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 姜凝陪儿子玩了一会儿。
后来他要看动画片，姜凝坐在边上陪着他，手里翻阅一本珠宝杂志。
薛姨买了菜回来, 姜凝嘱咐她今晚多做点, 沈宴和沈寂也会在这边吃晚饭。
薛姨应着去厨房忙碌。
两集动画片结束，姜凝把电视关掉：“说好了只看两集哦, 小孩子看久了伤眼。”
妥妥看得正起劲，明显有点不愿意，但还是听话点头：“那我明天再看，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不用去幼儿园。”
“真乖。”姜凝摸摸儿子的脑袋，“这周末老师给你们布置了什么作业？”
妥妥这才想起作业的事：“我们新学了画画，老师让我们画画, 题目是‘我幸福的家’。”
“是吗，那你打算怎么画？”
妥妥盘腿坐在沙发上，食指戳着下巴：“画里面肯定要有我和妈妈, 还有两个舅舅。”
想到什么，他歪头问姜凝, “大舅舅说你以前是个恋爱脑，很爱我爸爸, 要不我把爸爸也画上？”
姜凝听得一阵无语。
沈宴说妥妥大了以后就不说妥妥爸爸的不是了，结果她这个妈妈恋爱脑的事，却没少提。
依姜凝看，沈宴就不单单是说给妥妥听的。
他就是怕她不长记性, 哪天又恋爱脑了。
妥妥突然抱住姜凝的手臂：“妈妈, 你还是得给我看看我爸爸的照片, 不然我没法把他画进去呀。”
“……你不用画他, 就按照你刚才说的，你，我，还有你两个舅舅，四个人就挺好了，再多你也画不完。”
“妈妈，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我爸爸的照片？”他忽然像个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你果然是太爱爸爸了，连看见他的照片都会忍不住想他，所以就把他的照片全删了。”
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姜凝正想给儿子用双手点个赞，夸他说得真对！
然而还未开口，却见妥妥垂下眼睫，脸色耷拉下来，有点失落地继续道：“可是这样的话，我就永远不知道我爸爸长得什么样了。”
姜凝脸上的笑意淡下来。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对爸爸产生好奇的阶段。
幼儿园里，或许也会有不少小朋友提起自己的爸爸，也不知道他听到时是什么心情。
姜凝这才觉得，自己之前给他的想象空间太少了。
她只告诉儿子爸爸去世了，住在天上，夜里会变成星星陪着他睡觉。
别人家的爸爸是个大活人，他的爸爸却是一颗星星。
妥妥起初听到的时候还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很是骄傲，但时间久了他难免好奇，想知道他的爸爸如果活着应该长成什么模样。
望着儿子低沉的小表情，姜凝心上某个地方被触动，手指轻轻戳了戳妥妥的肩膀：“你想看爸爸的照片？”
妥妥的情绪很稳定，他怕妈妈难过，又反过来安慰姜凝：“妈妈既然没有照片，我不看也可以，反正他在天上能看见我长什么样。”
“其实，妈妈刚刚才想起来，你爸爸的照片我没有完全删掉，还有一张呢。”
“真的吗？”妥妥睁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希冀的亮光。
“嗯，真的。”姜凝说着捞起手机，在妥妥看不到的视野里，网上搜了一张陆时祁的照片，截图保存下来。
她把那张照片递过去，“你看吧，他就长这样。”
妥妥双手捧着姜凝的手机，仔细端详手机里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看得很认真，似要把爸爸的长相刻进脑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望过来：“妈妈，原来我爸爸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舅舅说你以前为了跟爸爸在一起半年都不肯回家。”
“……你爸也就这张脸是优点了，确实好看。”
姜凝说着，瞥一眼手机上的照片，视线不经意又落回到妥妥的脸上，蓦地顿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儿子这张脸和陆时祁居然越来越像了！
如果不是陆时祁的照片和妥妥的脸放在一起，就连姜凝自己都没发觉。
记得妥妥小的时候，还只是眉眼间有些陆时祁的影子。
如今和照片比对着一起看，实在是越看越像！
姜凝一边感慨着陆时祁基因的强大，一边又忍不住心惊。
这若是被大哥发现了，可不得了！
不过这两年她自己都没发觉有这么像，大哥目前为止肯定也没有觉察。
当务之急，是千万不能让小陆时祁和大陆时祁同框。
否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亲父子。
姜凝赶紧把手机收回来，照片删除。
想到什么，她对儿子道：“妥妥，你爸爸去世了，你以后万一在外面遇到了跟爸爸长得像的人，那也不会是你爸爸，你千万不能对着人家乱喊，这样很不礼貌。而且，你天上的爸爸看到你喊别人爸爸也会伤心的，知道吗？”
妥妥乖觉地点头：“嗯，我如果看到有叔叔长得像爸爸，不会随便乱喊的。”
晚上沈宴和沈寂一起过来这边吃晚饭。
两人刚到，妥妥便兴高采烈地扑过去喊人。
沈寂一把将他抱起来。
妥妥搂着沈寂的脖子，迫不及待地炫耀：“大舅舅，二舅舅，今天妈妈给我看爸爸的照片了。”
说着一脸嘚瑟，“我爸爸长得可好看了。”
提到他那个爸爸，沈寂就不太乐意，轻嗤一声：“能有舅舅我长得好看？”
妥妥很狗腿：“都好看，都好看，大舅舅二舅舅好看，妈妈好看，爸爸也好看。”
妥妥的爸爸沈宴和沈寂虽然没见过，但两人对那小子的长相心里都有数。
依照姜凝的审美，对方必然得有一张红颜祸水的脸，否则那小子单凭花言巧语是不可能把他们这个看脸的妹妹给哄住的。
不过沈宴和沈寂也从未细想过，妥妥的爸爸会长成什么样。
如今听到妥妥激动地夸赞，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妥妥这张脸，似乎想从小外甥这张脸上找找以前从未刻意关注过的，不像他们沈家人的地方。
姜凝心跳顿时漏了几拍，吓得迅速把妥妥从沈寂手上接过来，转身用背影挡住两位哥哥的目光：“赶紧洗洗手吃饭了，你两个舅舅还饿着呢。”
说着，她抱儿子去洗手间。
听到沈宴和沈寂洗了手坐在餐桌上，聊起别的话题，姜凝这才牵着妥妥的手从洗手间出来。
沈宴和沈寂对妥妥的爸爸并无好感，刚才的那点好奇被姜凝一打岔，这会儿早就无人在意。
沈寂把旁边的儿童椅拉过来，“妥妥，来坐舅舅旁边。”
妥妥坐下后，沈寂给他戴上饭兜。
妥妥说：“二舅舅，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我，他们都知道我舅舅是个大歌星，可厉害了。”
两年前，沈寂因为新发布的一张专辑爆火，后来唱跳的视频也被人在网上疯狂转发，吸引来颜粉和歌迷无数，一夜之间大红大紫。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是乐坛里炙手可热的新星。
被小外甥夸赞，沈寂心情愉悦，他倚在靠背上，拖着强调道：“那必须的，在受欢迎这方面，你大舅舅比我可差远了。”
沈宴睨了沈寂一眼，懒得争辩。
他看向姜凝：“这次从瑞士回来，有什么收获？”
说起这个，姜凝俏皮地眨了眨眼，神神秘秘道：“挖了个珠宝设计师回来，你妹妹厉害吧？”
妥妥很乖，家里又有阿姨照顾着，再加上沈宴和沈寂都对他格外上心，姜凝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在家无所事事，于是想找点自己喜欢又有意义的事情做。
妥妥满一岁那年，她自告奋勇，找沈宴把她安排到了薄商集团旗下的梵尼斯菲珠宝公司。
梵尼斯菲在薄商旗下的一众品牌中寂寂无名，连续几年都没什么利润了，起初姜凝说要的时候沈宴还有些犹豫，远不如那些蒸蒸日上的品牌更好经手。
然而她坚持只要这个，沈宴便想着让她随便玩玩。
姜凝作为一个资深珠宝收藏家，她的品味和时尚嗅觉度，是沈宴用数不清的钞票培养出来的，对珠宝行业有足够的眼界和鉴赏能力。
当初刚接手梵尼斯菲，她便将公司人员大换血，像是要搞出点什么名堂出来。
今年梵尼斯菲先后推出了“春夏秋冬”系列以“single happiness”（单身快乐）为主题的中高端时尚珠宝。
市面上大多珠宝都以嫁娶、求婚、告白为主，她却另辟蹊径选了单身主题，又在产品问世前搞足了噱头，沈寂甚至为了她的珠宝上市专门写了新歌。
在兄妹两个的共同努力之下，成功将梵尼斯菲推到了大众的视野。
“春夏秋冬”自上市以来，广受追捧。
网上甚至有人调侃，分手了一定要去买梵尼斯菲来庆祝新生。
姜凝说：“梵尼斯菲现在已经有了知名度，接下来我打算做顶奢贵妇珠宝。拥有一个顶尖设计师和设计团队，是将梵尼斯菲打造成顶奢的关键。新挖来的安格斯在业界颇有威望，如果由他带领团队，肯定能让梵尼斯菲跃上新的高度。”
她说起梵尼斯菲的未来，眼睛亮亮的，挺直腰杆，面上洋溢着以往没有的从容和自信。
沈宴欣慰的同时，又感慨万千。
他以前一直觉得，小五是个女孩子家，柔弱单纯，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被他这个做兄长的保护着便好。
现在才知道，她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也能够大放异彩，甚至不输大多数男人。
沈宴夹菜给她：“慢慢来，别让自己太累了，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记得找我帮忙，别自己不吭声。”
姜凝摆摆手：“放心吧，我自己完全能搞定，而且现在拼劲足着呢。三堂哥远赴国外，爷爷把薄商集团完全交到你手上，作为掌权人你肩上的担子肯定比以前更重了，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不用操心我的事。”
晚上沈宴和沈寂离开后，姜凝把妥妥哄睡。
回卧室躺在床上，她心事重重的睡不着。
找到程云泱的微信，她发消息过去：【宝，你发现我们妥妥和陆时祁长得很像了吗？】
过了一会儿，程云泱回消息过来：【我原本没太注意，刚才听你一说，我又去找到陆时祁的照片，把妥妥的照片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妈呀，亲父子果然是亲父子！】
姜凝：【云泱，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快瞒不住了。】
姜凝：【我大哥现在没发觉，是因为他还没有看到过陆时祁和妥妥同框的画面。但是大哥平时没少带妥妥，如果哪天妥妥跟着大哥见到了陆时祁，父子俩同框了怎么办？】
程云泱安慰她：【可是陆时祁在童城啊，你大哥平时也就在澜城带一带妥妥，都不在一个城市，我觉得不容易同框。】
姜凝分析着程云泱的话，渐渐有点被说服：【也是。我大哥和陆时祁不在一个城市，两人工作又都忙，一年到头其实见不了几次面。就连我这个亲妹妹，也是这么多年才知道他们两个居然认识的。】
姜凝：【我大哥压根不知道我和陆时祁认识，他不会往这方面想的，对吧？我就是做了亏心事，太紧张了。】
程云泱：【摸摸，别太担心，陆时祁不来澜城就肯定没事。】
程云泱：【不过我还挺好奇的，陆时祁当初不愿意跟你结婚，如果现在知道你生了个儿子，也不知道什么表情。】
姜凝想着程云泱的话，陷入沉思。
她记得陆时祁说过，他不喜欢意外得来的孩子，觉得这样的孩子不该来到世上。
他们两个亲密之前措施做得那么足，她如今却生了妥妥。
妥妥对他来说，显然就属于那个不会让他感到欢喜的意外。
所以他如果发现了妥妥的存在，大概率会很生气。
他会像以前她在他身边时那样，臭着一张脸跟她说：“姜凝，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我允许你生下我的孩子的地步。”
想到他拉着脸说这种话的模样，姜凝心里莫名有点堵。
旋即一想，孩子都生出来了，他生气也没用。
这孩子姓姜，以后也用不着他养，充其量算是她找他借了个种，跟他没多大关系。
何况，澜城和童城一南一北，他也不见得有机会知道妥妥的存在。
烟波浩渺的秦澜河畔，一家高档私人会所门口停放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后车门被人从外面恭敬打开，沈宴肩上随意披着大衣下了车。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雅致的庭院，来到最后面那栋隐秘而低调的大楼，他乘电梯至包厢，推门入内。
简季白、简灼白兄弟和陆时祁、陆时临兄弟已经在里面聊了许久，简季白看见沈宴过来，揶揄道：“我还当你不来了呢，我们都打算散场回家了。”
外面下了雪，沈宴脱下身上的外套时顺便抖落肩头的雪花，顺手挂在边上，信步走过来。
坐下时他的手搭在陆时祁的肩膀拍了两下，对四人道：“抱歉，今天我妹刚从瑞士回来，陪她和妥妥吃了个晚饭，所以来迟了。”
今晚这局是沈宴组的，不过他其实觉得自己来得不算迟，反而正是时候。
时下正是数据爆炸的年代，面对当前Ai智能的风口，陆氏集团计划创建一个基于云端计算，服务于大众生活的科技公司。
恰好简驰集团近些年来在无人驾驶领域有了一定的研究，且团队已趋近成熟，陆时祁有意让简驰集团把他们的软件开发部门从简驰集团中剥离，与他的软件团队共同组建新的科技公司，立志打造商用Ai模型典范。
陆氏集团作为童城首屈一指的百年名企，在软件科技领域一直便是业界领先的地位，如今简驰集团又刚好有一支顶尖的开发团队。
两家软件部门合并，组建新的科技公司，算是强强联合，互利共赢。
沈宴觉得他们双方既然都有合作的意向，索性便一起吃顿饭，坐下来聊一聊细节，故而攒了这场饭局。
他是故意晚到的，给他们双方一点独立的谈判空间，毕竟简季白和陆时祁对他来说一个是发小，一个是挚友，万一两边因为新公司股权划分和发展规划上面起了争执，他夹在中间不好做。
沈宴在姜凝那里吃过晚饭了，此刻也不饿，直接问道：“你们谈得如何了？”
陆时祁说：“澜城政府在Ai大数据领域有政策扶持，新的科技公司总部建在澜城，前期我会经常过来盯着，等公司稳定下来后，由陆三留在澜城全权负责。”
这几年陆时祁疲于工作，四处奔波，陆时临劝他休息劝不动，也终于开始学着帮二哥分担集团的生意。
到如今四年下来，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看来我这饭局组得挺好，你们聊得很愉快。”沈宴看向陆时祁，“以后就能在澜城经常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