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禾雪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入目的是一个陌生卧室, 基本上只有黑白灰色系搭配。
他环顾了一圈,掀开了薄被,双脚垂落在地板上。
微风吹开了白色纱帘, 隔了一层玻璃,阳光没有在室外直接接触那般热烈。
他裸着一双足, 肌肤很白, 即使探入煦日的光线里,也呈现出一种缺乏健康的冷白色泽,像是上好羊脂玉做的一般。
唯有趾甲圆润泛粉, 平白在雪色里挥毫涂抹了几道艳色, 叫人移不开目光。
辛禾雪从中间将窗子的纱帘一把拉扯开,上午的太阳光彻底笼罩住他。
猫都会在暖阳里懒洋洋地舒展身体。
k忽然问:【你还好吗?】
【?】辛禾雪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突然地关心他,爽快地回应道, 【我很好啊,就是有点饿。】
他原来出席订婚宴时穿的白色西服已经让人换过了, 变成了宽松舒适的睡衣,只是尺码好像大了点。
“醒了?”
身后不远处的房门口传来裘远的声音。
“嗯。”
辛禾雪懒怠地随声应,回首瞥了裘远一眼。
Alpha原先还在笑着,视线下移到地板上之后, 神色却瞬息变化, 薄唇上扬的弯弧硬是抿成了一道直线。
辛禾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被裘远抱起来放到床边坐着。
裘远突然不嬉皮笑脸了, 辛禾雪还有些不适应。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瓷娃娃,对方正蹲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给他穿上鞋袜。
大手温热, 把握住那截脚腕, 对于Alpha来说细得很, 肌肤更是细腻, 裘远必须放轻力道托着辛禾雪的足底,将脚部前端送进薄棉拖里。
“我不是在床脚放了拖鞋吗?”裘远低声说着,“你赤脚踩到地上,有个什么医学理论都说了,地面有寒气,寒气从脚底侵入,不用多久你就会躺在床上,嗓子又干又哑,求着我给你倒温水。”
他甚至开始捏着嗓子模仿病人,“裘远、裘远,我要喝水……”
像一只公鸭。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但是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辛禾雪半阖眼,穿着薄袜的右脚踩了裘远膝头一下。
“别闹。”
裘远又把他的脚揣进棉拖里。
辛禾雪微微一挑眉梢,他好像知道k和裘远的态度为什么今天上午这么怪异了,“我睡了多久?”
他看向时钟,现在是上午十点。
辛禾雪从来没这么好睡过,按照平常的生物钟,他一般七点八点就会醒来。
裘远顿了顿,隔着墨镜和辛禾雪对视,阳光下这个角度能够看见他的眼眶轮廓,“……一天两夜。”
辛禾雪讶然,“这么久?”
裘远点头,“我都差点以为你因为在午夜时分拒绝了王子的示爱,受到诅咒变成了睡美人。”
……裘远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辛禾雪没搭腔。
裘远又道:“我中途叫了医生过来看过,他只说你的咳疾是先天不足体弱带来的,需要注意养护身体,充分休息。”
辛禾雪:“嗯。”
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的热烈阳光,盛夏到来了,他的手脚还是冰凉的。
“我饿了。”
辛禾雪转过头来,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裘远却笑起来。
猫科动物都是很有警戒心的,不会随便接受人类的帮助。哦,他甚至不是人类,他是章鱼,猫是不会随便接受一只挥舞着八只腕足的章鱼帮助的。
但是辛禾雪现在可以自然地和他表达需求。
说明他们的关系在无声拉近。
【裘远爱意值+3】
裘远问:“我给你做早餐?”
辛禾雪狐疑,“你会?”
裘远从床边站起来,“试试?”
………
辛禾雪不会为了爱意值而委屈自己强行尝试八爪鱼做出来的食物。
但是,裘远做出来的东西好像确实能吃。
辛禾雪试探地用勺子舀起碗里的粥。
生滚鱼片粥,肉质乳白嫩滑,热气腾腾,浓香四溢,卖相看起来不错。
他吹了吹凉,谨慎地送进口中。
稍微有点烫到舌头,不过是好吃的。
粥煮得绵软浓稠,鱼片也是没有刺的,很容易下咽消化。
裘远把围裙解下来,随手搭在餐椅靠背上,在辛禾雪对面坐下,“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辛禾雪抬眼看向他,“还不错。”
【裘远爱意值+1】
裘远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他把清晨在附近早市买的油条折断了压紧塞进粥里,客厅的全息投影装置正在播报新闻。
“联邦军方发布公告,此前在席宅袭击席文华之子席正青的异种,在核心区郊野被发现,目前已经收捕入监……”
紧接着播放出来记者在现场录制的画面,镜头摇摇晃晃,从军方的车后方可以看见异种的模糊影子,周身束缚着镣铐等各种控制装置。
辛禾雪抬首,“那个异种被捉到了?”
他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裘远翻了翻手边的报纸,“骗小孩的,放空炮是军方的好把戏。他们只是在寻踪时于郊野捡到了切割者蜕下来的壳。”
辛禾雪重复:“切割者?”
应该是一个组织内部使用的代号。
辛禾雪此前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龚家为了阻止席正青的订婚,买凶让黑蛇组织解决他,而黑蛇将业务外包给了火种组织,火种派出来的异种却听命于裘远。
辛禾雪没和那个异种联系过,订婚宴上的部署都是通过中间人裘远进行的事前联络。
他甚至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切割者。
除了对方开枪射中席正青后离开现场时掠过的模糊黑影。
不知道为什么,辛禾雪总觉得那道黑影轮廓有些眼熟。
裘远浏览完今天的报道内容,将报纸折了两折丢进垃圾桶里,对辛禾雪说道:“你应该见过它,切割者。”
辛禾雪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叮咚”的声音,门铃响起来。
“它来了。”裘远一边去开门,一边说道,“之前在裴宅刺杀杰拉德的,也是它,你们应该碰上过?”
辛禾雪的脑海瞬时闪回当时在盥洗室的画面——
那个漆黑的恶心的可怕的邪恶的吓人的恶毒的怪物。
身体脱离意识控制,不受控地反胃,辛禾雪干呕了两声,引得裘远转头看他,“鱼刺卡到了?那个早市老板骗我?他说这鱼无骨的。”
辛禾雪用纸巾擦了擦嘴唇,上面沾了一点粥油。
他吃得已经七七八八,回忆起切割者的特征,辛禾雪也没有胃口再继续吃完了。
他的双眼紧盯着裘远即将打开的大门,神情戒备得就像是面对危险时弓背炸毛的猫,平时柔软顺滑的白毛全都炸开了,变成了一颗气势磅礴的蒲公英,通过这种方式,小猫可以震慑敌人。
大门被裘远拉开。
漆黑的恶心的可怕的邪恶的吓人的恶毒的怪物,露出了全貌。
分外眼熟。
银发的管家型仿生人,一手提着属于辛禾雪的行李,另一手的胳膊肘中间夹着机械猫,沉默无言地站在门外。
眼睛从侧方越过裘远,看向自己的主人。
裘远转身回去,“进来吧,把门带上。”
仿生人老实地照做。
在进门后重新捡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开始作为新家的家政机器人收拾餐桌残局。
辛禾雪皱起眉,刚刚开关门的时候,他看见了熟悉的走廊和门牌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的问题。
辛禾雪问:“你买了席正青对门的公寓?”
裘远一咧犬齿,“对啊,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犯贱。
裘远又从仿生人手里接过了辛禾雪养的机械猫,笑眯眯地对着猫说道:“好了,从现在开始,忘了什么裴光济席正青,我才是你真正的爸爸,来,叫人。”
辛禾雪:“……”
机械猫抓了裘远一把,歪七扭八地挣脱,一跃跳到地上。
它奔到辛禾雪身边,围着主人的小腿亲昵地磨蹭。
“没关系。”裘远自顾自地表示理解,即使这里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他仍然自我宽慰道,“孩子应该比较怕生。”
裘远留意到辛禾雪重新戴上了那根海蓝宝项链。
永恒之心。
当时根本没有放在所谓的卧室床头柜里,一直在辛禾雪身上。
裘远从对方换下来的白色西服口袋里找到的,本来想一不小心送进波轮洗衣机,再一不小心顺着下水道流走,但他还是拿出来放回辛禾雪枕边了。
裘远捻起项链上的宝石,直接问:“这个你能丢了吗?”
辛禾雪:“不能。”
裘远:“那戒指呢,戒指能丢了吗?”
辛禾雪:“不能。”
裘远:“什么时候能丢?”
他看起来就像是无理取闹乱吃飞醋的现任。
辛禾雪坐在原位,对他勾了勾手指。
裘远听话地靠过去,在手掌撑着餐桌边缘时,领口被辛禾雪顺势揪住了,强行扯近。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裘远都能数清辛禾雪长长的、分明的睫毛。
他心跳蓦然砰砰跳动起来。
两唇相贴产生了小小的“啵”一声。
这就像是夏天闷热的一个大中午里,平地忽然刮起热风,风鼓起空荡荡的背心,天空垂直落下能够蒸出白烟的太阳雨。
气息温热濡湿,交织在一起。
裘远闻到了令他神魂颠倒的冷香。
“好了。”辛禾雪推开他,重新把项链整理好,他把项链放入领口之下时,白皙锁骨一闪而过,“这些东西我暂时还有用。”
席正青的虐心值还有一段进度条。
裘远像是口干一样舔了下唇,“哦。”
他眼底充满了见不得光的侵略性,视线久久停留在辛禾雪浅粉色的唇上。
用力亲吻挤压的话,应该可以让色泽变得更艳丽。
【裘远爱意值+3】
无人在意家政机器人打碎了一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