉，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这种场合，如果是你来的话说不定把握更大一点。”
言无真撇过头，“没这种事。我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站在台面上。”
唐墨白眨巴眼：“好吧。”
言无真犹豫了几秒：“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不知道。”唐墨白毫不犹豫。
“哈？不知道你就敢搞那么大阵仗？？”
“因为总感觉不这么做，我肯定会后悔。”唐墨白低声说，“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时间到了，差不多要上台了。”德维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噢，好！”唐墨白转过头应了一声，随后轻轻朝言无真他们点头，“那我去了。”
前面舞台后方，德维尔已经在那里等着。
唐墨白刚要走过去，一个路过的学生却突然轻轻抓住他的手臂。
“唐墨白。”
唐墨白下意识抬头，迎上撒旦猩红的瞳孔。
“果然，你还是太碍事了。”
说着，撒旦突然用手捂住唐墨白的嘴，掌心划痕的血顺势流入唐墨白的嘴里。
撒旦并不想真的翻车。
为此，不惜短暂破坏自己的原则，放弃了引诱，直接强行把血液灌入唐墨白的嘴里。
事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言无真和赛特还在原地没有启动，但德维尔已经迅速疾冲过来：“唐墨白！”
唐墨白和那名学生同时倒下，德维尔及时在唐墨白的额头撞到地面上之前将人捞起，又用脚把地上学生的身体翻个面，但地上那人已经陷入昏厥。
“晚了。”唐墨白在他怀里睁开眼，以往温润的琥珀色眼眸却充斥着诡异的红光，微笑着注视德维尔，“我已经……额。”
撒旦扭头看向唐墨白的左手手腕，上面的血纹章鲜红欲滴，只是纹路不知何时被篡改了几个符号，撒旦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束缚感，无法再自如移动身躯。
陷阱？？
“你想起来了？”
德维尔冷笑：“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终考的真相吧。”
从一开始，终考会同化记忆，对于调查局来说就不是秘密，在终考日开始，唐墨白他们回到校医室时，李硕就已经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再加上获得了无眼的情报，唐墨白更是决定要冒这次风险。
无眼在手表里转达给他们的信息，是他看见有东西转移到了唐墨白身上。
之前已知的情报，校园内所有学生体内都已经提前被撒旦注入了他的血，由此，只要学生们陷入对规则的绝望，撒旦就能直接将其转化为文具污染，并且这些喝下血的学生就相当于撒旦意识的容器，他平日里能够自如在这些学生身体内转移，学生也会成为他的耳目。
但如果，容器身上提前布置了陷阱呢？
撒旦对于唐墨白身体的觊觎再明显不过，德维尔不觉得他会放过同化这个机会，但撒旦是个非常狡猾谨慎的老狐狸，如果他不是一百个确定德维尔和唐墨白没有防范，他不会轻易转移意识。
所以，唐墨白和德维尔必须先失忆，并且德维尔要在撒旦动手前‘醒来’，提前在唐墨白身上动手脚。
德维尔醒来的开关，早已在校医室交给李硕，他们能够借用外界提醒，想起记忆。
由此，一个针对撒旦的圈套逐渐成型。
为了防止撒旦能够用什么手段窥伺弹幕（介于他之前隔空影响了唐墨白的直播间），唐墨白只能用暗号给专家团打了个手势，不能告诉他们太多，更无法与之商量策略，所以这几天专家团也无法在直播间里提供任何帮助。
而撒旦，这些天专注于观察唐墨白的一举一动，却遗漏了太阳底下活动的阴影。
意识到自己无法再转移后，撒旦表情有些微的扭曲，阴沉地笑了：“但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已经得到这具身体了。”
德维尔：“不，为什么你觉得他会输给你？”
话语刚落，撒旦就察觉到了体内另一个意识体在横冲直撞，尝试把他打压到角落里去。
唐墨白提出这个计划当然也是有把握的，德维尔说过，血液分散会导致撒旦力量的衰落，他操控普通人或许可以，但唐墨白好歹是经过了两重地狱的恶魔，再加上原罪的精神力抗性，未必不能和撒旦的精神力抗衡。
与此同时，德维尔按住不停挣扎的撒旦，开始低声念诵封印的咒文，黑色扭曲的符文逐渐从唐墨白左手手腕上涌出，慢慢爬满一个手臂。
只要封印住撒旦的意识，这一次就是唐墨白他们的胜利！
“不！”‘唐墨白’的半边脸顿时扭曲，意识到了此刻站在悬崖边的困境，顿时悍然掀开最后的底牌，猩红的眸光大放异彩。
会场、楼上的学生们突然面色一变，痛苦地跪地干呕，一口接一口黑血被吐出来，犹如墨水一般溅射在地上，腥臭的味道刚在空气中挥发，又瞬间变成了会蠕动的阴影，连成一片朝着舞台后面涌去。
舞台后面整个地面都变成了黑红色，封印开始后就不能停下，德维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红色的血涌入唐墨白后背，原本遍布大半的手臂封印进度被强压着往后退。
‘唐墨白’眼中红光大盛，原本勉强占优的琥珀色光辉立刻被压下去，撒旦厉声威胁：
“德维尔！停下封印，不然我就把这具身体的意识泯灭！”
“不行！”唐墨白的嘴角溢出鲜血，艰难地道，“不能、……加快！”
加快封印，他能顶住，必须顶住！
撒旦以退为进，收回了所有蕴藏在学生体内的血，他的文具转化计划已经失败，但这也意味着一旦撤销封印，按照现在撒旦的精神力强度，唐墨白肯定守不住自己的身体，他不能接受这种代价。
既然撒旦要拼命，他就奉陪。
德维尔深深地注视着唐墨白的眼睛，念咒的频率明显提升，右手呈利刃状，毫不犹豫插入自己的胸口，又抽出，迸射出来的心头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唐墨白皮肤表面，原本呈颓势的黑色符文再度蔓延至整个左臂。
这时，身后传来两个急促的脚步声，言无真和赛特一言不发围在唐墨白另一侧，赛特用能力链接自己和唐墨白，但链接刚一建立，赛特脸色一变，嘴角溢出鲜血。
他们也挣脱了同化？德维尔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短暂扫了一眼赛特和言无真，随即意识到，学校规则减弱，估计是学生那里出事了。
但现在撒旦的血已经驱逐出他们体内，不会再转变成文具污染，应该不会有大事。
就算有，现在德维尔也根本顾不过来了，他全神贯注于封印流程，甚至无暇去和赛特、言无真解释什么。
好在，赛特和言无真也不需要他做过多解释，在解除同化的一瞬间，他们的战斗意识重新回归，言无真扫了一眼现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取下左眼的眼罩，盯住正不停在地上挣扎的唐墨白，果然在那具身体里发现两个不同的精神体，低喊道：“撒旦！”
撒旦瞥了他一眼，冷笑：“用我的眼睛对付我？”
话一落，言无真如遭重击，右边眼眶流下一行血泪，顷刻被迫进入反噬状态。
黑色的符文、红色的撒旦精神体，以及属于唐墨白的琥珀色精神体在一具身体里争锋，不多时，唐墨白的身体开始七窍流血，赛特紧握着唐墨白的手，分担他的伤势，自身的身体也开始同步崩坏。
现在是时间的赛跑！就看，是封印先完成，还是唐墨白的精神、身体率先支撑不住。
后台混乱一片，而前面的学生也没有讨得了好，集体成了被波及的池鱼。
撒旦强行抽出所有学生体内的血液，导致他们呕吐，违反了操场规则。
驻守在操场外的教师、安保人员顿时脸色大变。
这或许是学校规则怪谈出现以来，史上最大的一次集体违背规则。
群体的规则违反所造成的污染，直接导致学生们的记忆出现裂缝，规则同化失效，数次循环的记忆，以及外界的真相，涌入了猝不及防的学生们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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