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倾心。
闻亭丽对着满桌的饭菜,颇有种无从下手之感。
这是后楼的饭厅,陆世澄把她带到这儿后,饭菜在十分钟之内就摆上了桌。
每一道菜看上去都是那样鲜嫩可口,每一盘的美味都不容辜负。她目不暇接,左右为难,最后决定先从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笋尖吃起。
今晚刚到陆家时她压根吃下任何东西,但现在,她心情好到能把一整席都吃完。
在闻亭丽大快朵颐的时候,陆世澄在对面看着她。
他面前摆着一大碗面。等到闻亭丽吃到一半时,他有条不紊地把整碗面吃光了。
闻亭丽心里乐开了花,看样子陆世澄的胃口比她还要好。
但她同时也留意到那是一碗寿面。
今晚是陆世澄的生日,除了客人,陆家那几位长辈都没在场,再热闹,陆世澄也是自己一个人过生日,可他显然已经习惯这一切了,她又一次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疤,前不久他才从一次劫难中侥幸活下来,但陆家那位老先生似乎对此漠不关心。
这样想着,闻亭丽突然有点吃不下了,她轻轻放下筷子,很文静地看着陆世澄说:“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饭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连邝志林也以招待前楼的客人为由知趣地躲开了。陆世澄自己兼任着主人和服务生的角色,他起身帮她拉开椅子,又领着她朝走廊走去,一直到盥洗室面前才停下。
等闻亭丽出来回到饭厅,陆世澄已经净过手面,在那儿喝茶。
闻亭丽将两只手藏在腰后,走到他身旁,笑眯眯把东西拿出来递给他。
陆世澄一滞,那是一个狭长的小皮匣。
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支钢笔。
【给我的?】
他好似有点不确定。
闻亭丽真诚地望着他:“祝你生日快乐。”
有那么几秒,陆世澄没有任何反应。
闻亭丽有点忐忑,她固然生气陆世澄好几天不曾来找她,但她既然答应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少不了要为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这是来时路上在永兴洋纸行买的,专门挑的最贵的那一支,但她拿不准是否合乎他的审美。
陆世澄将钢笔从盒子取出,在手里摩挲起来,壳子是玳瑁做的,笔身则是沉稳的黑色,摘下壳子,笔尖在灯下闪烁着别致的银光。
那点光似能照耀到人的心里去。
看了几眼,陆世澄毫不犹豫将自己西装口袋里的那支常用的笔取出来丢到一边,把她送他的这支新的钢笔放进去。
他做得那样自然。
闻亭丽飞快转头掩去嘴边的笑意,很快又回头,对陆世澄摊开手心:“给我。”
【什么?】
“把钢笔给我。”
【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吗?】
闻亭丽直笑:“你先给我。”
陆世澄不大情愿地取出钢笔放到闻亭丽手里。
闻亭丽旋开笔盖给他看:“还没有装墨水呢,老板说,要用德国的鲁宁墨水,你这儿有吗?我给你装上,不然用不了。”
陆世澄看着她笑起来。
【有,跟我来。】他起身。
花园里到处是人影,陆世澄带着闻亭丽远远避开人群。
闻亭丽这才知道花园里还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径。每一次转弯时,陆世澄都会下意识回头看看她,仿佛生怕她没跟上来
似的。
两个人静悄悄从西边的小楼走回前楼,那模样活像是在做贼。
闻亭丽却只觉得好玩。
走到一扇门前,陆世澄拧开房门,低头望着闻亭丽。
【进来。】
闻亭丽一溜烟钻进去,身形灵活得像一条金鱼。
陆世澄在她的身后关上门,顺手在她脑袋后上方拧亮灯。
灯一亮,闻亭丽就觉得房内的摆设莫名熟悉。她来过这儿,这是陆世澄的书房。
上次她荣获务实女子中学的育英奖,陆世澄就是在这间房为她颁发的奖章。她情不自禁回头望他,外面很吵闹,屋子里却安静得只能听见他和她的呼吸声。
陆世澄垂眸望她一会,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某样东西。
【这是鲁宁牌墨水。】
闻亭丽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灌,走过去接过钢笔,当着他的面把墨水吸进去。
“试一试。” 她半俯在办公桌边,托腮指了指他手边的一叠纸。
陆世澄站在她身边写了写,双方的距离是那样的近,闻亭丽却连一点点要躲开的意思都没有,当她看着他用她送的笔写出第一个字时,心弦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撩动了一下。她有一点心悸,也有一点头晕,她甚至没看清他写的是什么,只知道钢笔出水很流畅。
【谢谢,我很喜欢。】
她看到他写下这句话。
“噢。”她故意看向一边,难道他要说的仅仅是“谢谢”吗?
很快,她再次听到沙沙沙的声音。
【原谅我。】
“原谅什么?”
【原谅我前几日因为急于处理陆家内部的叛徒没能及时去找你。】
闻亭丽的心湖像被一阵轻柔的风吹动。她没动,只是歪看着书桌,在陆世澄的右手边有一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几枝鲜花,可她连花瓣的形状都无心观察,此刻她的心腔完全被一种愉悦的情绪占满了。
她原以为,在经历了刚才那场风波之后,陆世澄会先问一问她为什么宁肯偷偷跟着朱紫荷也不肯跟邝志林走,想必他已经看出来了,在朱紫荷这件事上,一开始她并不信任他。
陆世澄聪明就聪明在,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不肯信任自己,而是很快想明白症结就出在他自己身上。坦诚就坦诚在,没有在这种事上玩男女之间你猜我猜的暧昧把戏,而是开门见山为自己前几天的行为向她道歉。
他的敏锐和直白让她猝不及防。
在亲眼看到他写下那句话的一刹那,她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向上弯。
“今晚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她直白地、含着嗔意说道,“我怕我长久以来都误会了陆先生的意思……”
她并不知道陆世澄的心跟她跳得一样快,他屏住呼吸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的锦盒。
“这是什么?”闻亭丽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你的礼物,打开。】
闻亭丽睫毛颤了颤,陆世澄有着一双白皙秀长的手,盒子则是海棠红,两种强烈的色彩映在一起,莫名具有一种刺激性的诱惑力,她预感到那不是寻常的东西,屏住呼吸伸手接过,岂知盒子比她想象中要重上许多,让她失手没拿稳。
好在陆世澄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抄在了手里。
两个人都定了定神,陆世澄再次把盒子稳稳当当地送到她手里。
这回闻亭丽没有再问那是什么,她直接就着他的手打开包装袋。
当眼底浮现一抹粉红晶
亮的珠宝光芒时,她整个人呆住了。
那是一条美丽得让人无法呼吸的粉钻项链。
坠子约莫有两个大指甲盖加一起那么大,旁边镶满了钻石,宝石体是一种罕见的,晶莹剔透的粉色,宝光闪闪流动,让人心中一惊。
项链被装在一个流光溢彩的粉色珠贝首饰盒里,盒子上面用金色烫着“卡蒂埃”的字样,她知道这个举世闻名的珠宝牌子。
她的心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错愕抬眸看向陆世澄,他正一瞬不瞬观察她的反应,尽管他看上去是那样沉着,但眉眼处的细微波动还是出卖了他,他分明很在意她的反应。
闻亭丽情不自禁捂着胸口甜笑起来,这样冷静的人也会有不够冷静的时候,
“我得好好想想要不要收这礼物。”她屏息说着,虽是矜持的口吻,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欢愉。说着,她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绕着陆世澄踱起步来。
陆世澄不禁低头一笑,闻亭丽挪到他的右边时,他也随着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边,待她走到他背后时,他也不紧不慢转过身。
他的视线就没有从闻亭丽身上离开过哪怕一秒。
走着走着,闻亭丽无意间发现了书架上有一样很眼熟的东西,那是——那是她前不久送他的小猫绣屏,摆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这样,他在书桌后办公时,一抬头就能跟绣屏上的猫眼对视。
她心里像吃了一颗糖,一下子变得又甜又踏实,回身对准陆世澄,很隆重地发问:“陆先生,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得先正式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世澄俨然早已猜到她要问什么,清亮的眼波里泛起了细小的涟漪,就那样牢牢凝视着她,闻亭丽没有回避他的注视,反而勇敢地朝他走近几步。
他的呼吸很灼热,轻轻拂到她的额头上,令人生出一种微麻的战栗,她眼里起了迷醉的荡漾,低低地问他:“那一晚你究竟有没有来找我?来的话,又想对我说些什么?”
陆世澄望着她的目光愈发黯沉,喉结动了动,指指自己的心口。
忽听门外喝道:“谁在里面?”
闻亭丽脚下一崴。
那是一把苍老的嗓音,语调又冷又锐,犹如一把带着寒光的刀。关键声音是从书房那扇暗门外传来的,照理说寻常客人不会经过那么隐秘的通道。
陆世澄伸手扶稳闻亭丽,面色却早已沉了下来。
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太爷,您今晚不是要在北平——晚辈该死,晚辈刚才忙着送邹校长回去,没能——”
老者毫不留情打断邝志林:“谁在世澄的书房里?怎么听着像是女子的声音。”
邝志林忙不迭笑道:“澄少爷一个单身汉,他的书房里怎会有女子?今晚的客人实在是多,声音没准是从花厅里传来的。”
“开门!”老者显然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
闻亭丽紧张地看向陆世澄,她已经猜到门外那人是谁了,陆世澄的祖父,陆家的第二代传人,陆鸿隽老先生。
她是从不畏惧与人打交道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位陆家老太爷的声音冷到让她犯怵。
正不知如何是好,陆世澄早已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闻亭丽的心骤然踏实下来,陆世澄的背影比她想象中还要挺拔,像是能抵御一切风雨的样子。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拄着拐杖跨了进来。老人这一亮相,便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威迫感,年纪至少有六十岁了,但他的身板仍像年轻人一样板正,没有穿洋
服,而是着一件深青色中式长衫,面料薄而光润,尺寸也极合身。
闻亭丽从小在服装店长大,深知长衫要做到这种程度有多不容易,单看这通身一丝不苟的细节,便隐约体会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严苛。
老人似乎也不大喜欢西洋化的配饰——礼帽、手表、打簧表一件也没有,仅在拇指上戴着一枚绿莹莹的翡翠扳指,闻亭丽第一次看到有人戴这样硕大的戒指而不显得轻浮,仿佛那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绿,天生就该长在老先生的指节上一般。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暗暗对比这祖孙俩的长相,陆世澄与陆老先生并不太相像,陆世澄身上自有一种温和沉静的气度,陆老先生的五官却更粗犷,气质也偏于冷硬。
这时候,她感觉一道视线朝自己射来,老人在盯着她看,目光尖锐得活像两把锥子。
好在老人看过这两眼之后并未发难,反而颇有绅士风度向闻亭丽点点头。“澄儿,这是你的朋友?”
陆世澄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向祖父点点头,便旁若无人护着闻亭丽出去。
闻亭丽趁机仓促地鞠了一躬:“陆老先生再见。”
“站住!”陆老太爷喝道。
陆世澄置若罔闻,很显然,现在的陆家由陆世澄说了算。
陆老太爷眉峰一耸,厉目追随着陆世澄:“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祖父?”
他捂着胸口急剧地喘了起来,邝志林等人赶忙把老先生扶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谁知老先生挡开身后人的手,一指闻亭丽说:“她姓闻对不对?”
陆世澄脚步一顿,横眉扫向陆老先生,陆老太爷示意下人把门关上,随后,他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擦擦嘴角,沉毅地说:“前一阵秋华公司无端陷入舆论风波,起因就是为了帮这位闻小姐解围。喜俪梨汁好端端要找人拍广告,找的也是这位闻小姐,祖父只是老了,可还没有死!”
他瞥瞥闻亭丽,语调突然和软了几分。
“闻小姐,你请坐——给闻小姐奉茶。”随从们立即下去准备茶具。
闻亭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坐在一张椅子上。
“谢谢陆老先生。”
“听说你祖籍南京,之前在秀德女子中学念书?”
闻亭丽浑身血液似被抽光,她无法形容这一瞬的惊怖感,像是突然被人撕掉了所有的外衣,浑身再无遮挡,她赤条条地一个人站在当地,被四面八方射来的毒箭般的目光一遍一遍鞭笞着。
当初在乔家受辱的那一幕,再次闯进她脑海。她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将面临的一系列羞辱!
可她早就发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人肆意践踏她和家人的尊严!
她倏地起身对陆老先生鞠了个躬,一言不发向外走。
陆老太爷厌倦而冷漠地说:“送客。”
闻亭丽急走两步,脚下突然一拐,原来左脚的皮鞋鞋跟断了,料着是先前听到门外陆老先生的声音时受惊崴脚所致,但她已然顾不上这些了,继续踩着断鞋跟向外走,余光注意到陆世澄朝自己追过来,非但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反而埋头走得更快了。
正好随从们从外面端茶过来,与闻亭丽撞了个正着,双方都来不及收住脚步,一杯滚烫的茶眼看就要泼闻亭丽一身,这时,有人刚好将闻亭丽向后一拽,茶水就全泼到了这人的胳膊上。
“啪!”茶杯在闻亭丽脚下碎了一地。
闻亭丽脸色一变:“陆先生!”
陆世澄却顾不上打量自己
的胳膊,只忙着察看闻亭丽的脚有没有被茶盏的碎片割到,今晚她穿着一双露脚背的皮鞋,洋裙底下则是一双光溜溜的小腿。
“别光顾着看我呀。(<a href="http://.[co)(com)” 闻亭丽急得跺脚,“当心烫坏了,快、快把衣裳脱下来。”</p>
陆世澄似乎这才感觉到烫,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邝志林等人蜂拥上来帮忙,很快帮着陆世澄解开里面的衬衣袖口,把袖子往上一捋,还好,皮肤只有一点点发红,显然并无大碍。
邝志林仍急声催人去拿冰块和药水。
闻亭丽红着眼圈注视陆世澄的胳膊,前一刻,乔家带给她的那段噩梦般的经历占据了她全部的思想,她什么念头也没有,一心想离开这地方,可或许,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可以试着相信陆世澄一次。
她心里千头万绪,一时竟忘了把手收回来,陆世澄眼神里有着体谅和疼惜,任由她攥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陆老先生面庞上早笼上一层寒霜。“把路易斯大夫请来给世澄瞧瞧。这位闻小姐既然无大碍,立即将她送出府去。”
说罢继续用目光牢牢控制住陆世澄,口吻却慈爱了几分:“也罢……此前祖父一直把你当成孩子,却忘了你也满二十了……今晚娄家、陈家的人也在,这两府的女儿素有教养,我让人把她们请过来,借着今晚这个机会,你们互相见见面。”
陆世澄俨然到了忍耐的边缘,阴着脸推开管事为他取来的新外套。
【我得送闻小姐回家。】
他蹲下去察看闻亭丽脚上的坏皮鞋,随即起身,把自己未烫伤的那只胳膊送到闻亭丽面前,示意闻亭丽扶着自己。这动作像绅士邀请女伴跳舞一样,既礼貌又得体。
闻亭丽感觉到身侧方向投来的严厉目光,但是这一次,她不假思索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陆世澄望着她笑了起来,这一笑像冰雪初融,让整个屋子都亮堂几分。
闻亭丽仰头与他相视而笑。
陆老先生铁青着脸喝道:“世澄!”
陆世澄早牵着闻亭丽向外走了,他走得很慢,很稳,以保证闻亭丽脚下不会乱晃,走到门口时,闻亭丽略一犹豫,回头对陆老先生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陆老先生的款待。”
邝志林追出来将药瓶塞到闻亭丽的手里。
刚到大厅,高筱文和燕珍珍围上来:“这是怎么了?”
闻亭丽不知如何解释,邝志林在旁说:“刚才陆小先生在花园邀闻小姐跳舞时,一不小心踩坏了闻小姐的皮鞋,为了赔罪他得亲自送闻小姐回家。”
又高声对厅里的宾客们笑道:“诸位见谅,陆小先生恐怕得失陪片刻了。”
众宾客暧昧互望,踩坏人家的鞋,当场赔一双就好了,一双不够,那就赔十双,何必亲自送人家回家,可见这位闻小姐在陆世澄心目中的地位相当特殊。
以陆家在沪上的影响力,这实在不能不算是一桩大新闻,客人们神色各异,有错愕的,有好奇的,有盯着闻亭丽上下扫视的。
面对众人的目光,陆世澄像往常一样沉稳自如,倒是闻亭丽有些不好意思。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黄远山和董沁芳,二人正冲她眨眼睛,黄远山身边还站着一位神情趣怪的短发圆脸女士,这人刚才一直在好奇地打量她。闻亭丽从未见过这女子,但从此人和黄远山说话时的亲密情形来看,两个人关系应该很不错,闻亭丽不免有点好奇这中年女子的身份。
很快到了门外,陆家的汽车已经在台阶下候着了。
***
到家已是十一点多。
小桃子早睡了,周嫂在厕所里用毛巾擦脸,听到门口的动静,把头探出来。
“回来啦。”
忽瞧见闻亭丽身边站着个年轻男子,周嫂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
“陆公子!”
陆世澄冲周嫂礼貌颔首,周嫂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忽又看到闻亭丽左手提着一个海棠红的锦盒,表情更疑惑了。
“周嫂,你先帮陆先生沏茶。”闻亭丽欢快地说,扶着陆世澄的胳膊脱掉自己脚上那双坏鞋,又从鞋架上取下平日在家穿的葵绿色软鞋换上,扭头愉悦地对陆世澄说,“我进屋放下东西,你在客厅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