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枫 作品

第202章等我回来(感情)

次日上午,随着耀目朝阳穿透银杏树梢,在阳台门边落下一片斑驳光影,夏日暑热又再度浓重起来。

阁楼的餐客厅内,柜上风扇呼呼地吹着桌面,翻动着报纸一角轻微作响。

纪轻舟穿着件真丝睡袍,独自坐在长桌前,撑着下巴,握着铅笔,时而低头画上几笔,时而又抬起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绪。

前方的窗格玻璃上,银杏树叶青翠葱茏,碧绿枝叶舒展在碧蓝天空中,宛如一幅宁静画卷。

纪轻舟望着风景静静发了会儿呆,正要集中起精力继续画稿,忽而右侧镁光闪过,夺取了他的注意。

他下意识地扭头,便见某男子穿着套深蓝衬衣与灰色西裤,身姿笔挺地站在卧室门旁,正光明正大地将那台墨绿色相机的镜头对准着他的方向。

纪轻舟见状微叹了口气,一早醒来,这位先生便更换衣着,梳理头发,仪表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出门去买了早餐和蚊香。

回来后,当他坐在桌旁慢悠悠地吃着早餐、翻阅报纸时,对方便在卧室里打扫卫生。

又是更换床单,又是清洗衣物,洗完了晾晒到阳台上,动静持续不停。

但他其实还挺享受这种情侣俩待在同一空间内各自忙碌的时光的,因此也不觉得吵闹,只将他打扫卫生的声响当做是工作时的白噪音。

结果对方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后,这会儿忙完了家务,又把注意力挪到了他身上来。

“唷,这是哪位英俊的狗仔先生,又偷拍我?”纪轻舟后靠在椅背上,侧眸瞧着他笑问,“你现在是迷上摄影了?”

解予安闻言就关了相机,搁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嗓音平淡道:“随手记录。”

他看似对拍照很热忱,实际对拍摄别的事物丝毫不感兴趣,他只喜欢拍纪轻舟而已。

“按你这个随手记录的频率,年底我的相片整理起来都能出三本写真集了,还是十八禁的。”

纪轻舟半开玩笑地吐槽,转而又问:“你这照片打算找谁洗?有些照片不好给别人看吧?”

解予安走到他身旁,默不作声地敲了敲他的椅背,意思很是明显。

纪轻舟习以为常地起身让出了位置,待解予安在椅子上落座,便又坐进了他怀里。

尽管吹着风扇,室内温度依旧燥热不堪。

解予安却似感觉不到暑热般,卷起的衬衫袖子下,修长如玉的手臂交叉着环绕在青年腰间,弓着后背,将下巴搭在纪轻舟肩膀上,语声低沉而清晰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道:“先存着,等回去上海,在家里改装一间暗室。”

“行吧。”纪轻舟可有可无地点了下脑袋。

听他提起回上海的事,倏而又想起一桩重要事情来,侧头道:“你之前那个委任书的拒绝信已经寄出去了吧,有结果吗?”

“嗯。”解予安意味不明地应了声,顿了顿又补充,“过两日,需要去和北边来的特派员会个面,届时当面拒绝即可。”

“真这么容易吗?”纪轻舟仍有些不放心问,“我刚看了你桌上的报纸,北方这几个月可相当不太平,北京那边现在尤其缺人手吧?”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理由强迫我。”解予安口吻平静地说罢,见青年眉宇微蹙,似还有些担忧,便垂眼看向他的画本,状若好奇询问:“这画的是解良嬉?”

纪轻舟不觉被转移了注意,看了看自己笔尖下的模特,稍有些意外道:“我还没画脸呢,你这都能看出来?”

“特征很明显。”解予安抬起手,指了指模特那长而蓬松的卷发,“像头脾气不好的母狮。”

“你这话可别当她面说,不然我都救不了你。”

“你觉得我吵不赢她?”

纪轻舟摇了摇头,继续提笔画稿,语气散漫道:“我只怕我会成为这场嘴战的牺牲者。”

“为何?你有把柄在她手中?”解予安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疏漏。

见纪轻舟兀自作画不语,便盯着他的侧脸问:“上月收了几封情书?”

“收了一堆,全是你写的,行了吧。”纪轻舟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真是服你了,还给自己脑补醋吃,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们堂姐弟吵架阴阳来阴阳去的,来来回回不就那么点话题吗?终归要伤及无辜。

“都是自家人,和平点吧,你就当帮我积点口德,毕竟我嘴巴也坏。”

解予安听见后半句,不禁哧一声笑:“你也知道。”

“那怎么办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解予安对于他这句话毫无异议,接着又黏黏糊糊地将脑袋搭在了青年肩膀上,微启的双唇含着他的耳垂轻舔啃咬起来。

纪轻舟被他亲昵的触碰惹得缩了缩肩膀,却又放纵着没有阻止,照旧自顾自地握着画笔,往纸上所画的修身礼服上添加着细腻的布料纹理。

而待耳鬓厮磨地抱了会儿后,解予安却又有些不满足于他这般毫无反馈的正经做派。

搂在青年腰间的手掌熟练地穿过那松垮的睡袍衣襟,探入了里侧,温热的指腹如同舔舐般地贴着温软柔韧的肌肤抚摸着、摩挲着,缓慢上移,感受胸膛内蓬勃的心跳。

纪轻舟起初还能勉强集中精力干活,在感到胸口传来的灼热后,便咋舌不满道:“摸哪呢?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老实了,随时随地动手动脚的,你还我那个冰清玉洁正直严肃连摸个手都要脸红的解元宝来。”

解予安被他说得耳根有些泛红,微垂眼眸面颊贴着他颈项肌肤道:“我变成这样也是你害的。”

“那我可太冤枉了,分明是你本性如此。”

纪轻舟虽然心知解予安所学的知识多数是自己所教,但口头上却不肯承认,强词夺理道:

“这俗话说得好,人之初,性本色。我顶多是充当了你的启蒙老师,开发出了你的本性,你变成这样完全是你自己不加控制、放任自流的缘故。

“你仔细想想,很多时候,我只在嘴上过个瘾而已,是你自己选择去付出行动的,就像之前我说要记录你青春的□□,你还不高兴呢,现在就开始拍我了,装老实装下去了吧?

“但是你变成这样,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那么英俊潇洒、温柔贴体、活儿又好,你迷恋我也很正常。恋爱中的人总是要变得如狼似虎的,你也不必过于介怀。”

“哪来那么多歪理,”解予安听他说完后,才不咸不淡地指责,“还篡改三字经。”

话虽如此,他那双总显冷厉的凤眸却始终注视着青年的脸庞,眼里漾着温和的眸光。

他喜欢听纪轻舟说话,哪怕说的都是毫无根据的无聊废话,也听得很是津津有味。

纪轻舟搁下笔,半是嚣张半是调笑地侧头看他:“我就篡改了怎么着,你能奈我何?”

他挑着眉角,摆着一副霸道跋扈的模样,但唇瓣红红的,一张一合很是柔软,微微上挑的眉眼也神采奕奕的生动又漂亮。

解予安盯着他瞧了片刻,不声不响地捏住他的脸颊,挨近吻了吻他的唇角。

面上神色看似纯情自然,搂在腰间的左手却已不规矩地触及了腿根,隔着轻薄衣料,指节修长探入了缝隙。

纪轻舟下意识地按住他的左手腕,皱了皱鼻子道:“大清早的,怎么又要啊。你是不是有瘾啊?”

解予安并不作答,面颊微有些薄红问:“那你要不要?”

“不行,”纪轻舟转回身体,拿起铅笔坐直后背道,“这种吃完就睡的生活太不健康了,今日开始,拒绝美色,从你我做起。”

解予安将他手里的笔抽了出来,滚到了一旁,旋即揽着青年的双腿抱着他侧坐到了自己腿上。

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一边握起他的右手贴到自己面颊上,嗓音低低地说道:“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拒绝。”

“什么意思,发动美人计,考验我的定力啊?”纪轻舟右手被包裹着贴在他的面颊上,于是不得不抚摸起解予安的脸庞。

他故作审视地半眯起眼睛,指尖从男子骨相优越的侧脸抚摸到他挺直的鼻梁上,又沿着鼻梁线条上移,触摸在对方那清凛静穆的眉眼上。

解予安配合地阖起眼帘,纪轻舟轻轻摩挲了下他的眼睛,看着那纤长的眼睫在自己手指下微颤着,只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怦怦颤动起来。

“好吧,我拒不了。”他泄气般地轻笑了声,手臂环绕上了男子的脖颈。

解予安睁开眼,近距离对上青年含笑的眼光,便拥紧对方仰头亲吻上他红润的唇瓣。

静静地拥吻一阵后,搂在青年腰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臀侧,说道:“去桌上趴好。”

纪轻舟懵然醒神:“啊?”

·

原本,依照纪轻舟的计划,周末这日是打算和解予安一道去纪元杂志的销售店看看的。

可到头来,因他意志力不够坚定,抗拒不了美色的诱惑,最终还是待在这公寓阁楼内懒散又弛懈地度过了一日。

休假一天后,周一清晨不到六点,解予安又早早地起了床去上班,直到傍晚五六点钟才下班回来。

纪轻舟这几年常来南京,对他的工作作息已分外了解,白日趁着对方上班,他便独自待在家中画稿。

偶尔有兴致,也会携带着画本纸笔去街上逛逛,沿着拙朴的马路街道走上二十几分钟,到纪元书店里待上几个小时,然后在路上买些自己喜欢的小吃点心,慢悠悠地返回家中,悠然惬意地度过工作日的时光。

周三这日端午节,同时也是纪轻舟的生日。

听闻午后秦淮河有龙舟竞赛,二人便制定计划,决定下午一道去夫子庙逛逛,正好也可顺路去世纪时装的分店看看经营情况。

但在此之前,解予安还需回一趟学校,去和北京来的那位特派员见个面。

“你还不出门?”

昨晚零点吃了碗某人自制的长寿面做夜宵,纪轻舟今早睡得稍微迟了些,夏日灼烫的阳光都已晒在了樱桃木长桌上,他还在慢悠悠地吃着早餐。

解予安坐在桌旁翻阅着金融类的书籍,闻言看了眼手表时间,简言说明道:“约了十点,提前二十分钟出发即可。“

“开车去吗?”

“车已归还学校,骑摩托。”

“奥。”纪轻舟散漫地应了声,边剥着茶叶蛋壳边道:“那你等会儿回来记得给我带半只烤鸭,中午想吃那个。”

解予安拿起钢笔在书页上画了两道,转头看向他问:“午饭呢,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

“炒胡萝卜丝?”

“我看你找打。”纪轻舟毫不留情地踹了他小腿一脚。

解予安不躲不避地挨了一脚,唇边反而浮现些许笑意,姿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拿着书本继续翻看。

相对安静地过了好一阵,他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放下书本,准备出门。

起身时,又弯腰凑到纪轻舟身旁,抚摸着他的发丝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留下一句“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的嘱咐,接着就拿上钥匙,换了皮鞋出门。

听见关门声响传来,纪轻舟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杯中的牛奶,花了两分钟收拾了餐具。

当他重新坐回桌前,抽出画本准备开启工作时,下意识地抬手腕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五分。

读出这个时间,他正翻开画本,拿起画笔,忽而眼神微滞,察觉不对劲。

解予安刚刚说几点出门来着?约了十点学校见面,提前二十分钟出发?

可现在不是已经快十点了吗?

“我的表快了?还是……”

纪轻舟心底略感迷惑,直觉认为应该是解予安出发晚了,却又觉得以他的严谨性格不至于会迟上十几分钟的时间。

不知为何,摆在眼前的分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差错而已,他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难言的惊悸感。

想到卧室斗柜上有个时钟,便立刻起身,准备去确认下时间。

刚走进卧室,转身看向柜上的时钟,忽然一道轰然巨响袭击耳畔,仿佛是有炮弹爆炸发生在这栋公寓附近,炸响声震得整栋房子颤抖摇晃,震得他心跳骤停,惊愕地转头望向敞开的阳台门窗。

门窗玻璃摇颤渐止时,有那么短短几秒是寂静无声的,但紧接着,尖叫嘶鸣与惊恐哭泣声便如熊熊燃起的火焰般极速地膨胀席卷而来。

纪轻舟胸口遽然猛跳起来,脑中思绪翻滚,一瞬间冷汗淋漓。